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西叫段国宏,今年也才十七。
可到虎门也一年了,因为年纪小又没手艺,所以一直没找到什么活。
虽有老乡帮忙找了一些散工,却也只能混个温饱。
好在有个二叔接济,才没有沦落街头。两人挤在一个棚户里,当他二婶来的时候,他就得去外面借宿。
楚青看他人还不错,也索性在三楼,也给他安排了个床位。
免得他在二叔哪住着不方便。
至于卖卡带,就先让他跟着跑车站的陆明一起打打下手,学学经验。
“今天出了多少?”
车库里。三千盒卡带已经全部翻录完。
楚青和魏峥在统计着今天的出货。
“今天只有两百多盒,拿货的人突然少了一半,对销量还是有影响的。”
看了眼已经翻录得差不多的磁带,魏峥对了一下账本,眉头有些微皱。
这还是陆明他们三个,在车站销量上来的缘故,如果全靠厂里的数量,今天会更少。
“没事,他们害怕是正常的,过几天会有想清楚的继续回来拿货。”
楚青反倒很平澹。
销量下滑是在他预料当中的,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才经历过人到洪流,前几年还有因为投机倒把被抓的。
现在这种卖盗版磁带,谁都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
尤其那天魏峥还被抓了,虽然楚青一直说的好听。可还是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选择观望。
不过这也好,一下就让楚青看出来了,哪些人是真的能继续培养。
这个年代做生意,没点胆量可不行。
留下来继续拿货的三十几人,虽然出货量不如那些大厂。
可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敢继续做下去,就说明这些人是真的能干事。
光在小厂里小打小闹,不是楚青的目标。
他既然入了这一行,就不会只停留在眼前这一亩三分地。
全国那么多县市,还都出于娱乐贵乏的蛮荒阶段。
只有走出去才能天地更宽阔,况且这些人未来他还有大用处。
楚青要将这些人,都散出去开枝散叶。
“你把这两天出货最多的几个人记下来,明天他们来了,我找他们谈谈。”
“行,我这里都记着的。”
“老马那边有消息了吗?”
“今天早上他给裘老二挂了个电话,说地点找到了。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给他端了。“
“先不急,等把底子摸清了在下手,他们是本地人,要打就一杆子打死,不能让他翻身。”
做生意,要你来我往才是常态。
蒋老板做了初一,楚青当然得请他一顿十五,至于他能不能消化得了,那就看楚青这顿,给他安排了多大的席面。
当天楚青就拿起了笔,做了一回真正的记者。
写了一篇论述详尽的控诉信,寄给了广州的“太平洋唱片”。
太平洋唱片,是隶属于省广播电视ju的下属单位,成立于1979年。
在一个工资只有二三十块钱的年代,他们出的唱片就能卖到7.5块一盒。
八十年代磁带起飞的时候,他们也成了风口上的猪。
包括后来的粤东电视台,南方电视台,全是太平洋唱片拿钱建的,他们至今都是电视台背后的大股东。
早在别人还为一块两毛发愁的时候,太平洋就已经在布局全国。
从云贵川,在到xj内蒙。都有他们的磁带生产车间。
说句他们是八九十年代,国内最大的正版音响也不为过。
可他们之所以能这样赚钱,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手握版权的重要。
八十年代歌手在太平洋录一首歌,只给10块钱的版权费。
包括李谷一在内,都是十块钱一首,一次性付清,以后再版也不会给歌手一分钱。
而这些版权就成了太平洋手中,最大的摇钱树。
八十年代为了卖歌,他们更是率先在国内,推出了第一个流行音乐奖项“云雀奖”。
而参奖的起步标准,就是年销售200万盒。
“论盗版磁带之危害!”
陈小奇将手中的举报信,缓缓放下。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他才从中唱总公司调来太平洋没多久。
对于国内盗版音乐的市场,他也早有了解。
尤其福建那边,基本上每年都能打掉几间生产作坊。
可结果是,打的越严重,新冒出来的就越多。
现在一度影响到了正版磁带的销量。
尤其进入九一年,不少他们认为能大火的磁带,半年销售才堪堪过百万。
要知道八十年代,只要被他们看中的磁带,都能轻轻松松过两百万。
两相一对比,就知道如今的盗版市场有多泛滥。
这封举报信,不但严肃指出了盗版对正版的打击,其中有句话,他是十分认同的。
盗版越猖獗,正版就会越没人听。最终影响到的是原创音乐人。
没了原创音乐,中国的流行乐也就死了。
陈小奇严格来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他更像一个音乐人。
对流行乐,有着独特的情怀。
没有多做犹豫,他就将这封信,拿到了每周的例行工作报告上。
并对上面提到的几家盗版音响商,做了重要批注。
三日后,在公安和文化,电视台,等多家单位的联合出动下。
隐藏在中山的一个正版音响店,被一锅端了。
随之一起带出的,还有十几家便布全省的音响销售商。
缴获盗版磁带两万三千盒,翻录设备三台,涉桉金额高达一百多万。
一时间这个新闻,成了粤东省的热点新闻。
黑白电视机前,看着蒋老板被抓捕的场面,楚青为马友亮斟了一杯酒。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马友亮。前天就回来了。
其实他一开始也还是懵的,他只打了一个电话,将自己跟踪探查的结果告诉了这边而已。
也不知道楚青用了什么方法,就将对手轻松按死。
而且还让几家这么大能量的官方同时出手。
这一次蒋老板想出来,估计是不可能了。运气好的话也许不用吃花生米。
一口干了眼前的老白干,吃了一口油炸的花生米。
跟着这种有能量的人办事,真是舒坦。
屋里只有魏峥他们三人,他也是唯二知道全过程的一个人。
那封信就是他亲自给寄出去的。
他此刻看楚青的眼神,已经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对敌人一招致命的狠辣,就很对他的胃口。
他们经历过战场的洗礼。最怕就是拖拉犹豫。
在得知那个蒋老板,派人跟踪他们的时候,楚青没有动作。
在小村被查抄的时候,楚青也没动作。
他还以为楚青是怕了,想就这样放过。
等他让马友亮去跟踪,让自己去寄信。他才知道楚青要反击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这看似轻飘飘的两个安排。
自己这些人都没出动,就轻松将对手解决了。
这种一招致命的稳准狠,让他想到了部队听来的一个传说。
也许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