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南棠亢奋声音, 小奶虎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对她话不报期待,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已经领教到。反是衔宝兴冲冲地从冰桑树上跳下来, 三两下蹦哒到她手掌中, “姐姐姐姐”叫个没完, 南棠便先掏出给他带一串龙胆葡萄。
衔宝眼睛大亮,“嗖”一下跳到地上,这串葡萄比他人都长, 他抱不下。
“你省着点吃, 这东西可太贵。”南棠蹲地上,着衔宝头都要埋到葡萄里面,紫红汁液糊得满脸都是, 又伸出指腹擦他小脸蛋。
这葡萄是外头驭兽门派培育喂食灵兽灵果,最得宠兽喜爱, 价格颇高。她寻思自己好不容易出一趟, 既给阿渊带东西,也得给衔宝带个礼物。
小奶虎眼白一翻——她这碗水端得可真平。
南棠已经站起,坐到阿渊边, 依依不舍地摸着小奶虎皮毛,道:“真舍不得你现这样子……”要不是闭关, 她还想再留小奶虎一段时间,可如今要结丹,一闭关就是一年半载,小奶虎体撑不那么久, 所以她才费尽心思上外头弄来新体。
她一边说一边挥手过。
地上忽出现小山般兽体,响起两声金铁敲地音。
南棠扒拉开小奶虎眼皮:“你嘛,这只是活!我千辛万苦才买到, 它魂神对敌时被敌手吸进魂幡中,只留下躯壳未亡,所以你附其上不必频繁地更新体。”
小奶虎被迫睁开眼,正视地上这具新躯壳。
南棠已经跳下榻,先摸把黑白间皮毛,厚实且毛绒触感十分舒服,她又抱起兽腿,把它脚上利爪露到小奶虎面前,道:“够尖利!”后又扒拉开兽嘴,露出锋锐兽齿:“够狠!”最后她再坐到兽背上:“别这么壮实,它行动可是很灵敏,又经过驭兽师驯化,已能直立行走。”后她再敲敲兽脑与兽胸上穿戴盔甲,“前主人还给他留盔甲,你自己瞧瞧,凶猛,威武,强悍,肯定是你想要!”
小奶虎想,他就算不想要,也没用。
南棠带来,是一只头戴银盔,胸裹银甲白罴——丰腴富态体型,圆脸圆耳黑眼圈,可憨可凶,可甜可狠,真是棒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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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忙活后,南棠照旧将他旧焚成灰烬,妥善埋好,这才到洞室中。
新体和旧体大小差甚远,阿渊正坐地上习惯这具新躯,露出爪子半空挥来舞。白罴爪子本就尖锐,又被驭兽修士驯养过,爪子微弯,尖利,比普通白罴爪子长出两三倍,宛如五只铁爪。
随着阿渊动作,五道爪光闪过,掠到衔宝面前,衔宝还没神时,其中一只爪子尖利爪尖戳上衔宝怀里啃一半龙胆葡萄,衔宝吓得往后一屁股坐地上,阿渊这才连葡萄带爪子一起收来,冲衔宝呲牙一笑。
确实如南棠所言,速度、力道,都很不错,除模样外,勉强满足他要求。
“阿渊!”南棠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扬声斥道,“别一天天就知道欺负衔宝。”
衔宝一听到她声音,立刻神,三两下冲到她边,被她抱入怀中,瑟瑟发抖地倚着她道:“姐姐,我害怕。”
“别怕,有我。”南棠边安抚衔宝边朝阿渊抛警告目光。
阿渊懒洋洋地靠着墙往地上大字摊坐,将葡萄甩开,吐舌舔舔爪尖上葡萄汁液,挑衅般望南棠。可惜是,白罴小圆眼像融化黑眼眶里,他自以是犀利目光,南棠一丁点也没感受到。
反面是衔宝把头搁南棠胸前,侧脸悄悄朝他望来,睁大眼嘲笑他——这笨重躯,以后就别指望姐姐抱他。
“……”他忽也意识到这一点。
凶是凶,猛是猛,就是无法再让她亲亲抱抱举高高,虽这本来也没么,但现好像莫被一只泼猴给瞧不起,他便非常不愉快。
南棠却抱着衔宝他半天,忽心血来潮走到他前,席地坐。阿渊微微一怔,就见她往后一靠,整个人半躺到他肚皮上。
软绵绵、毛茸茸触感环抱南棠,她发出一声衷喟叹:“好舒坦!”
