三辆车除了坐人其余的地方全部塞满了一箱箱的柑橘。
郑东升站在路口望着晓鹏和张君毅他们回城里。想起一两天以后吕乔在上海就可以尝到自己种的柑橘了,不由地笑了起来。
此时在上海浦东别墅里,沈非醒来时,已经快十点。他洗漱完就打了个电话给办公室,告诉今天的安排是到几个下属企业去转转。
打完电话后他走到床边看看熟睡的吕乔,无限痛爱地、轻轻地在吕乔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一吻却把沈非吓了一跳:滚烫的额头像烙铁!
吕乔的双颊通红,像睡又像昏迷。
“乔乔,乔乔你醒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见吕乔应声。沈非慌忙抱起吕乔就下了楼:“阿姨,赶快跟我去医院!”
医院诊断:重感冒。点滴补液、冰块降温,一通忙乎,总算暂时把吕乔的体温降了下来。
沈非又安排了外诊医生和护士,才带着医院的车一起把吕乔送回家。
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公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报告沈非:几家下属企业听说总裁视察,都已经做好准备。
沈非真后悔。心想:真不该打电话告诉公司自己要下基层。吕乔生病,自己怎么离得开?但是不去又不行。下属公司好不容易盼着你总裁下基层,样样工作都做好了准备;如果去吧,自己这宝贝儿吕乔又谁来照顾呢?
沈非想想,就给爹妈打了个电话,要老爷子老太太过来照顾生病的吕乔。
两个老人一听吕乔病了,慌慌张张地满口答应,赶忙收拾收拾就出门打的飞奔浦东。
谁也没想到,正在厨房洗碗的苏素丽见两位老人出门,也跳上了一辆出租车紧随其后。
沈非见阿爹姆妈来了,这才放了心。交代完一切该交代的事情,又跟随诊医生和护士沟通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吕乔视察去了。
苏素丽远远地见老爷子和老太太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幢别墅,又见沈非从那别墅里出来开车走了。她认定了这就是沈非和吕乔所住的别墅。她咬咬牙,嘴里嘟嘟嚷嚷地叽咕半天,又想了想,才又让出租车司机向后转,带着自己往回开。
傍晚,吕乔才算是睁开了眼睛。见阿爹姆妈床头床尾坐着,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爬起来。
“乔乔啊,勿动。侬想勿想喝点水?”老太太赶紧按住吕乔,不让她起来。
吕乔望着两位老人说:“谢谢阿爹姆妈。”
“吓煞阿拉啰。”老爷子说:“勿是阿拉儿子打电话来,侬一个人咋办?”
“沈非呢?”吕乔问。
“下基层去了。”老爷子告诉吕乔:“来了电话,马上回来。”
两名护士收拾好输液瓶和针管等东西就对吕乔说:“今天的点滴吊完了。我们留下一名护士值班,明天还需要继续吊瓶。”
“不用值班了。辛苦二位,明天见。”吕乔执意要请护士走。她不想太麻烦医院的人。
两名护士一听不需要值班,高兴都来不及,暗喜一阵后连声道谢地走了。
阿姨端了一碗加了白糖的稀粥上楼,放在了床头柜上,对两位老人说:“老人家下楼去吃点饭吧。”
“阿拉等儿子回来一起吃。”老爷子很客气地对阿姨说。
“来,乔乔,姆妈喂侬喝点稀粥。”说着,老太太就端起碗,喂起吕乔来。
吕乔的眼睛湿润了。除了在自己父母亲身边有过这种享受,没想到在沈非的父母这里也同样得到这种享受。心底深处的那股怨恨渐渐地消融了。
下基层视察的沈非找了一万个理由才摆脱了下属单位老总们的宴请,然后又把a副总裁推到前面去当酒袋子,才让司机送自己回公司,然后换好车才又往浦东赶来。
冲上了楼梯见姆妈正在给吕乔喂粥,沈非心里那个宽慰无法形容。
“姆妈,我来喂她吧。”
“都快吃完了,侬带侬阿爹下楼吃饭吧。”老太太喂吕乔喝粥十分小心,生怕有一点点粥掉在吕乔的被子上。
“姆妈,我不吃了。您同阿爹他们都去吃饭吧。我想睡一会儿。”吕乔说完就闭上眼睛。
沈非蹑手蹑脚地把阿爹姆妈带下楼,又让阿姨回家。这才关好大门,三人坐在餐桌边上吃起饭来。
“哪里会一下下病成这个样子?”老太太边吃饭边问沈非。
沈非没有吭声。
“肯定是没及时添加衣裳着凉了。幸亏是重感冒,如果弄个肺炎什么的好麻烦咯。”老爷子三年早知道似的做了吕乔感冒的总结。
待两老人都吃完了,沈非问道:“阿爹姆妈,你们有没有印象去年六七月份有个女的到我们家去找我?”
“侬公司的人?”老爷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问道。
“不是。一个女的,很可怜的样子,想想有没有印象?”
