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冀愣了半晌,直到厉枝已经结完账往电梯去了,才后知后觉地追了上去:
“厉枝小姐等一下!”
他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小小的名片,递给了厉枝:
“厉枝小姐,齐总就在这家医院住院。”
厉枝看了看名片上写着的名字和地址,并没接:“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您要是想去探望齐总......”
厉枝失笑,语气也冷了几分:“没这个必要吧。”
陈冀并不听她回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把名片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走。
......
......
小巧的卡片,纸质厚实,带着细密的纹路,是一家很私密的私立医院。
厉枝指尖摩挲着名片,微微发怔。
住院了,这么突然,还很严重......
心里蒙上了浓厚的雾霾,厉枝忍不住把此时此刻的心境,与三年前作对比。
如果是从前,她听到小止生病了,应该会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吧。
但终究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厉枝狠狠攥着名片的边角,入手的触感是温凉的,不由得,心尖上也攀了唏嘘。
现在的小止,有一家公司,坐在那样让人仰望的位置,说不定,也找回了家人。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深夜里,坐在折叠小床边,会流着泪吃蛋糕的少年了。
他再也,不需要她了。
......
厉言言拎着购物袋,把脸凑到厉枝眼前:
“姐姐,你怎么了?”
厉枝不再发呆,只是仰了仰头。
眼眶里未流下的眼泪,被风一吹,就迅速冷掉,继而蒸发。
她把名片随手扔进了垃圾箱,揉了揉厉言言的脑袋:“没事。走,回家。”
......
......
......
厉明均亲戚朋友多,人缘也好,这些年,每每逢年过节,总是不断有人上门探望。
大年三十一早,便已经迎了一波客人了。
厉枝给厉明均换上一身崭新的羊绒毛衫,很舒服的面料,颜色也亮堂,有过年的喜庆味道了。
她很高兴,因为最近这些日子,厉明均的身体状况好转明显。
虽然还是不能走路和说话,但能活动手指和面部表情,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比如冷了会皱眉,累了会轻轻敲床沿,厉枝逗他说话时,还会露出隐隐笑意,这些都是慢慢变好的迹象。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真好。
因为病人不能熬夜,所以这几年除夕,都没有刻意守岁,而是吃过晚饭,伴着春晚,就准备睡觉了。
先让厉明均睡下,stop也翻着肚皮,守着暖风睡得正香。
厉枝窝在了沙发一角,听着春晚歌舞充当bgm,百无聊赖,翻着朋友圈。
今夜的朋友圈,注定是热热闹闹的。
她看见林琳发了一条定位在外省某地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没化妆,也没穿精致的羊绒大衣和高跟鞋,而是粗喇喇地裹着一件大花棉袄,坐在灶坑旁生火。
环境杂乱,但笑容很真。
配文:过年啦!城里的Luda,Julia们,又变成翠花二丫和狗蛋啦!
厉枝成功被逗笑,点了个赞。
果然还是,平凡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
再往下翻,是江竞的短视频。
视频里太暗,彩色的灯光满天飞,酒瓶子也频繁入镜,满地的彩带和纸屑,应该是在某个夜店。
她蹙了蹙眉,这是江大少爷的一贯作风,从来不肯在家安安稳稳过个年。
点开对话框才发现,十分钟前,江竞给她发过一条微信,邀她出门一起嗨。
【不去,自己浪吧。】
她果断回复,末了,还是补了一句:
【早点回家。】
......
不知不觉,就又一年了。
时光的齿轮从来不曾停止,生活也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只是默默地转动,行驶,碾过经年尘埃。
翻云覆雨,永恒未歇。
厉枝放下手机,望向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安宁过。
虽然,还是有很多不如意,但,已经很好了。
这一年,她依旧拿了奖学金,还有了职场的第一次体验,厉明均的身体也在好转,厉言言也在飞快成长。
她很知足了。
最重要的是,放下了三年以来,最大的一个执念,竟然有浑身轻松的错觉。
她也是后知后觉,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执着的,奋不顾身想要争取的,只是一个真相而已。
至于这个真相是否尽如人意,已经不再重要,她甚至都不想去探究隐秘的细节。
过去了,就不想再回头了。
......
巨大的放松感,让她不由自主脚步轻飘起来,顺手拉开了窗。
洋洋洒洒的雪花飞舞着,勾勒出北风的形状,也顺带往她温热的脸颊上扑。
一瞬的惊讶。
竟然,又下雪了。
京市原本不多雪的,积雪未化,新雪降临,这样的情景,厉枝从小到大也不常见过。
瑞雪赵丰年,大概是老天的预告,新的一年,一定会度苦难,常顺遂。
她隐隐激动起来,朝着窗外空旷的天际,自言自语,祝福自己:
“厉枝,新年快乐,明天,就是新的开始了。”
......
小区楼下,已经有耐不住性子的孩子,抱着烟花爆竹下楼了。
束束焰火伴着欢声笑语冲上天幕,然后混着飞雪,碎成漫天的璀璨。
孤独的路灯昏黄,此时也不再萧瑟凄凉,反倒,添了几分暖意。
隐秘的角落里,没有人在意,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已经原地驻停良久。
驾驶座上的男人,把车窗降下一小段,透过这小小的缝隙,刚好可以看见楼上,挂着红色灯笼的小窗户。
窗前站着的女孩身影,朦朦胧胧,几不可见,但仍然被他印在眸中。
很久很久之前,也是这样一个新年夜。
那时,她还在。
那个未完成的吻,在记忆的冲刷下,也越发历久弥新,齐止眼前有些模湖,好像看见那个熟悉娇嫩的脸庞,就在眼前,冲他笑颜如花。
“姐姐,别拒绝我,好不好?”
十八岁那年,他这样说。
如今,他也想再次,发出恳求。
姐姐,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
......
不要拒绝我的忏悔,给予我永恒的亲吻与宽恕。
我愿把漫长的一生,还有连绵的爱意,通通献祭给你,作为补偿。
只因,你是我全部的渴望与幻想,是我生命中,最滚烫的一章。
……
炫目的焰火升空,又落下,循环往复几个来回,终于归于寂静。
齐止打开了车门。
皮鞋踩着薄薄的一层雪,留下了一串清晰可见的脚印。
他本没有任何勇气,踏进这栋楼,甚至也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些什么。
可就在刚刚,爆竹炸开的声音好像驱散了胆怯,此时此刻,似乎就是最好的时机。
像是渴求阳光的藤蔓,他想要攀着高处,为自己求一线生机。
破旧的楼道,拐角堆积着杂物,一切都如记忆中的样子。
他在家门口站定,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手指轻拢,笃笃轻敲。
......
门里,很快传来脚步声。
“谁啊?”是厉枝踢踏着拖鞋,到了门前。
齐止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站着,看见猫眼由亮变黑,像是有人伏在门上看,只一瞬,又挪开了。
门,并没有开。
许久,杨梅的声音传来:“厉枝,谁敲门啊?”
......
寂静的楼道,屋内的任何声响都无比清晰地落进耳朵。
厉枝语气温柔又平澹:
“没谁。”
“收水费的。”
追妻火葬场第一步,小止张嘴,先吃个闭门羹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