阿渊低头着陷自己肚皮上少女,心情突间又好——她抱不动他,可以换过来。
他抱她,也是一样。
如此想着,白罴一掌贴上她腰脚,另一掌伸出一只尖爪,轻轻刮过她颈侧逗她。
有点痒,有点刺,南棠蠕蠕:“好痒!阿渊你不要闹!”
他却来兴致,五爪齐伸,勾起她散落肩发,如同梳子般梳过她乌黑长发。常见衔宝钻进她头发里,他早就好奇,如今一碰,她秀发顺滑感觉简直叫人上瘾。
南棠舒坦得不行,侧抱住他手臂,半张脸埋进细柔毛中。
他低头瞧,侧躺自己肚皮上少女长发已乱,发丝凌乱拂过微红脸颊,惺忪睡眼透着说不出妩媚,微启唇润得像要滴水……他一窒,猛得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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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阿渊肉问题,南棠总算放下心可以真正闭关。
殊灵洞大门外设下障眼法,将门彻底掩藏起来,门内又用南山觉所赠两道禁制符箓布置两道封禁法阵,防止有人闯入,最大限度保证自己闭关安全。
第二道石门也落下,阿渊和衔宝都第二道石门后洞室中。
“阿渊,我闭关以后,这里就交给你。”南棠摸摸阿渊毛茸茸脸颊。
衔宝、冰蚕宝宝,以及她……都交给他。
阿渊抬起厚实熊掌,抚抚她小脸,点下头。
第三道石门降下,将所有声音都隔绝外,阿渊影消失,衔宝影也消失,南棠进最后这间石室。
闭关结丹,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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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浮凌山下起春雨。
丙班弟子安静如鸡地端坐坐望庐,着窗外细雨,等着新老师来临。
因赢试炼关系,门中上修对丙班兴趣明显浓厚起来,派来新老师,听说是个境界比虞老师要高一阶修士,修和实力都远胜南棠。
这本是件值得高兴事,但丙班弟子并没多少喜悦,他们太清楚能从试炼中脱颖出,不是因老师境界有多高,是因老师用多少心思,换一位老师,哪能像虞老师地般尽心尽力?
雨一直下着,也不知时才停。
“虞老师已经开始闭关吧?”杜一壶忍不住开口小声道。
“嗯。”叶歌点点头。
“不知道要闭关多久,听说结丹也是极凶险一关。”
“希望老师能顺利结丹。”
“等老师出关那日,我们一起接她……”商九忽道。
他提议得到其他三人赞同,只有陆卓川不语,依旧盯着绵绵不绝雨。
“陆卓川,你呢?”商九撞撞他手肘,“难道还生气?”
陆卓川神:“知道!到时喊我!”
出关要多久呢,半年,一年,还是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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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醒坊,山尽峰。
南棠闭关,山尽峰又换新人给南山觉打杂,新人不比南棠,做起事来毛毛躁躁,次三番惹得南山觉不悦,最终只能嫣华勉强替上。
“五师叔么才能出关呢?我都想她。”嫣华抱着锄头站山尽峰上眺望殊灵洞方,喃喃道。
没人应她。
“五师叔说她出关后,要织一件冰蚕丝衣送我。我长这么大,除师娘外,可没别人帮我做过衣裳呢。”嫣华又自言自语道,她是她师父师娘从凡间战场上捡来遗孤,只有师娘世时曾给她许多温柔和善意。
“师父,五师叔那么温柔人,从前门中怎传出那样流言?想想都替她难过。”她又不平道。
南山觉就站茅屋屋檐下,一直没开口,闻言眼屋后小园,想起那日她义无反顾前来护园,也不管不触怒他。
她大概就是那种,愿意凭一腔热血行事,不瞻前顾后思考值不值得人。
值得友,也值得深交。
“还不干活?是不是打算存着活等你五师叔出关再给你扫尾?”南山觉斥责嫣华一声,却又道,“你若真觉得她好,日后多与她走动就是。”
“哦!”嫣华应声,又挥起锄头来,刨半天土,后知后觉,“师父,你是夸师叔吗?”