“对,有。那是要饭的,打发走了。”老太太记性不错,想起来:“好可怜的样子哦,穿双拖鞋,瘦瘦的,头发好乱。阿拉跟侬阿爹吓煞,赶快让伊走脱。”
老爷子也想起来:“是有这么个女的,非要找侬,阿拉勿让伊进门。阿拉关起门从猫眼里还看到伊站在门口好久好久。”
沈非把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底下头抹泪。
“侬做啥呀?怎么就问起那件事体来?”老太太看着儿子垂泪,觉得奇怪,问道。
半晌,沈非开口了:“阿爹姆妈,知道乔乔为什么生病吗?知道你们去年见到的上门去找我的人是谁吗?”
“叫花子呗——”老爷子还没说完,沈非扬起泪脸:“上门去找我的是乔乔!乔乔就是因为谈起这些才生病的!”
两位老人惊呆了!再有想象力的人也不可能把他们现在看到的吕乔跟去年上门的叫花子相比,这更本没有可比性!老两口互相望望,疑惑重重。
老爷子摇摇头:“弄错了,肯定弄错了。”
“没有错,阿爹姆妈呀,是乔乔上门去找我、找你们,鹏鹏在医院截了肢,她来求援的!”说着,沈非就又流出眼泪,低下头哭泣起来:“
乔乔心里很苦,我们都愧对她啊!”
两位老人也跟着流起泪来。既然自己的儿子这样说,那肯定没有错。
于是,沈非就将昨晚上吕乔的哭诉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两位老人。没等沈非说完,老太太已经坐不住了,她老人家哭着往楼上去,她要去看吕乔。楼梯上了一半就瘫软在地,口里大哭着:“乔乔啊,姆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孙子啊!”
吕乔已经听到了两位老人的哭喊。她的泪水也顺着眼角滴落在枕头上。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痛苦的战场随着老爷子步老太太的后尘移到了吕乔的床头。那架势就像是他沈非一家的世界末日。
老太太一直在捶胸顿足,嘴里反复叨叨:“乔乔就是想找阿拉去看孙子啊,就是想要阿拉给鹏鹏端碗鸡汤补补身体啊!该死的老头子,侬干啥就把乔乔关在了门口啊!”说着,老太太扑到了老爷子的身上链锤带打:“老不死的东西,都怪侬,都怪侬!”
老爷子也不拦着老太太的威猛捶打,流了一阵泪后,老爷子就朝沈非走来,挥起老拳打在了沈非的胸面前,这一拳不简单,竟然把沈非打了个倒退五六步:“都是侬造的孽!还阿拉孙子的腿!还阿拉孙子的腿呀!”老爷子双手拳头紧握,挺着胸,一步一步朝着已经被老爷子给打得靠在了橱柜门上的沈非。
“你们别打了!都别哭了!”吕乔从床上起来,用手摸着前额站不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都过去了。鹏鹏的腿永远回不来啦呀,你们别在我面前闹,我受不了,受不了。啊!——”吕乔又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三个人又一下子扑到了吕乔面前,把吕乔往床上抬。吕乔还没躺好,老太太也昏了过去。老爷子见老太太晕厥的样子,自己也不停地四肢抽搐起来,翻眼斜腮地倒在地上。沈非吓蒙了,赶紧拨医院的电话,紧接着又拨120!
接下来这幢别墅成了医院的临时急诊室。白天的医生护士们都来了。120也来了,停在别墅门口的小径上,闪着蓝色的灯,随时待命。
好在两位老人只是因为激动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吕乔依然是因为重感冒而身体虚弱。
沈非支付了120的出诊费,打发120走了。老爷子住进了晓鹏的房间,老太太住进了晓鹭的房间。三挂吊瓶楼上楼下地摆战场。
沈非吓坏了,也累垮了。他呆呆地看着医生护士忙进忙出的身影,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脑袋体会吕乔去年一个人在医院面对晓鹏截肢时痛苦而又无助的情景。
电话响了,沈非不情愿地掀起翻盖:“哪一位?”
“怎么啦?这么不耐烦?”张君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出来:“告诉你,我已经给你航空托运了四箱柑橘。”
“什么柑橘?”沈非烦得很。
“老郑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柑橘。估计明天可以到上海,你派人去机场取货吧。”
“知道了。”沈非正要关手机,又听张君毅大嗓门问道:“哎,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子呢,出了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沈非冷冷地说了一句又想关机。
“我警告你,你如实地说,否则我明天就飞上海!”
这句话很管用。沈非最烦张君毅到上海。所以就说:“没大事。就是乔乔重感冒。”
“重感冒至于你沈非说话如丧家之犬?”
沈非火了:“你管得着吗?你算老几!”
“我是你大爷!”张君毅在电话那头开始骂了:“你小子等着,我明天上午到上海!”
这条狼又来了!
沈非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把手机狠狠地惯在沙发上,叉着腰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