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致远搀扶着老马一步一步地走至餐厅,桂英已经找好位子了,是个包间、大圆桌、十个座,包晓星钟理两口子、钟能叔和钟雪梅、钟学成两孩子,加包晓棠,还有他们一家五口人,差不多。等老马和致远到了以后,两口子商量着先点几样饭前小菜,客人来了再点大菜。
六点半,包晓棠先来了。桂英和晓棠闲聊的时候,晓星一家也来了。
“马叔!”晓星进门先找老马,桂英两口子上前招呼大家。
“哎呀哎呀,您来了!老村长呀,还记得我不?”
“你这人!我怎么不知道你咧!”
“你看我给你带的什么西凤酒!”
“诶呀!谢谢!谢谢!”老马双手接过西凤酒,示意致远开酒。
老马伸出右手和钟能握手,左手指着钟能笑言:“你钟能怎么不知道!桂英她外婆去世……你不来了吗?你老丈人去世我们也见了面呀!咱两个比她们两个要亲,往上数咱两都是人家老田家的外孙女婿!对不对?”
“对对对!以前理过的!呃……到了我们两这一辈,是第三代外亲了,远啦!不走动了!晓星婆婆和桂英妈,人家关系很近的,姨表姐妹呐!”钟能说话的时候,老马打量着他,身体不长圆得很,那肚子好似怀胎六月一般鼓鼓的,一头银发稀疏,一脸褶子耷拉,声音依然有力,可惜膀子驼了!与当年老马见到的满身劲头的中年钟能全然不一样了时光不饶人。待在马家屯的老马也许从来不知自己有何变化,可这一刻老马从钟能身上觉察到了自己的衰老。
“按理说……到桂英这辈远了、该断了,你看看,这两孩子有缘分!”老马指着桂英和晓星说,钟能不住地点点头。
“当年修黄干渠的时候,两村子交界处一块修,咱两个天天碰面,你还让我吃你家西瓜呢!”钟能指着老马笑说。
“哈哈哈哈!嗯,有这回事!桂英说晓星我不知道,她一说你我立马弄清楚了!”
“老村长、老大哥,这些年你身体好吗?”
“好!好着呢!二月份脚骨折了,这才来的深圳,没啥大事,不严重!你呢?”
“哎我胃不好,其它还行,不敢随便吃!”
“钟能!你坐这儿!”老马把钟能引到他身边的座椅来。
“马叔,你还记得我不?”晓星笑盈盈地问老马。
“晓星是吧?桂英跟我说过,我真是忘了。”
“我可见过你!初一的时候,我和桂英一个班,我去过你们家!”
“真没印象了!我老啦,老啦!”老马摆摆手。
“梅梅、学成,来来来,见马爷爷!”钟能叫来两小孩打招呼。
“马爷爷!”十七岁的雪梅一米六七,着一身青绿色长裙,十分礼貌地问候老马。
“马爷爷好!”九岁的学成穿着短袖短裤打招呼。
“哎哎哎!好好好,这么大了!”
“钟理没来吗?”致远一边给两老人倒酒,一边问晓星。
“呃他……他今天晚上有约,跟他朋友吃饭呢!”
“别管他,咱们吃咱们的,他吃他的。”钟能在饭桌上侧头摆手,一副不想提及的态度。
“!你们两个姑娘怎么知道自己是亲戚的?”老马一直没弄懂,冲着晓星问。
“当时在镇上上学,我们两前后桌,玩得特别好。周末放学了路过我们村,桂英去过我家好几次呢!后来我跟钟理结婚后到深圳打工,桂英也跟着来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婆婆和桂英她妈是表亲,钟理也不知道。直到我有了梅梅,我婆婆过来伺候月子,经常见桂英来家里,一来二去熟了,才知道桂英是是我秀慧姨的孩子!我婆婆说作姑娘的时候她和秀慧姨经常一块玩,你来我家我来你家的,这不后来各自嫁出去了嘛,联络少了,所以钟理和桂英完全不认识彼此。当时知道这层关系的时候,秀慧姨已经不在了!后来我婆婆……也不在了!啊反正,就是闺蜜嫁给了自家亲戚……哈哈哈!”
