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我就想伺候你……你就从了吧,好不好?行不行嘛?就这一次,一次就行。”
他这次语气放缓放软了些,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随即就能看到两个董事长严肃了大半辈子的老脸一红。
魏增海捂着脸咳了好几声,陈宏泽坐在沙发上挣扎、矛盾、欲言又止以及掩盖不住的尴尬等等混在一起,过了许久他才憋出一句:“那什么,我好像有点饿,老魏我请你吃饭吧?”
“......”魏增海瞥了眼陈祎頔父子,没好气道,“无奸不商。”
陈宏泽就是怕陈祎頔又继续说什么骚话,万一魏增海没忍住保不齐会把他腿打断,只好想办法把魏增海支开。
随着‘砰’的一门响,病房里又只剩下,陈祎頔魏梾两人。
陈祎頔在学校里是个对所有人事物揶揄不屑的校霸,此时此刻他满目柔情地端着热气腾腾的碗,头发还带着些刚起床时的蓬松,这巨大的反差倒是让他凭空生出一股强大的魅力。
他用勺子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递到她嘴边,看她咽下去了才笑着问:“好喝么?”
魏梾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不答反问:“我记得之前就问过你,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
“遇到你之前我确实什么都不会,”陈祎頔垂着眸又喂了她几勺,笑道,“可现在不是有你了么?我们家小孩身子弱,我不学着照顾人,遇到事情就只能干瞪着眼手足无措,那滋味应该挺难受。”
魏梾心中一颤,但是情绪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谢了。”
陈祎頔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一边喂她一边皱眉道:“啧,就只是说说而已?你倒不如先记着,等我有名分以后你再奖励奖励我。”
“……”魏梾问,“奖励什么?”
陈祎頔面不改色,如实道:“抱一个,亲一个什么的……”
“我说你能不能——”魏梾半晌后终于发出低哑又有些恼火的声音,可以恼火的程度却远不及害羞,始终没能覆盖住她通红的脸颊,“——别总是口无遮拦说这种话。”
陈祎頔站起身,他整个人高大的身形遮挡住了病房顶的白炽灯投射出的亮光,他轻轻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双手撑在魏梾身侧,他低垂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魏梾有些干涩的嘴角,突然没由来地说了句:“我后悔了。”
“什么?”
魏梾略微愣住,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又紧张的预感。
“我后悔之前跟你说‘我不逼你’,我想耍无赖了怎么办?我不想做人了,一毕业就想逼你做我女朋友怎么办?”
两人安安静静地对视了片刻,有一股比接吻还要微妙很多的暧昧气息在两人之间升起,偏偏这时候房内的电视放到了某部电影的某个片段。
电视里粗重的喘息声和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变得更加突兀。
“陈祎頔,”魏梾僵硬地别开目光,红着脸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别急……”
“我机会挺大的吧,”陈祎頔突然放开她,慢慢起身,边哈哈大笑边走到电视机前关掉屏幕,满脸喜色,“你潜意识里都没拒绝我,只是让我别急……行,我懂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我等得起。”
他关掉电视屏幕后再次走到魏梾身边坐下,戏谑地挑起眉,故意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啧啧啧啧,你知道你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么?”
魏梾白了他一眼:“不知道。”
“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怎么着?等不及了?”陈祎頔打了第无数次个哈欠以后,继续道,“虽然我等得起,但你要是想提前感受一下,我们可以进行一段地下恋情,怎么样?”
“我拒绝早恋……”魏梾扶着额,有些欲哭无泪,毕竟自己现在有心无力,想揍他却不能动弹,很快她突然想到什么,“你说完了?”
陈祎頔捂着嘴点头,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魏梾冷哼一声,准备放大招:“老老实实交代我昨天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祎頔动作一顿,他闭上眼抿了下嘴唇,拿起餐具就要跑:“我先去刷个碗,你再睡会儿……乖乖等我,啊。”
没等魏梾给出任何反应,他就跑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她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抬起头看过去:“怎么又回来了?你不跑——”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傅朝慢吞吞走进来,她脸色一红礼貌地叫了声哥。
“你们知不知道我在外边等了多久,”傅朝点着手表,一字一顿道,“你们俩年纪不大,注意影响。”
“但不得不说他还挺会的,他说的那些话我听到我都脸红,更别提你一个小姑娘家。”
病房里,傅朝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魏梾的身体状况,正弯腰把几瓶药放在她手边,猝不及防就撞上了魏梾好奇到快要溢出来的目光,然后两人的目光同时凝固住了。
傅朝:“……”
魏梾:“……”
“你,你要是有问题就直接去问他啊,”傅朝收回视线,“老是看着我干嘛?”
