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威廉二世就换了一种唏嘘的语气,他对着安德鲁打趣道:
“从今年3月份开始,苏菲一直在向我抱怨,说你的军队打得她的丈夫威廉五世不仅失去了所有的财富,还有全部的领地。”
威廉二世所说的索菲,就是弗里德里克·索菲·威廉明妮,前荷兰奥兰治亲王妃和普鲁士王国公主,威廉二世的亲妹妹。
此刻,安德鲁在为自己续上咖啡的同时,也给对面的威廉二世倒了一杯热咖啡,顺势将对方喜好的威士忌酒瓶和糕点托盘推到一旁。
他同样以调侃的语气回应道:“这方面您可不能怪我,我的阿登军团仅仅在征服了比利时就宣告解散了,我本人也打道回巴黎了。至于攻占尼德兰联合省,那都是皮什格鲁将军和北方军团的功劳;
另外,去年我俘虏那位奥兰治亲王的时候,就曾在马车上劝过他,让威廉五世一回到鹿特丹之后,就赶紧变卖所有资产与领地,偕家前往柏林或是伦敦避难。结果您的那位妹夫压根就是软硬不听,以为共和国的军队还会被一个无耻叛徒欺骗,重蹈1793年尼尔温登战役的覆辙。”
然而,不依不饶的普鲁士国王想把这个难题抛给法国的执政官。
“索菲想要我来找你,让你来解决这个问题。毕竟,之前的尼德兰联省也是一个共和国,并不排斥一位世袭亲王来做执政官。”
此刻安德鲁笑了,说道:“我现在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为那位奥兰治亲王找回几件遗忘在鹿特丹宫殿里的小物品。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
说到这里,安德鲁忽然想起一个地方,于是随即改了口。
“如果奥兰治亲王愿意公开放弃尼德兰联省的世袭执亲王的身份,并承认巴达维亚共和国,我可以代表阿姆斯特丹的国民议会,为这位流亡的荷兰亲王找到一个新的领地。嗯,就在法兰克尼亚。”
一听到法兰克尼亚,普鲁士国王立刻沉默不做声了。他拿起铅笔,直接将奥兰治亲王和尼德兰共和国的问题从备忘录上划掉。
法兰克尼亚,也叫做弗兰肯,是德国的一个历史地区,大致范围就是今巴伐利亚州北部、图林根州南部、以及巴登-符腾堡州一小部分。著名城市有:纽伦堡、维尔茨堡、菲尔特、埃朗根、拜罗伊特、班贝格、阿沙芬堡、安斯巴赫、施瓦巴赫等。
与巴伐利亚的清一色天主教信仰不同,法兰克尼亚(弗兰肯)地区的信仰区域是混合分布的。
历史上,这里曾是新教徒与天主教徒的反复争夺的战场,一度赤野千里,寸草不生。即便是在距离150年后,依然有着宗教冲突。
普鲁士的确是在法兰克尼亚拥有两处飞地,拜罗伊特与安斯巴赫,但基本上都属于自治状态,柏林方面派来的大臣只负责收税与外交,其他的一概不管。另外,哈布斯堡家族也在这一地区有几片飞地,而且与普鲁士的领土相互交织在一起。
如果一位信奉路德宗的威廉五世跑去那里当君主,原本不安分的法兰克尼亚就会炸开锅,大规模的武装冲突都可能会爆发。
更为严重的,奥地利方面也会伺机予以干涉,将普鲁士在南德意志,靠近波西米亚地区的领地扫荡干净。
1778到1799年的时候,法兰克尼亚地区还卷入了一场“巴伐利亚的王位继承战争”(亦称马铃薯战争)。
这也是腓特烈大帝的最后一战,普鲁士拉上了萨克森,一起对抗奥地利与泰奥多尔选帝侯的巴伐利亚。由于军队补给不畅等难题,亲自统帅普鲁士军队的腓特烈大帝,最终也没能在这一场“马铃薯战争”中讨到任何便宜,只能悻悻的撤军。
