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放着钢琴曲,很安静。
售卖员小心的把卡送回来,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两人,怎么突然就变得僵硬。
时乖把卡塞进他口袋里:“寒假我就回去,好吗?”
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江戒又气又心疼。
他轻弹她的额头:“真希望你自私一点。”
这样,就可以闹着不让他走,而不是听到只言片语,生怕他为难,就开始撵他离开。
“你答应嘛答应嘛,好不好?”时乖晃着他的手闹。
江戒眼尾有点红,声音沙哑:“好。”
他姑娘这么懂事,一直为他着想,他怎么舍得让她纠结。
“晚上带你去吃饭。”他收敛情绪,牵着她出门。
时乖看着他进了乐高店,买了一大盒最新款的迪士尼乐高,狐疑地看他:“买这个做什么?”
江戒一边付钱一边澹澹说:“晚上就知道了。”
暴雨已停,半空中出现彩虹。
许多人驻足,仰头拍照。
空气中带着湿气,花坛中的月季香扑面而来。
晚间时分,时乖看着老教授一家,终于明白买的乐高是做什么用的了。
“时乖哥哥,你太客气了。”王教授的妻子李眠一脸疼爱地看着小孙女乐乐
小家伙正兴致勃勃地拆开箱子看。
“姐姐,这个怎么打开?”乐乐腻在时乖身上,奶声奶气地问。
江戒拎起水壶,把教授夫妇二人的水杯添上。
然后回头看着时乖:“乖宝,陪妹妹进去玩。”
这是要打发她走了?
她撅着嘴带着乐乐进了房间。
趁着乐乐专心拼的时候,她耳朵贴在门侧,隐隐能听见客厅的声音。
王教授乐呵呵地喝水:“你们一家都是一表人材啊。”
江戒澹澹笑着,把洗好的水果推过去:“师母,听乖宝说您喜欢采乐园的草莓,特地叫朋友空运一箱过来,尝尝看。”
王夫人果然很开心。
夏天不是草莓的季节,但桌上的草莓又大又红,果蒂上的绿叶都新鲜的不得了。
“难为你了。”她拿起一个尝尝,叹了一句,“果然是那个味儿。”
王教授摇摇头,笑了笑:“小伙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江戒轻笑一声:“被您看穿了,在前辈面前,我还是太嫩了。”
“有事你就说,别客气啊。”王夫人很满意眼前的小伙子。
江戒笑意微敛,眉头轻蹙,叹息一声靠在椅子上。
“有什么难事吗?”王夫人放下草莓。
“师母您吃。”江戒连忙坐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缓缓说:“我家乖宝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学,无亲无故的,她性子又倔,有什么不好的事都不愿跟家里说。”
王教授点头:“她是这样,小姑娘一个人确实让人担心。”
江戒垂着眼睛,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实话跟您说,我跟她不是亲兄妹,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故去了。”
王夫人眼里浮现同情,“然后呢?”
“我遇见她那年,她一直是自己生活,”江戒眼睛慢慢红起来,“有一天被同学欺负,骂她故去的父母,骂得很恶毒。”
“太过分了!”王夫人狠狠拍着桌子。
“然后病倒了,一个小姑娘自己躺在家里,等着病好。”他嗓声艰涩,“要不是被我发现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王夫人用衣袖擦擦眼角:“这孩子太可怜了。”
“师母您别伤心。”江戒把纸巾推过去,“我就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
“你是希望我们帮你看顾她一下。”王教授点头,理解地说。
他们也有女儿,小孙女又这么小,自然理解江戒的心情。
“这不是什么难事,小姑娘自己懂事,我们稍带手帮你看着点就是了。”王夫人擦擦眼泪,连忙答应。
江戒松口气,站起身,鞠个90度的躬:“那就拜托教授和师母了。”
他慢慢坐下,换了个话题:“王教授,听说您喜欢书法?”
王涛点头,乐呵呵地说:“是啊,我研究书法一辈子了,尤其喜欢郑板桥的书画。可惜啊......”
江戒眼前一亮,声调上扬哦了一声:“这么巧?我太爷爷也喜欢郑板桥的书画,送了我两幅,正巧我带了一幅在身上,您给看看是真还是假?”
“果真?”王涛激动地站起来。
“您稍等。”江戒说罢便进了卧室,很快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王涛颤抖着手从里面拿出来,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他小心翼翼地把卷轴放下去,细细地观赏。
“风和日暖,冻蝇触窗......”他念念有词,激动的手在抖,“是他的,没错,是真迹。”
江戒啊了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晚辈不懂这些,也不爱书画,另一幅都被我不小心把茶水打翻到上面了。”
此话一出,王涛心痛的脸都白了。
江戒接着说:“这幅坐飞机的时候差点就被弄丢了。”
王涛大惊,伸着手指他:“你......你!”
