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曜确实开枪了。
他也没躲。
“不···可以,伤害,大哥哥。”
但是理应关机的机器人,挡了这一枪。
如果还有疑惑,在这一刻苏曜也不再有疑惑。
他抱着被击中出现故障的机器人淌下眼泪。大概不是悲伤,是在忏悔。
“别人都说我冷血,是杀戮机器。”
对着苏曜笑了,“但是唯有同为我的你,是知道的吧?”
“我们是绝对做不到一点。”
“没办法纯粹善良,也没办法纯粹邪恶。”
“当好人当不成,当恶人也当不成。”
“···”
“嗯,我知道。”
世上有没有纯粹的人不知道,但自己绝对不是纯粹的什么这点深切的明白。
苏曜没有再开枪。
是驻足在原地,见证他一步一步迈向ai自走炮防御范围内,被轰鸣的响动炸到消失殆尽。连着他抱着的机器人一起。
他撒了谎,记忆并不会随着他消失而消失。
苏曜能窥探到他的记忆。
但这又和融入有区别,只是作为摄像机,并不是去亲身记起或者经历。
最初,他和自己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懦弱,会胆怯,会屈服于优夜。
不同的是,他虽然可以读档,但不是因为恋爱游戏。是本身就可以读档。
没有bug可以卡,也没能救回夏弦月。
山本彻找上门第二天,他便让山本彻永远的消失了。
但到他家时,见到山本彻的妻子和女儿瑟瑟发抖在角落里,又心软了。
可终究还是把她们都杀了。
因为她们会复仇。
另一个自己永远都没有家,永远都在逃亡或者杀人的路上。
病毒原体只能被一个人拥有。其他的都是附属者。
即只有一个人能悠久的活下去,其余的附属者必然会死。
而对于自己和优夜来说,不论是谁死,谁继续活下去···都是残忍的事。
因为另外的自己,除了优夜以外一无所有。
他们就真的没有美好的回忆吗?
也不是。
虽说并不是纯日常,但一起学习如何更方便快捷的使用尾巴,或者专研枪术,攻击手段。偶尔也会跨过大海,去冰岛,世界各地都环游了个遍。
为什么总是难过的事让自己非要经历呢?无论怎么选都是。
原本应当在第一次做出选择,抛弃夏弦月时就该结束。
也不能说结束,按照他的记忆来说,最后大概率也会跟他面临一样的选择,自己和优夜之间只能有一个活下来。说不定又算是时间线的收束——即,过程不同但结果还是相同的。
也许他是抱着改变的念头,更也许···他是单纯的想看看过程不同的另一个自己,经历和他相同的事会怎样。
他和优夜也孕育有两个孩子,但名字和苏曜取的不同。样貌也不同。
都死掉了。
比起自己有机会回去不同,他没有办法回去。他和优夜又杀了很多人。
也是从那时候起,优夜一点点失控,直至和他对弈。
他是到最后才知道,优夜是故意的。故意被他杀掉。
也是和那时的自己一样被尊称为英雄。
不过他没自杀,他把所有为他欢呼的人都杀掉了。成了彻头彻底的头号通缉犯,又销声匿迹。
他的精神不正常。
他一遍遍的想要看看,换一个过程的自己到底会是怎样。完全不在乎另一个时间线上的任何谁。
只想看到对方也变得和他一样,证明他是没错的。
很奇怪。
希望是他制造的,绝望也是他制造的。如果他想要操控出让自己和他一样的结果,这很容易做到。
是。
他的确羡慕过自己。
可他打心底不认为他和自己是同样的人。
疯狂的想要证明他是没错,但念头一点点开始改变,他会偶尔窥视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优夜。再回头见自己身边的矮小机器人,黯然神伤。
找不到。
即便能看见,也不能认为是重新找到了。
他和优夜建立爱情的时间点并不和自己一样。他们经历的也完全不同。
···
窥视他人的记忆其实是很无趣的事。
那没什么意义,因为不是自己的人生。
嗯。
他不是自己,只是个幕后的工作人员。
顶多特殊些,是另外的自己。现在也不存在了。
【致另一个我】
【我确实干扰过你的时间,一些微不足道的举动】
【比如,阳台上的尾巴印记,其实她一旦决定离开并不会故意回来留下足迹。】