“其实关系往上数是很近的,桂英她外婆和钟理的外婆是亲姐妹。”致远在一旁附和。
“是是是,搁在村里有了红白喜事恐怕得行门户呢!”钟能说。
“我们先点餐吧,边吃边聊!”桂英把菜单递给钟能,钟能又把菜单递给老马。
两个老人坐一堆儿,三个女人坐一堆儿,三个大孩子是一堆儿,致远坐漾漾和老马中间,照顾两边。点完餐以后,三堆人各聊各的,包厢里好不热闹。
“你往后是要待在深圳?”钟能问老马。
“哪里哪里!我脚好了走了,深圳地方小,憋得难受!”
“你要长待的话,我带你见几个人。”
“谁?”
“你们村的马行侠、马天民,我们村的钟家和,东郭村的樊伟成……还有高家庄的高屯……”
“行侠叔?哦!我在深圳见过的!小时候我们两家前巷后巷的离得很近!我跟他儿子小时候玩过呢!”桂英插嘴道。
“行侠不说了,马天民是那个歪嘴天民吧!樊伟成我熟,年轻的时候我跟他一起贩过菜,呃高家庄那个……好像听过,没见过人。”老马在脑海里翻着这些旧面孔。
“我也不全熟。钟家和我们一个村的,他跟着他儿子住在深圳机场那边,我们见个面跟到咱市里差不多路远得很!这些年只见过两次!你们村的马行侠我熟得很,隔三差五喝茶、吃酒、下棋,他住在龙岗坂田那儿,离你们家更近点儿,三十分钟不到!”
“改天一定得聚一聚!歪嘴天民和我一个生产队的,以前去地里经常经常见面,聊聊天抽个烟。马行侠从小玩到大的,我……我怕是十来年没见了!樊伟成也好多年没见了!改天一定得聚聚!哎呀!在这边有个老大哥我一直惦记着。他是我姑奶的孙子,比我大两岁,早年不认识,我当上村长以后才知道我们沾点儿亲。他是镇上的领导,帮过我很多,我知道他现在也在深圳跟着儿子过,听说他身体不好!这两天得紧着去见一见!咝……快了!”说完最后两字,老马努着嘴垂了一下头,轻拍了两下钟能的手背。
“哎!咱们这一辈呀,有一少半没喽!埋到黄土地下喽!现在剩着的联系也少,以前在村里好点,村里不碰头地里碰头,村里地里不碰头红白喜事总得碰头!现在到了城里,老村长你不知道啊,见个面困难得很!人家各家有各家的事儿!”这里两老人伤感人事天命,对面的三个孩子不知年月,为了一盘菜闹得你你我我、一会大笑一会争吵。
“哎!”老马神情失落。
“咱两这点亲戚倒没什么,关键是人家两孩子合得来,几十年来相处融洽多少亲兄弟亲姐妹都处不好别说一般人了!难能可贵啊老大哥!”钟能放下筷子,轻拍着老马的胳膊说。
“来来来,干杯!”
“干杯干杯!”
两老人的唉声叹气,淹没在了少年们聒噪又蓬勃的青春中。
桂英的电话响了,孩子们太闹腾,她走出包厢接电话。
“喂!哥!你怎么打来了!”
“你二哥说爸去你那了是不是?”
“是,我昨天晚上本来要跟你说的,结果……从他两脚进门到现在,我根本没闲下来!”
“爸的脚伤怎么样?”
“没大事,精力旺盛得很!现在跟晓星她公公喝酒呢!我们两家今天晚上一块吃饭!”
“呐!我明天过来!”
“可以啊!但是……”桂英支支吾吾。
“怎么了?”
