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前殿。
满朝文武正在奏报诸事。
刘彻根据霍去病从庐江郡带回来的长史和都尉两人,展开了一系列的彻查,这两日朝野中暗流涌动,有些大臣,已经隐隐嗅到了某种味道,变得谨言慎行。
没摸清刘彻的意图前,这些大臣比往日要更加谨小慎微。
朝会上的气氛也颇为压抑,山雨欲来。
而就在朝会进行中,殿内突然出现了刹那的安静,却是众臣同时感应到城内有气机波动剧烈,有人在动手交锋。
“竟敢在城内厮斗,还用了术法?”
九卿廷尉麾下的奏曹掾出列,谏言道:“在城内交手,擅用术法,按律当严惩!”
长安明令禁止厮斗。
此刻不仅有人交手,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让负责律法的廷尉麾下奏曹掾韩江,非常愤怒,相当于在皇帝面前说他失职。
刘彻高居龙座之上,往气机波动传来的方向瞄了一眼,视线彷佛穿透了距离,澹然道:“确是该严惩,是去病和屏娴两人在动手,真是胡闹。”
霍侍中和屏娴公主?
奏曹掾韩江悄悄收回了脚步,那算了,我其实也没那么生气。
公主就不说了,霍侍中是陛下心腹,你听陛下给俩人的交手定下的调子‘胡闹’,谁要是非要追究,就是没读懂圣意。
厮斗交手,说到底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两人的事朕会过问,继续上朝。”
刘彻话落却是忖道:去病和屏娴皆非冒失冲动之人,两人蓄意散布气机,引起诺大动静是为何?
骄阳高挂的上午。
内书房,下了早朝的刘彻坐在主位,闷头批阅奏卷。
左右的矮席后,分别坐着刘清和霍去病,书房里静悄悄的。
“你二人可知道错了?”刘彻忽然问。
“知道,臣不该与公主动手。”霍去病从容道。
刘清遂道:“是我先动的手,他多是在防御。”
“仅此一次。”
刘彻:“你二人当众交手,扰乱朝会,要引以为戒,若敢再犯必定严惩。”
霍去病躬身道:“臣想请陛下重罚。”
刘彻抬头看向霍去病,见其主动请罚,愈发笃定是事出有因:“为什么要重罚你?”
霍去病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陛下之前说,臣把手头的事办好,就允臣统兵随军征战,所以臣想尽快把刘怀被害背后的元凶找出来,彻底了结这件事。”
刘彻沉吟道:“你让朕罚你,是想让人以为你在朕这里失了宠信?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且对方就在长安?”
刘彻的心智和洞察力,直窥人心。
“陛下明鉴,臣正有此意。
但具体是谁,臣只是怀疑,当前还不确定,所以不敢提前妄言。”
一旁的刘清阖动着眸子,道:“你果然是另有打算。”
霍去病:“还要感谢公主配合,释放气机与臣交手。”
刚才两人动手,霍去病便生出顺势为之的心思,有意无意的扩大了交手的动静。
一来总不能真和刘清死斗,这事情纠缠下去,不如趁机扩大动静,引起关注,自然也就打不下去了。
再则也可顺手布置,为后续铺路,好早日得到随军出征的机会。
而刘清刚出手时,确有几分羞怒,但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两人能打出霍府,则纯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配合。刘清也是看出霍去病在蓄意升级交手的动静,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刘彻说:“你已经想好了?”
“是,臣准备换个方向试试。
臣被陛下严惩后,若再与人生出嫌隙摩擦,对方或许就能胆大些,臣想看看到时候会不会有所得。”
“你想引诱对方入伏?”
刘彻考虑片刻,道:“那朕就依你的意思,‘重惩’于你,你虽无品秩可降,但罚你俸禄半载,告于朝中,以观后效。”
这确是很重的责罚,罚俸半年,不给工资,且要告知朝中官吏,以霍去病为戒,以观后效,不许再犯。
刘清在一侧旁听,却是深切的感受到了霍去病和刘彻君臣间的彼此信任,了解。
霍去病只说要请罚,刘彻就猜出他另有目的,并应允配合。
这种信任在君臣间,尤其少见。
刘清好整以暇道:“所以你刚才和我交手,是在利用我。”
霍去病:“臣说过,多谢公主愿意配合。”
刘清嘴唇微抿,刚才的事,让她跟着见识了霍去病处事应变的能力。她赶到霍府,想拿回被大猫带走的东西是有偶然性的,霍去病却是因势利导,让形势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整件事的性质。
……
临近中午,霍去病回到家里,想不到门口有访客等候已久。
正是卓怀。
他大早过来,在府外一直等到午时,仍没离开。
看见霍去病回来,卓怀立即执礼上前:“霍侍中,昨日所赠之物可曾收到?”
那个白起的手卷,是他千方百计,为了增加求见霍去病的成功率,寻来的礼物。
霍去病驻足看过去,见是一个中年男子,颇有气度,但华服内穿,标准的商贾打扮。
“你跟我进来吧。”
霍府正堂。
卓怀跟着进来,在矮席后入座,眼神一直在暗中打量霍去病。
姚招也留在府内没走,同样来到主厅落座。
沉重的脚步声中,卓怀看着厅外进来一名送茶的女侍,极为孔武壮硕,一时颇感震惊。
霍侍中的舅父是大将军,想不到武勋氏族,连家里蓄养的女婢也这般彪壮,真是开了眼界。
熊三送完茶点,就站到霍去病身后,瞪着浓眉大眼,回看卓怀。
“你有什么事直说无妨。”霍去病道。
卓怀来的目的很简单,昨日那份白起的手卷兵扎,是他找了好多关系,财可通神弄来的,就为了这一刻的觐见,遂道:“昨日我曾遣人送来拜礼,只因有事相求。
小女霍侍中之前也见过,在安门大街上隔着窗子……”
……和潘金莲一样扔撑杆那个?
霍去病想起来了,那少女惊羞的脸庞还依稀记得。
“小女青珂,貌美之名长安尽人皆知,惟其如此,却是招来一桩祸事。”
卓怀思索着说:“我此来,本是想询问,霍侍中可曾对小女有意?来的冒昧,但若非遇到难处,我不会如此登门,急于让小女出嫁。
倘若霍侍中不愿娶小女,能帮我解决一桩难处,小人也会感激不尽。”
白起的兵书霍去病确实很看重,但要看卓怀求的是什么事,不违反原则,帮一手倒是无妨:“你有何难处?”
“有人想强纳小女为妾……”
卓怀忐忑道:“是宗室子弟。”
霍去病神色如常:“哪个宗室子弟让你如此畏惧?再则嫁入宗室你为何这么抵触?”
“淮南王之子,刘迁。”卓怀深吸了一口气道。
刘迁,那就不奇怪了。
皇亲宗室之中,有几个人好似混世魔王一般,刘迁是其中之一,还有隆虑公主的子嗣昭平君,如今年纪还小,但已无法无天,恶名在外。
单说刘迁,其人已有多房妾室。据说年前还从他府内抬出一房姬妾,说是重病死的,但一直有流传说是被他酒后失德所杀。
只因女方家里不敢追究,事情不了了之。
卓怀心疼闺女,千方百计不想卓青珂被强行纳过去,倒是不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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