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佳嫣的尖叫声如期而至:
“啊啊啊!!!小荔枝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易止!!!”
厉枝撇了撇嘴,默不作声。
......
“我早就看出你俩不对劲了,偏你还傻,一直说你们只是姐弟姐弟,我跟你说,这种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最清了。”
“佳嫣!”
厉枝喊了一声,就又哑然了:
“我其实一直当他是我弟弟的,在我心里,他和言言是一样的。我觉得这段时间我想太多了,可能是朝夕相处久了,只是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小荔枝,你确定你不是在自欺欺人?”
好一个,自欺欺人。
厉枝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心也像被高温反复炙烤。
沉默半晌,余佳嫣再次开口:“那易止呢?他有没有和你聊过心里话?说说他是怎么想的?”
厉枝咬着唇,使劲儿踢着花园砖地的小石子儿:
“哎呀,怎么可能嘛,我都说了,是我想多了,小止他一定也是拿我当姐姐看的。”
“都怪我,人家拿我当姐姐,我却在这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罪过罪过。”
“好了不说了,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厉枝直接挂掉电话,裹了裹外套站了起来。
灰姑娘的浪漫邂后,也只持续到夜半十二点,她厉枝又有什么特殊呢?
今晚的一切,就当做是一场美梦吧。
明早梦醒,什么都忘了。
......
这样想着,心情也稍微轻松些了。
厉枝踢踏着高跟鞋,越过花园曲折的小路,走回礼堂侧门,却全然没有发现,长廊尽头,暗影婆娑处,站着的人影。
易止的脸,隐匿在黑暗中。
唯有月光透过枯黄树杈,在他脚下留下一方雪亮。
明明是数九寒冬,心里却暖意升腾。
他听见了。
听见了姐姐的真心话。
姐姐,也是喜欢他的。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勾起了嘴角,带着胜利的雀跃欢喜。
这应该,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
......
......
元旦放假,住校的厉言言也回家来了。
厉枝出门去书店买练习册,回来一开家门,就看见厉言言在厉明均和杨梅的卧室,跪在电视柜前,不知在找些什么。
厉枝很高兴:“言言!你回来啦!”
厉言言只顾闷头翻找,被厉枝突如其来打断,吓了一跳,柜子里的东西尽数散落在地。
“姐......”她抬头。
厉枝探头,只看见满地的水电费单子,收据,工资条,还有几张百元钞票。
“......言言,你找什么呢?”
厉言言双颊涨红,手忙脚乱把东西塞回去:“姐,没什么,我找......找我的从前的成绩单。”
“傻言言,你的成绩单什么时候放在爸妈卧室了?一直都是我收着的。”
厉枝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我找给你。”
“......哦,好!”
厉言言一边慌张应着,一边把手藏到了背后。
......
......
晚饭,难得的四口齐聚。
厉明均给厉枝夹了块排骨,悄悄和杨梅对了个眼神,然后清了清嗓子:
“闺女啊,你们北旗高中是不是也要放寒假了?你妹妹的初中过几天就放假了。”
厉枝点点头:“是啊,快了。”
“咳咳......”厉明均又咳嗽了两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爸,你有话要说?”厉枝向来敏感。
“啊,对,对,爸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厉明均憨憨笑着,眼眶周围的皱纹叠起:
“是这样的,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你外婆她最近身体不好,我想和你妈......还有言言......一起回老家过年,探望下老人。”
厉枝快子顿了顿。
回老家,没有打算带着她。
也对,毕竟不是她的外婆,毫无血缘关系。
厉明均有些尴尬,急忙补了一句:“爸爸只是跟你商量,征求你的意见。”
......
厉枝如何不明白呢?
说是征求意见,其实只是通知。
她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好,没关系,我可以的。”
厉枝的澹定,让厉明均心里有点不好受,同样都是女儿,他当然不想留她自己过年,便疯狂朝杨梅使眼色。
杨梅心领神会,也澹澹地开了口:“厉枝如果愿意去,就跟我们一起吧,不过外婆家在乡下,条件不好,怕你住不惯。”
......
随口的邀请,礼貌,疏远,且并非真心。
厉枝神色微滞,突然就觉得满桌子菜都没味道了。
我们。
杨梅这样称呼厉明均、厉言言和她自己。
他们是一家团圆,自己又何必去添堵扫兴呢?
......
至于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婆,其实她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厉明均和杨梅的婚礼上。
另一次,是在老人家的寿宴上。
现在想来,都不是愉快的经历。
她放下快子,朝厉明均笑了笑:“没关系,爸,妈,你们去吧,我就不跟了,这还有小止呢,我陪小止在家过年。”
她说完抬头看了看易止,得到了一个微笑。
心里安慰了几分。
......
“那也好。”杨梅毫不迟疑地爽快答应:
“我把那几天的生活费给你,你们吃些好的,也要注意安全。”
她起身,进了卧室,传来开柜子拉抽屉的翻找声。
厉明均面色有些愧疚,但终是拗不了杨梅的心意,只是颤颤巍巍给厉枝又夹了一块排骨:
“闺女,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不了。”厉枝把碗往前推了推:“我吃不下了。”
......
厉明均夹着排骨的快子,就停在半空中,抖了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去。
狭小的客厅,只剩均衡的暖气声,和杨梅的翻找声。
快子到碗的距离,好像隔了千万条山川海沟,那是父女之间永远也迈不过的一道坎,是天堑的距离。
厉明均悄悄看了看女儿。
厉枝神色无异,一如往常的平静。
好像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但她习惯伪装了。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因为一点点的不公平,就撒泼打滚地哭。
如今的她,只接受,从不反驳。
她真的,装得很好。
那是时间带来的磨砺,把她磨成了没有尖角的球,在这逼仄让人窒息的家里,寻求一点生存空间。
厉明均蓦地有些沮丧。
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很失败的男人。想当个好丈夫,也想当个好父亲,却末了,样样不成。
在不知不觉中,把女儿推远,再想亲近时,却怎么够也够不到了。
......
“呀!!!!”
压抑的气氛,被杨梅的一声尖叫打破。
厉明均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又转而没好气地吼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杨梅手里握着大把的纸单收据,满脸愠怒地走了过来:
“我抽屉里放的两千块钱呢?哪去了?家里出贼了???”
厉明均就是个和事老的懦弱性子,参考一下知否里的盛宏吧。
他想护着女儿,但在杨梅面前又不敢多说话,才造成了厉枝种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