所以,位于巴伐利亚北部的法兰克尼亚,对于普鲁士而言,并非宝地,更像是一种政治包袱。
显而易见的,安德鲁没安什么好心,想着让普鲁士与奥地利直接爆发战争,好为莱茵河左岸的法国人火中取栗。
未等威廉二世反应过来,安德鲁很快又说:“这样吧,您把拜罗伊特与安斯巴赫两地出个价,卖给我的小儿子路易斯,或是我拿西波美拉尼亚和你换。”
虽说拜罗伊特与安斯巴赫两地远离普鲁士本土属于鸡肋,但也是遏制奥地利的重要战略要地,不是位于莱茵河两岸的几片无用飞地,腓特烈大帝和自己半卖半送都没人要。只是在等到普鲁士国王听到西波美拉尼亚之际,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根据结束三十年战争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瑞典得到西波美拉尼亚,而普鲁士则得到东波美拉尼亚。等到1720年的《斯德哥尔摩条约》与七年战争后的《汉堡条约》,普鲁士最终得到斯德丁。
可即便如此,柏林的历代君主们依然想要得到整个波美拉尼亚。毕竟,瑞典占领下的西波美拉尼亚,可不是南德意志与莱茵河两岸的零散飞地,而是和勃兰登堡可以无缝衔接在一起的领土。
限制于150年来,与斯德哥尔摩签署的三份国家和约,加之瑞典一度与俄、法、奥三国的牢固同盟关系,普鲁士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东西南北的四线作战”,最终放弃了占领全部西波美拉尼亚的决定。
然而,时过境迁。
那是法国与瑞典的关系,自从1792年之后就已降到冰点。其后的3年中,数千名瑞典军队还参与了反法同盟在比利时战场与莱茵兰战场的战斗。
如果不是隔着德意志与波罗的海,共和国的数十万雄狮早就打到斯德哥尔摩。与此同时,俄国也与老冤家奥地利重新缔结了反普鲁士同盟。
如今,法国-军队完全可以借道鲁尔公国,向波罗的海南岸的西波美拉尼亚发动进攻,继而占领之。
然后,依照之前的承诺,法国会将该占领区交给鲁尔公国,再由后者割让或“卖给”普鲁士。
接下来,遵从欧洲的外交游戏规则,普鲁士的外交官需要与瑞典方面签署一个补偿协议,支付一笔说得过去的费用,就能合法正式的拥有整个波美拉尼亚了。
安德鲁注意到威廉二世对于自己的提议颇为心动,但仍没下定决定。于是他需要于此刻,再开“一剂猛药”。
“如果在未来,普鲁士王国与丹麦王国因为北德意志的石勒苏益格与荷尔斯坦因两个小公国的问题,发生了政治与外交柔盾,甚至是军事冲突,共和国将对于普鲁士王国表达友善的中立。而我本人也将支持鲁尔公国加入到普鲁士一方,对丹麦作战。”
在普鲁士看来,石勒苏益格与荷尔斯坦因属于北德意志邦联的保护范围之内,而这两个小公国因为联姻等复杂关系,又长期属于丹麦王国的羁糜统治之下。
不仅如此,丹麦与俄罗斯同样缔结过一份同盟。尽管盟约内容只是反对英国和瑞典,但柏林的君主依然感觉如芒在背,极度不安。毕竟,正式盟约的背后,通常会带有一份,甚至是几份不被公开的密约。
尽管法国对于反法同盟中的丹麦抱有少许好感,然而哥本哈根处于自身的考虑,始终不愿与巴黎复交,这让勒贝尔和安德鲁非常恼火。所以,共和国的执政官们不介意看到普鲁士打击丹麦。
听完了安德鲁那一番“魔鬼般诱惑”的说辞,威廉二世最终沉不住气了。普鲁士国王先是在自己面前的备忘录上补充了一段话,然后他又回过头,对着同样望着自己的拉列瓦尔德男爵点了点头,示意后者可以将“法国人”的建议列入本次会议纪要。