“我怕他……怕他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批斗你!我想着下周五给你打电话,你下周末过来,他要数落你有我在呢!”
“哎,没事,我明天过来!呃致远在家是吧?”
“嗯,要不你下午过来,晚上待一晚!”
“我后天要去惠州,没时间!只能明天啦!”
“……那好吧!我让致远明天在家等着你!”
“行。那你们吃饭吧,我挂了!”
桂英叹了一口,挂了电话,进了包厢。
“明天我大哥过来!”说完话眼光落在老马脸上,老马没有任何表情。
“大舅舅过来,太好了!妈明天我们吃火锅好不好!”仔仔问桂英。
“好啊好啊!但是明天周一,你不上晚自习吗?”桂英白了仔仔一眼。
“漾漾,大舅舅来了,还记得不!”
“大舅舅!大舅舅!”漾漾点点头,高兴地拍着手。
“你大儿子现在做什么?”钟能问老马。
“哼!胡窜呢?谁知道呢!整天东南西北地瞎跑!哎……”老马吃着菜,言语间有失望、有否定、有不屑。
桂英一听急了:“胡窜?什么叫胡窜?我大哥在东莞开工厂,已经开了六年了!人家有厂房、有仓库、有办公室、有员工,什么叫瞎跑?什么叫胡窜!”桂英激动地冲着老马大声嚷嚷,忽然间三堆人全愣住了,包厢里鸦雀无声。
小辈们偷瞄老马,老马跟没听见似的,照样夹着菜、舀着汤吃饭呢。桂英这一拳好比打在了棉絮上没动静。致远欲提金吊坠的事儿打破尴尬,还未开口刹那间只听一阵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哈……晓星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桂英跟你马叔像得很!桂英说话这架势,跟你马叔年轻时一模一样!当然你马叔现在不一样了,有领导范儿啦沉着镇静、遇事不乱!哈哈哈……这两人像得很!”钟能在饭桌上伸出手,指指桂英又指指老马。
“桂英你看漾漾!眼睛瞪了个圆、嘴巴张得合不拢、愣在那儿不动弹被你吓傻喽!她还以为她妈妈是两面人呢一会是个老母亲,一会是个女土匪!”
两家老小听得乐了、看得也乐了,争着去逗漾漾玩。一场风波未起先消。
“仔仔,你妈跟你外公说话你听得懂吗?”晓棠问仔仔。
“以前听不懂,后来听你们说话听多了才懂了!”
“我们三个完全可以用陕西话交流好不好!陕西话是我们的第二语言!”雪梅指着仔仔和学成说。
“家乡话被你们排在第二位还得意呢!”晓星轻责雪梅。
“这个……多大了?”老马放下筷子指着雪梅问钟能。
“梅梅呀,十七岁,刚刚高考完,现在等成绩呢!”
“哦是嘛?女秀才呀了不得了不得!”老马夸赞雪梅。
“现在还不确定,成绩出来才看怎么样呢!”晓星道。
忽地老马电话响了,聊了几句挂了。
“家里有事吗?”
“嗯,我二弟家的小女儿生了一对龙凤胎,明天办百日宴,我那老二来电话说明天去走走门户!”
“哎呀!恭喜啊,龙凤胎可稀罕着呢!”
“是是是!”
老马一高兴,又和钟能多喝了几杯酒。转眼饭桌上的饭菜下去了一大半,桂英一看表对晓星小声说:“亲爱的,八点半了!”
“行吧,那散吧!”
晓星转头对公公说:“爸,八点半了,差不多了,准备回吧!”
“钟叔吃好了没?”致远笑问钟能。
“好了好了!”钟能来回抚摸着肚子,抬头又问两孙:“学成、梅梅,你们两吃饱了没!”
“饱了!”
“吃饱了,我们三个早放下筷子啦!”雪梅指着三个人眼前的碗筷道。
“那好!”钟能点点头,然后对老马说:“老村长啊,孩子明天要上学,今天暂到这吧!”
“好好好!”