【但换种方式思考,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即便留下了印记你也不会有任何行动,所有一切都是出自于完全不同于我的内心。】
【我和我的她的旅程到此结束】
【不过,我要向你道歉,我很遗憾。】
【我骗了你】
【正如我对她的父亲所说,时间不会被杀死,只会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我已经厌倦用这具残破的身躯继续悠久的活下去,接下来···换你面对它了。确信那是你会经历的最后一关。】
【祝你好运,希冀你能给故事留下完美收尾】
那是在他的记忆中窥视到,他在见自己之前就在桌上写好的信件。
时间,怪物,也很好理解。
一切的开端。
取回了灰烬的科学家,让那诅咒延续到了优夜身上。
他和优夜,优夜体内的病毒完整的过度到他身上之后,他变成了新的被诅咒的存在。永垂不朽。
那绝不是什么幸运的事,作为怪物的眼睛去观察世界,一直活着。
苏曜知道怪物在哪。
也没害怕。
至少这诅咒到了自己身上,这是自己唯一可以做的事。
“这不是很简单吗?”
想笑。
没多难。
另一个自己已经做了很多事,影子都死的七七八八。或者说对于自己而言,刚才面见的他是最强大的影子,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走进刚才机器人出来的屋子。
那里面确实是电影院无疑,到处都落了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
大厅里画着斑马线。
这也是从他的记忆里窥视到的,这里就是通道。只不过被他特地围起来了。做成了电影院。
从这里回到属于自己的唯一的现在。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通道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苏曜谁也没去见,只是偷偷的窥视。
夏弦月还活着。
乔倾和茉莉也都活着,她们在一起。大概很着急吧,找不到自己。
优夜也活着。
不过她已经不是怪物了,她只是个普通的个子比较娇小的小女孩。查了新闻,她的母亲依然没能活下来,她的父亲因为有关医学违规的重大犯罪被逮捕进监狱判了无期徒刑。她似乎还没能记起自己,只是普通的活着。
那也没差。要是能真的不记起自己也许还是好事一桩。
苏曜去了苏妈的墓地。
她是真的无法复生了,因为死掉的节点在自己遇见优夜之前。太久远了。
“您是否已经投胎到一户幸福的家庭里呢?”
“请不用挂念我。”
“很快,我也会步入很平常的日常里。”
“也许我会忘记您。”
“但是请不用担心,有许多关心我的人,一定会让我再次忆起您。”
双手合十。
苏曜认认真真的在苏妈墓碑前鞠躬。
“就这样真的好吗?”
有人从背后发生。
倒是意想不到的人,16号。
她现在穿着很常见的棒球服,像是喜欢分享生活那一类型的女孩子。
“是你啊。”
苏曜报以微笑。
“不是领袖或者你身边的女人,很失望?”
“没有。”
“···”
她咀嚼着棒棒糖,“我说啊,要不干脆和我私奔得了。”
“有什么事吗?”
“所以说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这样的人类会吸引到领袖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包括我。”
“你在墓地表白?”
“不,我是当着岳母的面表白。”
“···”
“我在领袖决定消失前背叛了领袖。”
她表情没有刚才的轻松了,有一抹失落,“我的初衷是想要回到过去,让一切都没发生。我以为···领袖根本就不在乎我们。”
“但我想错了,领袖就是领袖,她总是把一切都做的很周到。”
“是吗?”
苏曜点燃一支烟,望着墓碑对面的江湖又笑了,“那就是她啊。”
“现在你也被领袖同化了。你也开始这样做了。”
“我打算怎样做?”
