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凛冽的北风吹拂着荒凉的黄土山头,漫天黄沙,整个天空都被渲染成黄土的颜色,那本该绚丽的夕阳也只剩下了一个昏黄的光环,就像是一只蒙上了灰尘的老旧的白炽灯泡。
这里跟繁华的长安城相比,就像是被人遗忘在了时光里的荒漠。
坦克500直接开进了学校。
几间瓦房上铺着一层积雪,一间屋子的门敞开着,里面坐了三个人,围着一只火炉烤火。炉子上还放了一只水壶,咕咕地冒着热气。
洛阳提着一大包礼物走过去的时候,他看见了白净的妈妈江海燕。衣着朴素的阿姨正捧着一捧花生请坐在火炉边上的两个男子吃花生,可被那两个男子一脸嫌弃地拒绝了。
那两个男子的年龄都在五十左右,一个穿着羽绒服,一个穿着黑色的皮衣。那皮衣男烤火的时候时不时抖动一下手腕,炫他的一只金色的机械表。
虽然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可洛阳却连那只金表表盘里的logo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块劳力士金表,价值十几万。从这一眼获得的信息,他猜测那两个男子是这村里的领导。
一部分领导就跟田地里的金龟子一样耀眼,很容易识别出来。
果然,白净压低了声音:“师父,那两个人是我们村的领导,穿皮衣的是支书周世华,穿羽绒服的是村长刘喜发,不知道跟我妈在聊什么。”
洛阳说道:“那我待会儿跟那两个村干部聊聊。”
白净停下了脚步,好奇地道:“师父,你跟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洛阳说道:“这学校这么破,我想捐点钱修缮一下。”
白净慌忙说道:“别别别,师父你老人家冷静一点,这学校就这样了,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去了,学校都招不到新生了,我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年了,你可别浪费钱。”
洛阳笑了,他仿佛从白净的身上看出了优秀管家婆的气质。
“师父你笑什么?”白净留意到了师父奇怪的反应。
洛阳左顾而言他:“你和阿姨在这里有宅基地吗?”
“有,我爸留下的老宅子,不过没人住了,荒废好多年了,师父你问这个干什么?”白净其实已经猜到了师父的动机,可是还是想确定一下。
洛阳说道:“不修缮学校,那就把老宅子翻修一下,让阿姨住得舒服一点。我知道她这个年龄的人在一个地方待惯了,不喜欢大都市。”
白净的脸红了,羞涩地道:“师父,你是想收买我妈吗?”
洛阳:“……”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贿赂不贿赂,他就只是单纯的钱多而已。赚那么多钱,不花出去的就只是数字,他也想为祖国的GDP略尽点绵薄之力。别的男人一有钱就喜欢去拯救失足妇女,可他没有那样的爱好,所以就想对身边的人好点。
可就是这样一份好心,女弟子居然说他想收买她妈妈,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用教鞭好好惩罚一下这个爱调皮捣蛋的女弟子。
这时江海燕看见了洛阳和白净,迎了出来:“白丫头,你怎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吃晚饭没有?”
白净上去抱住了江海燕,笑着说道:“我是想给妈一个惊喜,所以才没打电话。”
“你真不懂事,洛先生难得来,你让妈拿什么招待贵客?”江海燕是个懂礼数的女人,眼前这情况也着实让她有点尴尬。
洛阳笑着说道:“江阿姨,你别客气,我们知道你忙,所以买了一些熟食,热一下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江海燕又拿眼瞪白净,“你不好好读书,怎么又回来了?”
江月说道:“我陪师父来长安城办点事,顺道回家看看你。”
江海燕又看着洛阳,眼神里带着一丝猜疑。
洛阳的脸上露出了朴实的笑容,接受未来丈母娘的审视。
“嗯咳!”戴劳力士金表的周世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江海燕想起了什么,推开了还抱着她的白净,叹了一口气:“你们先回屋歇着,我跟周支书和刘村长谈谈学校搬迁的事。”
白净讶然道:“妈,这学校要搬吗?”