稀罕,她师父这么多年,也没夸过哪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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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霄峰,云川。
峰下雨连绵,云川上,依旧阳光明媚。
这里已经空置许久,南棠搬走后,江止一直都没搬来,也甚少踏入,今日不知道,他却踱到这里。
今日,是他生辰。
和许多修士一样,他从来都不记得自己生辰。生辰对寿数绵长修士来说,并没意义,但今年,他却记住自己生辰。
每一年今天,他都收到南棠寿礼,不贵重,却充满心意寿礼,那是她含蓄表达感情唯一方式。
他记得,年时候,她曾提过,要织一件冰蚕丝甲给他贺寿。
可今年,么都没有。
云川已空,南棠不再来。这荒唐三十年,耗尽他们间最后一丝同门情谊。宋诣怨恨萤雪利用,痛恨这错付十年感情,所有过错,又怎能全怨她人?
数十年光阴,他们推波助澜做么?
解契那日南棠所说,言犹耳,一桩桩一件件,堆积成山,就像从云川到殊灵洞间这一重又一重山峦与没有尽头云海。
他望不到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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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灵洞外山崖上,站着绝色女修,赤足,脚踝上系着金铃。
雨下着,萤雪没有施法挡雨,细密雨珠落满头满。对面山壁原是殊灵洞洞口,但现已么也不到。
师姐应该洞口施障眼法,她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闭关。
这障眼法很容易破除,殊灵洞内布置禁制,厚重三道石门,于萤雪言,通通都不是问题。对她来说,要想强闯殊灵洞带走师姐,是件轻易举事。
但想来师姐必不愿意,她恨不得离自己远远……
萤雪面无表情地着一片空荡荡山壁,缓缓山崖上盘膝坐下。
师姐应该缺少护法人吧?
她就这里守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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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轮换,星辰流转,时间一天天过,春夏尽秋临冬至……阴晴雨雪随着四季更迭宁霞峰上匆匆变化,转眼就是一年光阴尽。
闭关日子不闻外事,南棠不知重虚宫添么人,也不知浮凌山新鲜事,更没听说眠龙山脉发生么大事,她只专注于修炼一事。
第三重石门后,满地灵髓已经通通化成废石,灵气全都被她纳入丹田,她盘膝于玉座上,全神贯注地做最后冲刺。
丹田处已经绽起些许金光,一颗花生大小金丹若隐若现,正随着灵气凝结渐渐变大。
石室内涌起一股罡风,四周灵气疯狂地朝着她涌。
金丹将成限,风云变幻,殊灵洞上空开始出现结丹异象,厚云飘来,霞光暗藏,只等丹成云散,霞光万丈。
南棠觉得丹田处炽热难当,如同火焚般,这股热很快蔓延全,皮肉骸骨都似乎要被烧成灰烬般。这是结丹必经苦,她咬牙苦撑,用尽全力控制着灵气一点点灌入金丹。
,火焚般痛苦已经持续很久,南棠精力开始匮乏,本就因纯木灵根缓慢吸纳速度,明显更慢。
花生大小金丹渐渐有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眼见将成,可金丹颜色却始终明明灭灭,丹体时虚时现,未能凝实。
南棠心生不妙,后继力已竭,若金丹再不凝实,势必功亏一匮。
她翻掌取出夏淮所赠灵丹,想也未想仰头吞下。
灵丹凝元丹,乃是用于结丹凶险际刺激修士元神,以做最后一搏所用。丹药吞服后,短暂地提升修士元神力,是一剂狠药。
夏淮说过,非到万不得已,此药不可服用。
丹药入唇既化,南棠精神陡一振,痛苦稍,她用尽全部力量,凝实金丹。
不知多久,金丹慢慢成形,变成婴儿拳头大小,眼见要成,可忽间,南棠周气力顿泄,剧痛袭来,凝元丹药效过。
丹田处传来一阵刺痛,成形金丹丹体浮现裂纹,刹时间光芒自裂纹处漏出。
灵气四散,金丹碎裂。
南棠撑不住,闷哼一声朝前咳出口血。
她睁开眼,到披散长发自双鬓垂落胸前,一寸一寸化作雪白。
宁霞峰上,下起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