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饭岛小姐,你负责的球队不会那么差的吧,一定是那个专跟我们作对的《文秋》故意报低身价!”嘴上满口同情,内心早已眉飞色舞。
“藤岛大小姐怕是糊涂了吧,”饭岛冷冷地反击道,“哪里只归我负责了?里面难道没有你的人吗?唱衰他们对你也没好处吧。”
藤岛突然愣住,反应过来自己弄错了,但又不甘心承认,只能愤愤地回应道:
“这也不怨我,其他队里就只有一个耳目,就他们队有两个,变成了我和你共有的球队。谁知道怎么回事嘛!”
对啊,是怎么回事呢。饭岛苦笑着转过身,不去理会大小姐的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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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冷秋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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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联赛的赛场的时候,我顺道去看了一眼甲队的比赛。他们在赛场上的表现和平时训练的时候差得不多,没我们这么失常。虽然他们没过多久也被淘汰了,但至少挺进了复赛。
还没来得及接受如此巨大的差距,又得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我们止步于第三场比赛的战绩实在差得离谱,就此失去了明年代表学校参赛的资格,由位列第三名的丙队取代我们参赛。这意味着什么?即便我们有了提升,至少也得两年以后才能有比赛的机会。冷板凳是在所难免了。
那段时间的大家,真的非常悲观,训练课结束以后,暗地里的抱怨声很多,抱怨前锋的也有,抱怨后卫的也有,几乎没有一个职位逃得了责任,相互之间都不太满意。
“在窃窃私语点什么呐!被你们埋怨的人他听得见吗?倒是议论得大声点啊!”薮这一嗓子,吓住了两个正在更衣室门口的悄声议论着什么的成员,“心里的不满,回去打个草稿吧,今晚的短会上一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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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社长的本意应该是想找个机会,让大家公开地说说彼此做得不够的地方。估计薮也没料到我们每人还真带着一张“抱怨草稿”来参加了短会。
正副社长最先说了自己的不足。说了很多,相比较下来,大家对他们提的意见显得很少很少。看着这样的正副社长,我们顿时对自己推卸责任的心理感到愧疚,虽然输球是大家的事,但不仔细想想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真的没有办法清楚地认识到,我们到底输在了哪里。
然后他们点了冈本的名字。说实话冈本还真没有出现在我的“抱怨草稿”上,之前几天,听到的抱怨也多半集中在中锋、门将这样与得分失分有明显关联的职位,我几乎没有听到过一句有关冈本的抱怨。大家早在jonny时期,就接受了冈本作为困难生的形象,给的更多的是鼓励,这种全员沦陷的灾难里很少会有人去揭他的短。但之后回忆起来,我们才意识到,也许这样的忽视,才是令他最难过的否定。
“高木把球传给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在发呆?”
“没跑完的圈数,有教练盯着你的时候,你会补完;那教练不在的那几天,你补完了吗?”
“球被人截掉以后不要露出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好吗?我们是该救球还是该救你啊?”
……
“以上这些都是这段时间里大家对你的抱怨,不全是我一个人说的,冈本你可别记恨我哦~”八乙女这样告诉他。
这些还真都是八乙女自己说的。
冈本是不会记恨人的。对于每一条意见,他都很谦虚地接受,如同以前被我们恶意欺负的那段时间里一样,说着“对不起”,说着“是我做得不够好”,说着“谢谢大家给我的建议”……不过,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冈本,我们也变得开始能够接受其他成员所给的抱怨。之前,看着自己写的满满的一张“抱怨草稿”,还暗想着如果自己收到这么一份批评,多半是不会心平气和地接受的。在看到冈本的态度以后,我想我在接受他人意见方面有了很大的改观。也是从那以后,“窃窃私语”的抱怨基本消失了,很多不满都会在公开的场合说出来,而且每次我们有了一点要吵群架的兆头,社长都会适时地组织这种批评性质的短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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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友之间的恩怨终究是一时的,即便有不满,也只是单纯的口角。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应该如何开始接下来的训练。被剥夺参赛资格的处罚确实过重,但我们的实力欠缺也是必须承认的事实。预赛就踢得如此辛苦,不说距离进复赛、进决赛还有多远,就连跟甲队之间的差距,我们都说不上来。好像校队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真有明显的断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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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差距这个问题,其实刚来关工大的时候,我就有过困惑。刚到的那一天,拼凑组和棒球组为我们展示了一场他们之间的比赛。那场比赛,我看到他们球技和体能上的优势,也因此,我开始怀疑那场把全员带进市队的比赛中,拼凑组给我们放了水。因为他们对阵我们、和对阵棒球组时的气势,完全不一样。而且从进球顺序来说,都是我们进了一球,他们紧接着也再进一球。若不是在临结束的时候,伊野尾截了一个很漂亮的球并且顺利地击出一记远传,只怕很快就会被拉回比分。