洛阳也感到很意外,可是他一个外地人,不掌握情况也不好发言。
江海燕说道:“周支书说学校现在就几个学生,村部旁边有几间废弃的窑洞,他要把学校搬过去,把这里租给一个矿老板,用来堆煤炭。”
白净气道:“学校是教育局管,村部有什么权利做这种决定?几个学生也是学生,九年制义务教育是受法律保护的。”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让教室办公室里的两人听见。
“是白净回来啦,过来一起听听吧。”周世华说。
洛阳皱了一下眉头,小小村支书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小,听听,那不就是让人去听他讲话吗,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还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洛阳也跟着母女俩进了教师办公室。
其实就一间小破屋,一张老旧的课桌就是江海燕的办公桌。两把像样的椅子都被周世华和刘喜发坐了,江海燕坐的还一只塑料凳子。
洛阳将一大包礼品放在了办公桌上,也没跟村支书和村长打招呼。
白净从墙角搬来两只凳子,一只给了洛阳:“师父,你坐。”
洛阳点了一下头,坐在了塑料凳子上。
周世华和刘喜发不约而同地投来审视的目光,眼神里也都带着一丝猜疑。白净是在村里唯一的研究生,她叫师父的人那肯定是教授级别的人,可洛阳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哪有这么年轻的教授?
不过,两人也没将这个青年放在眼里。
周世华轻咳了一声:“白净,情况是这样的,你也知道这学校就几个学生了,村里这两年也没新生儿,用不了几年这学校就没学生上课了。我们村位置偏僻,也没什么发展资源,就连买办公用品的钱都没有了,更别说给村民们发福利了。所以,经村支部研究决定,将学校的场地租给一个做煤矿生意的老板,一年也有两万块的租金,这对于我们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洛阳看了周世华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心头顿时一股恶心的感觉。
那只金表少说也值十几万,一个月工资四千左右的村支书凭正当收入买得起?就冲那只金表,把学校租出去这事里要是没猫腻,他敢当着白净的面再吃八颗猛士丹。
江海燕的眼镜起了一层雾气,未来丈母娘哭了。
白净被气到了,一点面子都不留:“村里穷也不能把学校租给矿老板堆煤炭啊,再说了学校归教育局管,村里没权决定,我不同意!”
周世华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白净,你在蜀都上学就该在学校待着,你跑回来瞎掺和什么?这事你不同意有用吗,这事已经跟县教育局的领导商量过了,县教育局是同意的。再说了,江老师和学生又不是没地方上课,村上不是还指定了几间窑洞吗?”村长刘喜发说话也不客气。
“那几间窑洞我读小学的时候就荒废了,安全吗,有厕所吗,有操场吗?”白净越说越气,眼泪花都气出来了。
周世华冷声说道:“那点困难算什么,克服一下就过去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回来正好帮忙搬一下课桌什么的,村里没钱请人搬东西,你们自己解决。老刘,我们走。”
“不识抬举,好好说话不停,非得找不痛快。”刘喜发眼神凶凶地瞪了白净一眼。
洛阳站了起来:“这位是刘村长吧?”
刘喜发冷眼看着洛阳,没应。他吃不准洛阳是干什么的,所以暂时压住了火气。
“你这个水平也能当村长,什么叫不识抬举,你会不会说话?你马上给小白道歉。”洛阳说。
刘喜发哪里还忍得住,当场发飙了,他抬手指着洛阳:“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你一个外地人跑我们村来撒野,你有那么大能耐吗?”
洛阳忍不住想一脚给他踹过去,但是江海燕在这里,那可是未来丈母娘,给她留下一个暴力的印象可不好,所以想想他还是忍住了。
“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村长,就是你们县长来了,他也办不成这事。你别不信,这事我说了就算,你们别打这学校的主意。”洛阳说。
“你小子好猖狂!你信不信——”刘喜发挽袖子,大有要动手打人的架势。
江海燕慌忙挡在了洛阳的身前,低声下气:“刘村长,洛先生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你别介意。另外,我请两位领导再好好考虑一下,这学校不能拆啊……”
周世华冷笑了一声:“考虑什么?村部已经决定了,你们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我限你们明天中午前把东西都搬走,铲车12点准时过来清理场地!”
江海燕被气得浑身发抖。
洛阳说道:“江阿姨,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处理。”
周世华冷冷地看了洛阳一眼,转身出了门。
刘喜发又指了一下洛阳,撂了一句狠话:“你小子给我等着。”
洛阳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