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长女梅如雪半年前嫁了本地书香之家的庶子钟祺为妻。原本他家祖父求亲前说得清楚:钟家的规矩,庶子成亲后立即分家。
谁知钟琪遇上了个不靠谱的嫡母方氏。方氏一见如雪相貌姣美,知书达理,身家不俗。心中就不舒坦起来,直埋怨公公与丈夫没为嫡子寻个好亲事,倒便宜了个庶子。全然忘记了当初是她自己嫌弃商户人家的女儿小家子气配不上她儿子,死缠烂打的定了自家表姐的女儿做媳妇。谁想,未来的嫡亲媳妇与庶子媳妇一比,竟样样落了下乘。她心中一不舒坦,就开始折腾起小夫妻两人了。
好在钟家的长辈看得清楚,斥责了方氏夫妻后,发了话,赶紧打发方琪另立门户。钟老爷子腹诽不已:钟家的庶子不值钱。成了亲就分家,一方面是为了不增加嫡系的负担,另一方面也是看不上庶出的血脉。但钟琪却着实是棵难得的好苗子,年纪轻轻中了秀才不说,先生还曾赞他大有前途。老爷子这才拉下了脸,掂量了许久才亲自求到了梅家的老太太。梅家的大姑娘聪慧美貌,在玲珑湾的妈祖选举上入了三甲。又有财力,钟祺傍上了梅家,何愁前途不顺?没想方氏这小心眼的妇人竟敢妄顾家规,赖着不肯放人,每日里想着法子从庶子媳妇那边捞好处!闹得这一房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哪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彼时用过晚膳,向宁经不得老夫人心疼两个孩子,同意在梅家住一宿。
梅老夫人为首,一家子女人轮流陪她摸牌,明珠也玩得兴致高昂,全忘了时间。向宁便与大舅子热了些小酒闲话近来的生意。全家开开心心之际,忽然一个丫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急喊道:“老夫人,老爷,不好了。钟家要将小姐浸猪笼!”
梅老夫人大惊失色,一手的好牌惊落到了桌面。大舅母郑氏一个起身不稳,口中叫了声:“如雪——”头晕眼花就要摔倒,如瑛急忙扶住母亲,追问道:“大姐到底出了何事?快说清楚!”
那丫头是如雪的陪嫁简儿,此时惊怕交集的哭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姑爷的弟弟竟然口吐白沫死在了小姐的织房里!我一看夫人发狂的样子便偷偷的溜回家报信。我走时,就听到夫人说要浸小姐猪笼!”
梅老夫人气得牙齿打战:“好个钟家,好个钟家!”
梅老大猛拍桌子怒道:“我女儿什么人,她会害她小叔?天大的笑话!走!咱上梅家说理去!”
郑氏闻言,挣扎起身道:“我随你同去。”
此时天色已黑,梅老夫人不顾家人的劝阻也要执意前往,冷笑道:“我自是要问问那梅老头,他怎么当的这个家!”
向宁身份略微尴尬,不太好介入梅家与钟家的事。但是明珠却是梅家的嫡外孙女,她又素来与如雪交好。当即扶着外祖母道:“我陪您去。”
郑氏莫名就安了心。有明珠在,再好不过!
除了梅家老二与丁家二胖受明珠所托出海大半年还没归家外。梅老大带着梅家的成年男子倾巢出动,长房长子如鸿、二房儿子如志,连明华也跟着一起,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杀向梅家。
向宁也没白等着,他亲自去了趟县衙。只是县衙过年也关门哪。于是只好去了老宅找向海。向海一见有机会向大哥表忠心,立即脯拍得响响的。
“大哥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叫上几个捕头,让他们在梅府外候着,见机行事!”
向宁掏出一袋银子给他:“大过年的也不好让官差们白跑一趟。这些银子你看着使唤。”
向海假意推脱一番,收了银子道:“我这就去唤人!”
再说钟府管家一看大晚上的,梅家气势如虹的杀了过来,大惊失色:“快,通知老太爷,梅家人到了!”
钟家后院灯火通明。好好的春节,被失去儿子方氏闹得天翻天覆。她抱着儿子伤心恸哭怒骂不休。一听梅家人来了,抹了把脸,恨意滔天的道:“他们嫁了这么个没脸没皮,阴险毒辣的小贱人与我家,还敢上门找事?我今日偏要当着他们的面,活剐了这个小贱人。”
如雪被五花大绑的按倒在地,发髻散乱,满面红肿,脸上全是指印,钟祺赶来时,一见妻子这副模样,心胆俱裂,生平头一回顶住了嫡母的怒打责骂,护住了如雪:“不会的。如雪才不会杀人哪!”
其实钟家其他人也不相信如雪真会杀人,但方氏失去了儿子,发狂之下,谁也拦不住她。
钟老太爷见事情已经泄露出去,再瞒也瞒不住。长叹一声,老泪纵横。方皖这个孩子虽然资质普通,但毕竟是嫡支的血脉啊!如雪,如雪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你想活剐了谁?!”
梅老太太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震得方氏心下一颤。抬眼望去,见到梅家人浩浩荡荡,不禁瞳孔一缩。随即她吼道:“谁害死我儿,我便活剐谁!”
明珠扶着老太太,冷笑道:“都道钟家是书香门第,没想到,竟然还出了个妄顾王法视我大明朝法律不顾的泼妇!”
方氏红肿的肿微微一眯:“你这个蹄子,你胡说什么?国有国法,族有族规!梅如雪行此淫秽之事又害死我儿,活剐了她有何不可!”
古代,族规有时,的确大于国法。
明珠瞧了眼倒在地上嘴中塞着破布呜呜发声的如雪,眼底顿时迸出尖锐得毫不掩饰的恨意:“你这妇人一张嘴,便给我表姐定了罪。又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自辩一句。哪怕是在公堂上,县老爷也不会这样判案。怎么,不是心虚想掩饰些什么,胡乱打死了如雪你才好瞒天过海吧!”
郑氏早就大哭着冲上前抱住了如雪:“我可怜的女儿,你受了什么罪啊!”
梅老大一把扯了女儿嘴中的破布,又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方氏急红了眼,上前又踢又打的哭恼道:“苍天啊,大地啊,我今日不活了!庶子媳妇害死我儿子,她家人还信口雌黄的污蔑我——你们休想救那小贱人,今日我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梅老大才不对她客气,反手就将她手臂握紧,刚从女儿身上解下的绳子就套在了方氏的手腕上抽紧一拉,随后将她用力一推,推至她丈夫的怀中。冷声道:“亲家娶的好媳妇!”
钟旻脸一红,儿子死了他也伤心至极。但是他赶到时就见妻子不分清红皂白的辱骂祺儿的媳妇,他一劝,身上便多了几道伤痕。
明珠按住激动的祖母,任由方氏哭喊,理也不理,转而对钟家最年长的人道:“不要脸的哭嚎撒泼就能弄清事情原委?我梅家不服,要上诉县令!”
方氏耳朵张着大哪,听明珠这么一说,立时止了哭声,咬牙切齿的道:“梅家哪有你这小蹄子说话的份!我告诉你,今日不剐了梅如雪我也要浸她猪笼,谁让她勾引我儿不成,又怕事情泄漏,毒杀了我儿!”
如雪一个劲的流泪摇头。
明珠懒得理她,只目光炯炯的对钟家长者。梅老太太直接对钟老爷子道:“钟老头儿!我外孙女说得不错。钟家今日要是不给我一个交待,我便上告府衙!让县令大人来判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