如果真的是放水的话,我们技不如人倒也说得通了。但那也就意味着,我们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最初产生这个疑问的时候,内心还沉浸在进市队的喜悦之中,在这些都淡去之后,焦虑一阵阵地朝我袭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问我的室友,他们拼凑组有没有给我们放水的时候,又被扯开了话题,终是没能问成。但在事后,我也没再追问,毕竟,向刚刚认识的室友提这样敏感的问题,容易伤感情,而且未必能得到真实的答复。经过两年的相处,交情也深了,我发现他除了消极以外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现在,我和他又已经不在一间寝室,他成了我的前任室友。即便公开了放水的真相,也不用顾虑朝夕相处的尴尬。
我便是带着这样的决心,根据他给我的纸条,去拜访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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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们跟你们踢比赛时的心态,跟对战棒球组时的心态确实不一样。”我的消极室友倒是非常直截了当地给了我回答,“跟棒球组他们踢的时候,我们拼凑组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他们是到过甲子园的运动天才,本就不把我们普通的体育生放在眼里,若是再在唯一擅长的足球上败给了他们,今后还怎么抬得起头?”他消极的性格,一点没变。
“我们知道,棒球组是因为在棒球事业上受挫,才来这里踢了足球的。我们拼凑组虽说也是为了一张文凭在踢球,但毕竟还是真正喜欢足球的人。我们若是踢不赢这样的棒球组,我们会对自己感到抱歉的,换做是你们,你们也会这么想的吧。”
“不瞒你说,要跟你们比赛的前一天,院长是对我们说了有意思的话。他说你们队里有人提出了荒谬的条件:想跟新进市队的球员比一场。院长就随机抓了11个人,说让我们给高中校队的球员看看,什么叫市队,只让我们陪你们玩玩就好。
低估了你们是他的事,但我们并没有。我们当中来得最早的,不过比你们早三四个月来市队。不要以为刚进市队的我们会去刻意掩藏自己的锋芒,都是十六七岁的男生,谁又会甘拜下风?而且你要知道,那时正式和替补都还没有分,比赛的时候院长教练都在观战。对我们来说,那就是一场展示!不卖力踢,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踢进替补组!你们用心地准备那场球,是因为对你们来说,关系到你们能不能一起进入市队,我们也在用心准备那场球,那是因为我们那11个人都想凭着这个机会各自成为队伍里驰骋赛场的正式球员!我知道你们乙队从小就在一起,感情深厚,但也别瞧不起我们拼凑组之间,不会说出口的各奔前程的约定好嘛!”
他那一席话,弄得我越发觉得自己理亏。
“明明是自己赢了球,还说是我们放水,该是认为你缺乏自信呢、还是该认为你自信心爆棚?缺乏自信的人才会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但臆想着自己一到大城就有素不相识的人让着惯着,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别告诉我这种傻问题困扰了你整整两年!”
其实不止两年啦。
他说得不无道理。单从进球顺序来判断对方球员有没有在认真应战,似乎确实欠妥。这个疑问从刚进关工大时产生,在夜训时代其实已经被我自己渐渐淡忘。那个时代,我们球队在与其他队伍的切磋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之所以我会再度想起这个疑问,也是因为在全国联赛中丢掉了过去两年培养起来的信心。此时此刻,只感觉到当下的乙队,仿佛和两年前刚来到市队时惴惴不安的jonny足球队重叠在了一起,不是没有进步,只是进步得还不够。
“虽然你一直说我消极,但我也没消极到像你这样因为输了一场比赛,就连自己球队有没有资格进市队都要去怀疑。我知道如果你心里真的还以为我们在踢假球的话,我怎么说你都是不会信的。
把自己凭真实实力赢得的比赛,说成是别人放水的结果,也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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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真,没有什么,比从一个消极的人那里得到安慰,更令人感到羞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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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们还是太嫩了啊~”
高木刚离开,一人便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忍不住对刚才所听到的评论了一番。
“对啊,就属你最糙,院长都打不死你!”消极室友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