“教授您勿怪啊,晚辈实在不懂这些,所以......”江戒满脸愧意。
“老头子你别激动啊,小年轻哪懂这些,这些对他们来说跟一张明星画一样。”王夫人安慰着他。
江戒跟着点头。
王涛好半晌才平静下来,他坐在椅子上,依依不舍地看着桌上画。
“要不——这幅你卖给我,怎么样?”
江戒有些为难:“这......卖给您没问题,就是我怎么好跟您收钱呢?”
“你开个价。”王涛挥手,他是真心喜欢书画之人,自然不愿真迹落在不懂珍惜它的人手里。
江戒仔细想了想,伸出一只手:“五千?”
不只王涛吃惊,王夫人也惊讶地说:“五千?”
“太多了?”江戒蹙着眉,“那,两千?”
王涛愣住,然后慢慢大笑出来。
“你这个小伙子有意思。”
江戒也跟着笑出来:“跟您开个玩笑,人与人为徒,事我盖有缘,好东西能落在有缘人手里,也不枉我太爷爷爱惜它的一番心思。”
王涛点头:“是这个理。”
他思索一下,将画轴收起来:“这个情我领了,钱我看着给,小姑娘会帮你照顾的。”
“那太谢谢您和师母了。”江戒起身。
乐乐拿着拼好的一块乐高跑出来:“爷爷,你看姐姐帮我拼的,好不好看?”
“哟,这么棒的,乐乐真厉害。”王教授笑呵呵地看着孙女。
几人又随便聊了两句,江戒便送一家三口出门。
在门口换鞋时,王涛看着江戒,小声问:“这是心上人吧?”
江戒挠挠脸颊上的皮肤:“被您看出来了。”
王涛夫妇都跟着笑出来:“难为你了。”
费了这么大心思,就为了帮小姑娘找个靠山。
老教授走后,时乖直勾勾看着江戒:“你刚给老教授什么东西了?”
江戒轻笑一声,伸手点她的额头:“审犯人呢?”
他说了半天的话,端起水杯喝水。
“你是不是向老教授行贿了?”她语出惊人。
江戒一口水喷出来,手忙脚乱拿纸去擦。
“你没做亏心事慌什么?”时乖冷眼看他。
擦完桌子,江戒低声笑出来,一边笑一边说:“宝宝,你舅舅这两年老了许多。”
“......”
“都是被你气的吧?”他慢悠悠说完。
“......”
时乖气结,他真的是,跟杜衡说话越来越像。
“今天不走了,好吗?”他丢掉纸巾,揉揉她的脑袋,“给你睡南边那个房间。”
时乖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啊对了,你等着啊,长寿面还没吃呢。”
说罢急匆匆跑去厨房。
开火,水开,下面。
还贴心地打了个荷包蛋进去。
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腰被揽住。
江戒下巴搭在她肩上,又蹭了蹭:“真舍不得走。”
时乖侧头看他,笑了笑:“都这么大人了,还黏人呢?”
江戒勾着头亲了她一下:“多大都舍不得。”
东市和化城离得太远,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久才找到她。
面煮好,端到餐厅。
时乖把快子递到他手里:“不能咬断啊。”
“断了会怎么样?”江戒挑着眉问。
“不吉利。”时乖很认真地告诉他,“弄断了我们两个会分开。”
江戒手一顿,掀起眼皮看她,声音慢条斯理:“你再说一遍。”
“哎呀你别咬断不就行了吗。”时乖抱着手臂,气哼哼地撅嘴。
“我要你再重复一遍。”他语气无波无澜。
他面无表情时,狭长的眼尾会带点红,看起来凉薄又狠戾。
即使帅气逼人,时乖也怕地缩了下脖子。
“我错了嘛,你别生气。”
椅子被推开,发出嗞啦一声响。
时乖连忙跳起来:“我都说我错了,你还气。”
“过来。”他平静地伸出手。
“你不会打我吧?”时乖怯生生地靠近。
江戒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她生气,她就是小孩子心性。
可是一想到那句话,怒火就蹭蹭往外冒。
他啪一下打在她掌心:“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时乖一把抽回手,低着头,小声说:“不敢了。”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江戒又是一阵心疼。
“疼不疼?”他澹澹问。
时乖听他有些松口的样子,连忙摇头,笑眯眯蹭到他怀里:“不疼不疼。”
江戒叹口气,认命地闭上眼。
“快吃吧,都凉了。”时乖怯生生地说。
江戒抱着她坐下,拿起快子,挑眉看她:“什么话都不许说。”
他吃得很小心,似乎真的把她的话放心上了。
一根面完整地吃进去。
直到咽下去,表情才松快下来。
“说吧。”他开始吃碗里的荷包蛋,澹澹道。
时乖笑嘻嘻地,坐在他腿上,圈住他脖子:“我最喜欢我们江戒了。”
短短几分钟,心情忽下忽下。
江戒感觉自己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