两人毕竟认识了好几年,傅朝一副嫌弃的表情实在是有些罕见,以至于魏梾以为陈祎頔干什么出格的事把他吓到了,她开始求情:“傅哥,他这个人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你多担待......”
“啊?不是,”傅朝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有点走神。”
“那我为什么总觉得,”魏梾抬起头看他,故意一字一顿地问:“你很嫌弃他。”
傅朝走到窗前,背对着她沉默片刻。
“有时候我就觉得,感情这个东西真是厉害,”傅朝说完回头看了她两眼,“我不是嫌弃他,就是一想到当时那个场景,我就...颇为震撼。”
魏梾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什么?”
傅朝把昨天手术之后的事简简单单叙述了一下。
当时主刀专家先一步出了手术室跟魏增海说明情况,他紧跟在专家身后,走到手术室一旁的走廊按照魏梾的嘱托给陈祎頔打电话报个平安。
傅朝走到沙发旁边坐下,两手撑着膝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当时那通电话打出去之后,他一秒就接了,听起来喘气很困难的样子,紧接着我就听到他好像从我身后跑了过来。”
“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或许我当时穿着绿色手术服比较显眼,他直接挂了电话按住我的肩膀,气喘吁吁地问我你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么?”
魏梾呆呆地坐着,貌似想象到了他当时的表情,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然后呢?”
傅朝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病床,站在她面前笑了笑:“然后就出现了震撼我全家的那一幕。”
“我跟他说了四个字——顺利,平安。听到我这四个字之后,他直接跪~在了我跟前,跪————”
傅朝慢悠悠地拖长了‘跪’那个字的尾音,带着一些戏谑:“我以为他是想感谢我,毕竟这种病人家属跪着感谢医生成功抢救病人的场景,在医院是很常见的。”
“应该不是。”魏梾怔了很久,慢慢开口。
傅朝看着她:“不是?”
“他应该不是想感谢你,”魏梾深吸一口气,眼底浮现出一丝温柔,“是害怕。”
傅朝笑了:“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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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
傅朝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搀扶住陈祎頔的胳膊,说了一番官方话:“这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而且主刀医生不是我,你没必要这么谢我。”
“不是!谁说老子给你下跪了,”陈祎頔跪在地上捂着膝盖,哆哆嗦嗦道,“我,我我我我,腿软,站不起来。”
傅朝一脸嫌弃:“......”
这人看着就是个意气风发的十七八岁少年,怎么这么没出息?
傅朝刚想吐槽,就看到陈祎頔的肩膀颤抖起来,貌似哭泣的频率。
傅朝再次愣住,这次不只是他,周围的病人、家属都愣住,原本吵闹的医院走廊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连一些早已看惯生死的医生也忍不住驻足停留看着这个少年。
傅朝抬起手扯着他的肩膀,放缓了语气:“已经没事了,赶紧起来吧。”
陈祎頔没有回应,跪在地上无声颤抖着哭泣,额头上全是汗。
后来还是陈宏泽赶过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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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他是没见过世面,后来才发觉因为感情太深,所以会更加害怕更加恐惧。”
“魏梾,”傅朝看着她,认真道,“这些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他对你的情感,虽然不是那种无法宣之于口的,但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我看得出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潜意识里不计后果地把自己的情绪撕开,那种后知后觉的难堪带给他的冲击力还是很强的。”
就在傅朝指尖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再次转过身轻声补充道:“简而言之,就是别提这件事,给他点面子。”
傅朝出门之后,病房里陷入了凝固般的安静,远处的走廊上陈祎頔和傅朝打招呼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反衬得魏梾颤抖的呼吸声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