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梾两只手被他紧紧的按在门上,只能抬起膝盖朝他撞去,陈祎頔眼疾手快地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腿。
他痞里痞气地笑了笑,视线下移:“小祖宗,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害值还挺高的,你这一膝盖要是真怼上去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可就没了。”
魏梾:我特么?要骚还是你最骚。
魏梾即将炸毛,陈祎頔见好就收,抢在魏梾动手之前就笑着转身跑下楼了。
进了超市后,魏梾径直走向蔬菜去,陈祎頔拿上了一个推拉式的塑料篮子跟在后边,一声不吭地就像个小尾巴似的。
陈祎頔看着她在一堆蔬菜里挑来挑去,忍不住问道:“梾梾,你怎么这么懂啊?”
对于这个称呼,魏梾早已经习惯他这么叫自己了。
“你没听过那句话么?”
陈祎頔眨了下眼:“什么话?”
魏梾不动声色地继续挑拣着蔬菜,她回头看了眼陈祎頔一字一句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陈祎頔立刻明白了她这句话,喉咙一紧有些难受。
魏梾抓起面前装好蔬菜的塑料袋扔到了陈祎頔拖着的小篮子里,只是笑笑道:“我小学的时候就跟着我哥一起去超市买菜了,那时候还为了抢到一些特价的面包提前在那蹲着……”
“一看到超市工作人员开始贴特价处理的标签,我们俩就赶紧冲上去,把货架上所有的面包一扫而尽,然后家里未来一个星期的早餐就可以解决了。”
魏梾一直在前边走着,边走边说,陈祎頔就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买完菜之后,陈祎頔拎着袋子走出来,临近傍晚的风依旧刺骨,魏梾眯着眼,把围巾往上扯了扯,然后带上帽子。
“冷么?要不要让司机来接?”陈祎頔偏头问。
“……”魏梾很无语,但也忍不住笑,“走五六分钟就到了,犯得着让李叔叔跑这一趟吗?”
“怎么不行了?就算是一脚油门就能到的距离,必要的话我也得让李叔来,不能让你冻着。”
两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两边有不少步履匆匆的行人,还有一对老年夫妻牵着手,因为雪天路滑,他们紧张挪着步子。
整条街上就只有陈祎頔魏梾两个人最悠闲自在,好像完全没有了时间观念,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梾梾,你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陈祎頔突然开口,“我想听。”
魏梾微怔:“……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情真的挺多的,想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讲的太少会让人摸不清头脑,讲的太多又显得过于矫情。
魏梾她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宣泄自己情绪的人,也从来不跟任何人诉苦,因为在大部分情况下她都能自我消化,即使是消化不了的事,也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忘记。
所以,在这么一个冬日的傍晚突然让她讲自己的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是陈祎頔突然隔着衣服袖子牵住了她的手,不紧不慢地柔声道:“就当跟我聊聊天,别那么紧张。”
魏梾抬眼望去,看着道路两边光秃秃的树木草丛,她深吸一口气。
“很小的时候,外婆家周围有些邻居就会问我,魏梾,你爸这么有钱你怎么不跟他要钱啊?你为什么不跟你爸反而跟了你妈?后来再大一些,他们又说,魏梾,你还是得去找你爸,毕竟你爸有钱可以给你治病,要不然你想等死吗?整天摆着张脸有什么用?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还没钱治病呢,你最起码有个金主爹……”
陈祎頔没有打岔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微微蹙着眉很耐心地听着。
“其实我从没有抱怨过什么,相反的我很坦然。心脏病?它是先天性的,我没办法。”
“父母离异么?且不说这是个多普遍的事情,全世界有这么多的单亲家庭,少我一个吗?况且,自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爸,所以父母离异这件事对我而言,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我妈去世之后,可能是因为我太气了,所以不管什么事总是和我爸过不去。”
陈祎頔还是没说话,手上牵着魏梾的力道逐渐加重。
“关于我爸妈的事我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有过感情,但后来我爸吞了外公公司的资金导致我外公家一落千丈,再后来就是我妈带着我去了外婆家,和小姨、宇清哥他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可以算得上是捉襟见肘的苦日子。”