事实上,在开启这一次元首级会议之前,安德鲁就考虑以某种方式“接受”普鲁士在南部德意志的两片领土,继而效仿鲁尔公国,重建一个新的傀儡公国,法兰克尼亚公国。
毕竟,法普和约和密约,以及安德鲁执政官都屡次对外声明,“共和国对莱茵河右岸的德意志领土不抱有任何野心”。
然而,类似鲁尔公国,法兰克尼亚公国这一类的傀儡公国,可以帮助法国摆脱政治与外交上的桎梏,继而以“合法方式”在德意志领土上,保持对近在咫尺的汉诺威与奥地利,形成军事压迫。
尤其是那个已经消失的法兰克尼亚公国,但从名字上来看,法国就应该对其拥有宗主国的权力。
一旦安德鲁从威廉二世手中得到了拜罗伊特与安斯巴赫两地,大可以将自己与伯爵夫人的小儿子路易斯,扶上大公的宝座。
等到法军沿着美因河与多瑙河,由西向东打过来时,还能占领两领地周边,那些效忠哈布斯堡家族以及巴伐利亚公国的小诸侯,继而在巴伐利亚的北部、波西米亚西部与奥地利西北部,形成一个效忠法国的法兰克尼亚公国。
安德鲁不仅可以在此长期驻军,还能将成立中的波兰自由军团驻扎于此,从而得到东北部方向,萨克森王国与德累斯顿的支持。
显然,重建法兰克尼亚公国主要目的,是为了持续打击奥地利。尽管安德鲁很想一棒子将维也纳彻底干趴下,且永世不得翻身,但这种愿望不太实际。
历史上,能与第一共和国和第一帝国,持续打上20多年的奥地利并非什么软柿子,更像是一个有着强大自愈能力的“小强”。
基于此,安德鲁的策略就是,集合包括波兰自由军团在内的12万法军,蹲守于奥地利的西部国境线上,对其进行持续性的放血打击。未来,也许还能联合南德意志的巴登、符腾堡、巴伐利亚与中德意志的萨克森数国,一同对奥作战。
这种一石二鸟、三鸟、多鸟的好事,安德鲁已经同主管外交部的勒贝尔执政官谋划了很久。等到本次秘密会晤结束之后,勒贝尔将代表法国督政-府和安德鲁,出访普鲁士王国,并在柏林王宫里正式确定今日两位元首私下达成的密约。
另一方面,在威廉二世和他临时书记员拉列瓦尔德男爵来看,支持法国拉上波兰自由军团,在中南部德意志同奥地利作战,有利于消除奥地利与俄罗斯缔结的军事结盟对普鲁士的威胁。
更为重要的,一旦奥地利方面难以抵抗法国人的持续攻击之际,俄罗斯帝国就必须依照之前的奥俄盟约,主动加入到中南部的德意志战场之上,最终让普鲁士身边的两翼帝国(俄罗斯与法国),相互厮杀起来。
不得不说,精明的威廉二世算得很准,如果圣彼得堡方面不出意外的话,俄国-军队势必会下场来协助奥地利。
然而,不出意外的意外还是会发生的。
那是穿越者借助派往圣彼得堡的法国外交特使的一系列试探,内心算准了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活不过1796年。至于其继任者保罗一世,他由于对母亲及其宠臣的诸多憎恨,必然将一意孤行的推翻叶卡捷琳娜二世生前制定的所有国策,包括协助奥地利保护神圣罗马帝国的义务。
当然,前提是安德鲁同样不能彻底激怒,一年之后即将登上俄国沙皇宝座的保罗一世,这其中就包括不能出兵占领地中海的马耳他岛,也是医院骑士团的驻地。
那是受到俄国王室神秘主义的影响,保罗一世固执的认为自己就是医院骑士团团长让·德·拉斯蒂克的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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