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五十出头的年龄，肥头大耳，给人一个市侩、油腻的感觉。这样的人不管是在什么朝代，除了有几个臭钱就什么都不是。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显得很特别，尤其是那眼神，给洛阳一点似曾熟悉的感觉。
“我们认识？”洛阳试着跟他说话。
“嘿嘿嘿……”商人的笑声诡异。
洛阳仔细观察他，那种似曾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可是他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老书生跟这个商人认识，他的意识在这个老书生的身体里，所以受了点影响。
“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商人的嘴角带着一丝诡笑。
“你是谁？”洛阳问。
“洛神医，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洛阳心中一片疑惑，华人姓氏过百，这个老书生也姓洛的概率百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这个老头穿书生的衣服，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医生。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眼前这个商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这怎么可能？
“你究竟是谁？”洛阳直视着商人的眼睛。
商人笑着说道：“那我给你一个提示，你治好了我的腿。”
洛阳顿时愣住了。
他想到了一个人，刘又水！
“看来你想起来了，感到很意外吧？哈哈哈！”商人大笑。
“你是刘又水？”洛阳需要确认一下。
商人点了一下头，承认了。
洛阳心中震惊：“这怎么可能？”
一个死去的人出现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变成了一个唐朝时期的商人，还跟他在青楼里喝茶听曲。无论他从什么角度去理解，他都接受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姑娘走了过来，站在刘又水的身后。很年轻的一个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一条石榴裙，上衫敞开，胸口露出了一大片白。脸蛋也清秀，明明是稚气未脱，眼神里却又藏着一丝狡狯与狠厉。
洛阳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可结合着眼前的诡异而又复杂的情况，再加上这姑娘的站位，他又想起了一个人。
“你不会就是江月吧？”洛阳试探地道。
“好久不见了，洛神医。”姑娘的声音冰冷。
洛阳笑了笑：“的确是很久没见了，没想到你转行卖肉了，不过你别误会，我对干你们这行的人没有半点歧视，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你不太可能接受。”
“你对古老会一无所知。”姑娘冷笑，“你以为我和干爹都死了，你对死亡的理解太过狭隘和肤浅，那不过是我们的转世。”
洛阳说道：“罗觉星死前跟我说过，古老会信仰的是转世，如果有人经历了九世，那就是大成者。你说死在沙巴的那个江月是你的转世，那她是你的第几世？你的真名又是什么？”他的视线移到了商人的脸上，“你的真名又是什么？”
“名字不过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商人避而不答。
姑娘冷笑：“你如此肤浅，巫墟怎么会选择你？”
洛阳的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他仿佛抓住了什么线头：“这样，我们也算是仇人见面了，你们打算怎么复仇？”“我想杀你，可是我干爹劝阻了我，我干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觉得也对。”姑娘说。
洛阳笑着说道：“不愧是刘总，有魄力，那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干爹是被困在这里的。”姑娘说。
商人说道：“你不是一直在找古老会吗，我带你去，我帮你这个忙，你也帮我一个忙。”
“你知道古老会在哪？”洛阳问。
商人压低了声音：“准确地说是圣灵殿，我知道怎么它在什么地方，也知道怎么进去。”
洛阳看着那张堆满肥肉的脸庞：“作为回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先跟我来看看再说。”商人起身，往门口走去。
姑娘看着洛阳。
洛阳犹豫了一下，起身跟了上去。
那姑娘走在了洛阳的后面。
从青楼的大门出来，眼前是一条宽阔的石板马路，能容下四辆马车并列行驶。大街上人来人往，店铺林立，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
洛阳还看见了金发碧眼的波斯人，皮肤黝黑的昆仑奴，操着一口生硬的河洛话跟商贩讨价还价。一辆马车从青楼门前跑过，一只在门前晒太阳的猫受到了惊吓，喵一声叫，跳开了。一个体态丰盈的妇人搂着自己的孩子，咒骂了一句。
