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辎重营地这些人中,对于张知秋的读书人身份严重存疑的,还有那个一向在白云观门口开柜立账、就连白云观里的老道都没能奈何他怎样地王半仙。
也就是在昨天,在一次无意地闲话时说错了话,戏弄了老孙头,但却由此而激怒了张知秋,结果被这“扮猪吃老虎”的傻子一口气道破了他三道“仙法”,吓得王半仙当场长揖赔罪,差点儿就快要自扇嘴巴了!
王半仙的怀疑也是由此而来:试问,又有那个正经读书人是会去研究这些“子不语怪力乱神”地旁门左道的?
即便就算是正宗地道家本领,那也绝非一个上进地读书人所应涉猎之事,更何况还是如王半仙所学的这等“野狐禅”?
但最让这些人们所信服的缘由是,作为一个读书人,是绝对不会被人如此反复地捉弄的,就连他们那么多地过分之举,都没能让张知秋愤而挺身捍卫一个读书人地尊严,可见他绝对是个冒牌货!
与之相对应地,出于对读书人的尊敬,张秀才虽然已经早已过了三十岁的年龄上限,但无论是张小满还是那些年轻地忻州役夫们,却是全都毫无例外地一致邀请张秀才与他们“共进面条”。
甚至那个原本看不上张秀才地吴二楞,在经过这些天里辎重营中军民人等地熏陶之后,也是一反过去地大不敬之态,这时更还张罗着走在前边,吆五喝六地咋呼着为张秀才“清道”。
这几天以来,原本一直都纠结和惶惑于自己过去未来之事地张知秋,根本就无暇顾及这大明朝人对自己地纠缠,在一定程度上而言,老孙头和吴二楞对他而言,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但是,今天老孙头地忽然犯病,却是让心情骤然间变得沉重与不爽起来地张知秋恍然大悟地感觉到,原来自己此刻终究还是已经有所牵挂了的。
虽然确实是别有所图,但老孙头一直都是在以一颗赤子之心在与自己“交心”——这一点张知秋感觉的到,他也曾经以为自己根本就对此毫不在意的,但事实证明显然却并非如此。
看来虽然貌似有些“奇遇”,但自己终究也还是那俗人一枚,并未能做到所谓“太上忘情”的。
张知秋迎风昂头、气势恢宏,但却是咧嘴苦笑、自嘲自讽。
也罢,太上忘情亦非无情——既然心有所感,那就随心而动、随心所欲吧……
按照传统地君子做法,那是应该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
事实上,除那么不多一些特别爱占些便宜的人之外,虽然大家嘴上取笑,但大多数人对于张知秋还是不错的,基本符合他对于古人的印象,与自己脑海中地“现代人”相比,已经实在是厚道地太多了。
其实,从张知秋几天来待人接物地反应中,就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与这个时代的脱节了:与人们嘴上所言相比,张知秋却是更注重于他们实际所作地事情的。
而这些古人也确实是没有让张知秋失望,虽然嘴上有些无德,但行动中却是基本印证了他心中“古代大多民风淳朴”地印象的。
即便是象吴二楞这种号称是称雄街头的混混,在张知秋看来,那也是比现代地那些小阿飞和大流氓们要有道德、有底线的多了!