“咯嚓——”
16号轻笑一声,把棒棒糖咬碎,忽然踱步过来和苏曜接吻了。
有荔枝的甘甜香气。
“只有我知道。”
“你打算去做什么,所以也只有我会始终把你当做是你,不会有任何怀疑。”
“谢谢你,让我能重新做回人类。”
“你是个好人。”
“所以,为了感谢你,等你再回来时,我会做你女友的。”
“那大可不必。”
“我会装的比你真正的女友还像女友,再献给你好人的白丝的。”
“拜托,上回的事已经让我很惨了。”
“是吧,我这样没什么戏份的女角色不管怎样向你表白也没什么用处。”
“···”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开始哭了。
“蠢货,你以为要是不喜欢谁会那样把黑丝装在盒子里给你啊!”
“真是的,你这样的傻瓜蛋就活该被忘记。就一个人在角落里偷偷的哭去后悔吧!”
“我就是咎由自取啦!会因为你对我释放善意就感到好奇,才会这样变得奇怪。”
“你等着!”
“等你把事情完成了,你看我会不会来寝取你就完事了!”
“···”
“一般而言,这样说完都是会直接走了。”
她没走,反而站在苏曜边上。
“还是我陪你去吧。”
“你体内没有它感兴趣的东西,去了会被直接吃掉。”
“吃掉就吃掉,反正我是个孤儿,唯一有个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没有关心我的死活的啦。”
“不论如何,我作为朋友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该死,谁说的你是铁直男,根本就不上套!”
“···”
“你,就真的不担心回不来了吗?”
“呼。”
苏曜深吸一口香烟,吐出烟雾。
咧开嘴笑了,“现在想来,我这人走到现在唯一的长处,或许就是和怪物沟通。”
“那是···真正的纯粹的怪物。”
“我知道。但不也是可以沟通的吗?”
“真的不需要和她们说吗?”
“如果我没能回来,就拜托你稍微帮我解释一下。这是只有能做的事,也是必须去做的事。”
“我只是路过顺便表个白的,做不到这种苦差事。”
“白丝都愿意送,帮忙传个话都不愿意吗?说不定因为你这善意,她们愿意多个姐妹呢。”
“很蠢啊,用这种说法。”
“哪里蠢呢?要说起来我可是为了人类大义,要是不去做这件事,大家一起没了也不是不可能。要说起来,这时候我算个英雄。”
“···”
她眼眶红红的。
“说起来我很好奇。”
苏曜微笑着说,“我到底有什么地方能吸引你。”
“说这个···你不是很擅长吗?给流浪的小动物递个罐头,苹果,自然而然的去诱惑别人。”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不过真的不要再把丝袜装在盒子里给我了。下次再这样做我会拿出去拍卖的,附上你的照片。”
“那我会多给你装几个,拿去拍卖。赚了钱五五分。”
“五五分,谁拿五?”
“呜啊,别再···逗我笑了。”
“···”
风吹的很和蔼,微凉的温度很惬意。
她也无声的哭的很难过。
“谢谢你,自发地来为我践行。”
“接下来,我该出发了。希望下次再见你时,是欢乐一点笑颜。这样太难看了。”
时间愿意让人类或者谁去干扰,乱套,是有目的的。
正如另一个自己做了这么多,从最开始也是有确切的目的。
童话故事里那失去女儿的父亲没能注意到的代价便是记忆。
重生那也许是他的女儿,但更是作为怪物的眼睛活着。那不是单方面的施舍,是交换。
它可以在任何时间的冬市郊区的山洞。
五百年前。
一千年前。
三百年后。
一千年后。
任何时间,都可以存在。
而如果,它现在存在于自己所在的现在,那就只代表一个意思——它要来收取代价了。
还记得这处温泉吗?
说来不太好意思,那是头一次意识到优夜也是女孩子。
被问感觉有石头,尴尬的说,“没有石头。”
还记忆犹新。
但那时这里没有巨大的山洞,也没有这巨大阴影如巨型蜘蛛一样的生物。只看一眼就知道那不是凭人类可以反抗的生物。
这也是另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消灭的真正的影子的本源。恋爱游戏能存在的理由,自己能读档的力量源泉,林杰能制作出优夜的根本。
“下午好。”
苏曜面色如常的走进去,站在它面前仰头和它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