这一刹那间，洛阳有点恍惚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幻境的话，那么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制造这样一个幻境？在也不可能是某一件巫器的灵界，如果是的话，那真的是逆天了。
商人下了台阶，继续往马路对面走去。
“走吧。”姑娘催促了一句。
洛阳下了台阶，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了青楼门楣上的牌匾，上面刻了三个鎏金的字“红杏院”，颇有点书法底蕴。
那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洛阳。
洛阳收回视线，也往马路对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跟那姑娘说话：“你和你干爹又不是同一天死的，死的地方也相隔上万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遇上？”
那姑娘没有接话。
洛阳又说了一句：“你找到你爸了吗？我听你说过，你爸其实是你干爹害死的。我就佩服你的心胸，杀父之仇也是拿得起放得下。”
那姑娘冷哼了一声：“人死债消，我不放下有用吗？我们不过是这世间的浮萍而已，随波逐流，上岸才是我们的目的。”
“真看不出来，你现在还懂禅学，上岸是什么意思？”洛阳找话跟她说。
“转世，历九世而大成，那就是上岸。”
“你和你干爹转了几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走吧！”那姑娘语气有点凶。
洛阳耸了一下肩，穿过马路，跟着商人进了一条小巷。
他的心里也琢磨着那姑娘说的话，历九世就是上岸了，那么岸上又是什么？
他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个画面，一条大河边矗立着一排古香古色的店铺，卖河鲜的，洗脚的，川菜火锅什么的，生意火爆。街头立一牌坊，上面龙飞凤舞刻着“古老会美食街”几个字……
商人在一道院门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洛阳，然后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洛阳来到门前停下了脚步。
门后是一个小院，有五间瓦房，小院左侧种了一棵枣树，上面挂满了青色的枣子，还没有成熟。商人站在那棵枣树脚下，他的身边是一口井，上面盖着一块石板井盖。
“进去吧。”姑娘催促。
洛阳说道：“你先进去，我有点内急，这小巷里没人，我就在这小巷里撒泡尿，尿完就进来。”
“亏你还是个文化人，粗鄙。”姑娘一脸嫌弃，从洛阳身边走过。
洛阳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细细的，皮肤也暖暖的，触觉是真实的。
可是洛阳还是发现了一点端倪，就在他抓住姑娘的手的那一刹那间，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一点五颜六色的光，虽然一闪即逝，可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姑娘柳眉倒竖：“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我是想让你帮我看着人。”洛阳松开了手，也不管那姑娘答应不答应，他走到大门一侧，捞起袍子就准备放水。
那姑娘啐了一口，进了院子。
一道水箭浇在了墙上。
这一次洛阳看得真真切切，那五颜六色的光线变化又出现了，就在水箭浇到墙上的那一刹那间。
洛阳给水箭按了一个“暂停”，积蓄了两秒钟又再释放。
五颜六色的光线变化再次出现，那画面就像是热水浇在了一层薄薄的糖衣上，那层糖衣被融化了，露出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洛阳的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意。
之前在红杏院里，他只是有一点抓住了线头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已经变成了现实，他已经抓住它了。
那个姑娘突然从门框里探出了头来，一双杏仁儿眼瞅了过来。
洛阳慌忙收回去，装模作样地抱怨了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那姑娘又把头缩了回去。
洛阳整理了一下衣裳，进了院门，往那棵枣树走去。
商人指向了那块石板井盖：“洛神医，你看这井盖。”
洛阳的视线落在了那只井盖上，微微愣了一下。
石板井盖上刻着一个法印，古老而又神秘的图案密密麻麻，难以计数，是他看过的嘴复杂的法印。
“这是什么法印？”洛阳问。
商人说道：“你不是要找古老会的老巢吗，激活这个法印，你就能进入古老会的圣灵殿。”
洛阳故作心动的样子：“那太好了，可是……”
“可是什么？”商人问。
洛阳说道：“既然你们知道这法印后面就是圣灵殿，你们自己激活这法印不就可以进去了吗，为什么还要我来？”
“只有你可以，我们不行。”商人说。
洛阳看着商人的眼睛。
“你有所怀疑和顾忌也正常，可我绝对没有骗你，我们是没有资格进入圣灵殿的，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你激活这法印，我们就都可以进入圣灵殿了。”商人很诚恳的样子。
洛阳笑了：“姬重，你的演技不错，演得很好，不过下次别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