当然,对于那些试图骑到自己脖子上来的人,张知秋却只是在谨守着自己地一条底线而已,只要不过这条线的话,那到也是无所谓的。
但在这几天以来,却也并没有什么事情是让张知秋感到所特别不能容忍的。
看来,我以前所在地生活环境,一定是非常地艰辛与恶劣啊……
每当看到老孙头们为自己地“遭遇”抱打不平的时候,张知秋便总是会不经意地浮起这么一种淡淡地“乡愁”。
不过,此地虽好,非我家园啊……
虽然年龄确实不大,但张知秋却已觉,自己不但是“恋旧”和“念家”,在某种程度而言,还非常地固执,而这些在张知秋的概念中,应该都是一个人开始步入老年时地表现。
最起码,在张知秋地印象中就是这样分类的,这让他感到非常地怅惘以及……无奈。
就象这些天来老孙头一直都在替他愤愤不平于这种经常地让人“被帮忙”之事,张知秋就有他自己的看法:既然是一个集体,那就没有可以吃白饭的——最起码那个人不应该是自己。
是以,张知秋对那些“被帮忙”地事情虽非甘之如饴,但也确实是还可以接受。
不劳动者不得食——这让张知秋在吃那一日两餐地时候特别地理直气壮;而这里的伙食虽然粗糙,但却也还是能够管饱的,毕竟天下承平已久,虽然骤逢战乱,但那底蕴还是在那里的。
最重要的,张知秋也不愿意自己平白地受人恩惠。
在张知秋地记忆中,这世上要说有什么是最难偿还的,那就是“人情”了;不过这还算是好的,倘若要牵扯到“亲情”和“爱情”的话,终生偿债的可能也是很大的,实在是这世上最难偿还地“债务”。
如今张知秋所想的,只是放松地享受每一天——这种日子虽然过的极其地粗糙,但张知秋却是感到了一种平静与温馨,尤其是老孙头所带给他的,更近乎是一种亲情。
张知秋很享受这种感觉,事实上也很喜欢这种平静与温馨,甚至由此而压下了对生活条件恶劣地诸多不满。
至于如何尽早地从这个地方脱身——这个信念牢固地潜藏于张知秋地意识深处,他也从没怀疑过自己一定会从这里离开地“宿命”,但张知秋可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这个却是没有什么理由……
在张小满地第十三小队开始闹哄哄地领取上佳地白蜡杆长枪的时候,还有许多小队却还仍是处在纷乱之中——这都是那些一心一意地按着上峰的意思来办事、不懂得变通的家伙们。
其实,这第十三小队竟是这整个辎重营中第一个实现顺利地分组、并整齐地排队来领枪、吃面地小队,却是早有人飞快地悄然跑进中军大帐,将这十三小队所生地一应事故全都一五一十地向张虞候做了汇报。
事实上,这一切正是张虞候有意如此安排的,所考校的,正是这些素日里根本接触不到地基层士官们地应变、以及管理能力的。
张虞候早在事前,便给每一个小队都派出了自己地直属士卒去进行监督,明里是监控事情地进展,实际却是要留意各个小队主官地处变能力的。
小旗张小满,第一次进入了千户张建东、虞候张继宗地视线之中。
分长枪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当事情的缘由终于为大家所知的时候,之前一度曾给大家带来巨大阴影地恐慌已经不翼而飞了。
如今令大家当紧的,唯有这突如其来的蛮族,其余连蒙古人都是不放在眼里的,更遑论一伙儿只是在草原上厮混的马贼。
不过,接下来地吃饭却是不怎么意外地成为了问题:素日里的伙房只要提前蒸出来窝头、现场熬些玉米糊糊粥即可,并不需要有太多的人手。
但今日忽然间要改做面条,虽然所有的火头军们全员上阵,在这已然开始慢慢大冷的秋天,人人都是赤膊上阵地和面、擀面,却仍然只是杯水车薪、供不应求。
这个问题,后来还是由最早开始现这个问题地第十三小队解决的,小旗张小满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吴二楞地建议,直接给每个合乎要求的人下来生麦面,哪个人想怎么吃,都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这个主意一出,大家虽是仍然还有怨言,但很快地却是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那些实际点的,诸如吴二楞之流,早早地便已占用了地头一块还算是平整的巨石,直接将生麦面倒在上面开始和面,看那石面的大小,作为案板擀面也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吴二楞之所以能够在第一时间便想到这么个解决办法,那也纯粹是这些年的历练给逼出来的。
南关虽然在忻州城内是最烂、最差的一块地儿,但那里也因此而没有什么大的帮派看的上,倒是让诸如吴二楞之流的一拨儿无主野魂们你几人一条街、我几人一条街地分割的七零八落。
南关贫瘠,就连在这一块儿经营的店主们,大多也就不过是勉强混个温饱,就连达到小康的都在少数,象吴二楞之流的这些混混们,其实也就能每日里均个口腹之欲吃口饱饭,就连想要吃好,那也得是吴二楞这种“老大”级别地才能惦记着的。
至于说钱财——对不起,每日里能让你顺手抄点货品、一饱口腹之欲已是奢侈极限之举,再要盘剥的狠了,那也就离死不远了。
事实上,吴二楞当年之所以能够上位,就是因为他当时的老大太过贪婪,终于被人在晚上直接地用麻袋套了脑袋后,几棍便打断了双腿,这才从此退隐江湖、一蹶不振的。
当然,虽然大家都能猜到,老大应该是被南关地哪几个刺头儿店老板给算计的,但吴二楞他们这些小弟却是谁都没有给老大挺身报仇的意思。
无他,老大昔日里毫不客气地吃惯了独食,这时大家便也都装聋作哑地独善其身了……
ps:偶从来都是灰常客气地不吃独食的,大家也便别都装聋作哑地独善其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