“然后在我初中的时候,我妈突然检查出了抑郁症,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我妈在那之后就开始对我软磨硬泡,安排我和我爸见面,她想让我跟我爸回来,我没给他们任何回应,我就是很懵。”
“再后来,我刚上了高一,我妈新病旧疾堆在一起,治不好就走了,她临走前给我提了最后一个要求,就是跟我爸回来,把病治好。”
“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不算好也不算坏,没有什么极端的人格,但是对周围的任何人和事都失去了期待,脾气很差不让任何人靠近。”
陈祎頔脚步顿了顿,转头看着魏梾笑:“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喜欢的样子。”
魏梾咧咧嘴角,轻轻锤了他一拳。
陈祎頔紧接着沉默一会儿没说话,他有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手心开始冒汗:“梾梾,那你……你和叔叔现在怎么样?我看着你好像没那么疏远他。”
“关于我爸……我没资格替我妈去原谅他,但我好像也没资格替我妈去恨他,他每天在公司要做很多决定,也要处理很多烦心事,可是回到家,还要哄着我不让我生气。他是可恨了点,但他终究——是我爸。”
陈祎頔松了一口气,难以掩盖笑意的点点头,他突然握住魏梾的手腕,语气认真:“梾梾,如果我说想让你忘记从前不开心的事,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希望你把这些事说给我听之后能往前看看。”
“从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拉你一把,可那时候我越靠近你你就把自己攥得越紧,梾梾,你得试着把拳头松开,我才能握得住你。”
试着打开自己向前看,我才能握住你拉你一把。
魏梾默然,她抬头盯着陈祎頔的眼睛,没说好也没说不行,只是不动声色地松开拳头反握住陈祎頔,然后默不作声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路过一家文具店的时候,魏梾突然停住脚步松开手,让陈祎頔站在路边等她,几分钟之后她口袋里揣着鼓鼓囊囊的东西出来。
陈祎頔好奇她买了什么,但是她不说,只是红着耳朵催促着陈祎頔回家。
回到家后,陈祎頔和魏增海在厨房里鼓捣着晚饭,期间他用余光瞥见魏梾盘腿坐在客厅的毯子上,手上拿着笔伏在茶几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等到吃过晚饭,陈祎頔起身回家的时候,魏梾跟着出去把他拦住,有些别扭的把一个白色信封塞到了陈祎頔的羽绒服外套口袋里,然后飞快地丢下一句:“这个你收好,我什么时候让你拆你才能拆,懂?”
说完之后她就缩了回去,‘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陈祎頔一脸懵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满头雾水地把口袋里的那个信封拿出来看了几眼。
不会是情书吧?
陈祎頔咧嘴笑了声,虽然很想拆但他还是忍住了,反正不急于一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晚上洗漱完之后,魏梾坐在窗前画画,她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不让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有些后悔今天怎么头脑一热给陈祎頔写了那种东西。
大概是因为怕陈祎頔耐不住直接拆了,所以难得她主动跟陈祎頔发了条语音过去:“记住我的话,我不让你拆你不许拆。”
几秒之后,陈祎頔也发来语音,魏梾点开却听到了连续好几秒的笑声,笑得魏梾耳根子都红了。
“我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可爱啊?”笑声之后,就是陈祎頔慵懒的声音,“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先留着?等你想让我看的时候再给我呢?”
魏梾:“......”
好像,是哦。
都说谈恋爱会让人降低智商,可是她还没谈恋爱啊。
怎么提前变傻了?
怎么就稀里湖涂地做了这么蠢的事?
但是给信的时候,自己还是很坚决的,那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
魏梾想了许久,终于还是伸手拿起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它是,我给你的承诺。】
写信的时候她唯一想的就是,把这个承诺交到他手里。
现在就给他,立刻给他。
明明就是很短的一句话,却让魏梾红了脸,她指尖在那里迟疑了很久,半晌之后才点了发送。
陈祎頔回复得很快:“艹啊,你这么一说,我特么更想打开了……到底是啥啊?你是故意的吧,我要难受死了。”
“我能悄悄地问一句吗?如果我手贱真的打开了,那我会有什么下场?”
“算了我替你回答,我可能会被打死……你还有些低烧今天早点睡,我也要睡了,这特么的忍着不能看,比我戒烟那会儿还难受,艹!”
听着陈祎頔熟悉又有些欠打的声音,魏梾倏地笑了,内心莫名涌现出一股期待。
期待过后她心里一紧,又有些紧张。
魏梾紧盯着屏幕上陈祎頔发来的一条又一条的语音,思绪飘到了未来的某一天,自己躺在手术床上,熬过来之后或许就能实现给陈祎頔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