“呐……你改天有空了,去我那儿喝酒,我那儿是批发市场桂英知道的应有尽有!到时候我叫上行侠、天民他们,咱们在大城市里的老头子也聚一聚!”钟能拍着老马的胳膊肘,说完便起身离座儿。
老马和致远送钟能出包厢,桂英陪同他们出了商场,看着晓棠上了晓星的车全家一起离开,她才转身回来。
致远催着漾漾多吃几口,桂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致远说:“亲爱的,我去开车,待会在商场门口等着你们!”
“好,你去吧!”致远说完把车钥匙扔了过去。
“爸,我吃多了,我走回去!在家等你们哈!”仔仔打完招呼先走了。
“吃了两个小时还没吃饱?”微醉的老马笑呵呵地问漾漾。
嘴里嚼着饭灵魂早飞往三界之外的漾漾,似乎听到有人在跟她说话,停下嘴,缓缓地抬起头,听不懂老马说了什么,只仰头嘻嘻憨笑,笑完目视前方,继续神游。
“哎呀!老牛拉破车,急死人啦!”老马指着漾漾取笑,然后从兜里拿出水烟袋,意欲抽一锅醒醒神。
“爸,我们走吧,漾漾吃得差不多了!咱回家里抽烟吧!”致远怕错过了漾漾睡觉的时间,也顾虑包厢里烟气太大影响下一桌吃饭的客人。
“好。”
致远扶着老马牵着漾漾,一摇一摆地出了商场。
回家后老马坐在餐桌上抽烟,致远给岳丈和桂英各冲了一杯蜂蜜水放餐桌上,然后去照看漾漾睡觉。
“村长啊,刚才饭桌上你说谁生了双胞胎?”
“兴华!”
“哦!是吗?”桂英探头噘嘴,十分惊奇,“兴华命这么好!龙凤胎啊,马家屯没几对吧!”
“咱们村……”老马吐着烟气琢磨了会儿:“没有!”
“我十多年没见兴华了!有点记不得她什么样子了。”
“就那样呗!”老马把烟嘴从嘴里挪出来,说:“年初通知我们办满月,紧接着说两个小孩生病了身子不太好,算了,后来没消息了给……”
“,那我二哥给送的什么?”
“送什么?馒头、麻花、红糖、鸡蛋?”
“不会吧?”桂英将信将疑。
“呵呵呵!农村早变啦!你以为三十年前!现在直接给现金,顺带送点小玩意!你二婶做了两双老虎鞋,给我们一对!”
“现在村里行门户给多少钱?”
“我在的话,怎么着也得五百!你二哥去两三百差不多了!他刚才打电话专程说这个事儿呢!”老马用牙签戳了戳水烟袋里的烟末。
“这烟袋是我小时候见的那个吗?”桂英一边喝蜂蜜水,一边指着问。
“不然呢?”
“不就是个水烟袋嘛!整天爱不释手的!”桂英不屑。
老马不答。
隔了会,老马问:“那个晓棠多大了?”
“虚岁三十三?”
“没对象?”
“没呢!”
“我看那姑娘长得挺俊的,身材好、五官好,长发长裙高跟鞋,怎么这么大了没嫁出去?”
“一言难尽!”桂英摇摇头,目光落在了餐桌的水果上。
“今天桌上的人,我略微瞧了瞧。晓棠不说了,好看!晓星那一身黄白的连衣裙,长发披肩上,啧有气质!她闺女雪梅,也看着端庄!人家天生好看、会穿衣服,还化着脸蛋,再看看你!”老马侧着脸、挤挤眼,空气里全是嫌弃。
“我怎么啦?”桂英坐直身体高声问。
“咦!怎么啦?先不说你说话那聒噪样儿,你穿的这叫什么?出门吃饭穿一双红红的拖鞋噗踏噗踏的,你是怕没人看见你那双跟你大哥二哥一样的大脚吗?灰不灰黑不黑的短裤子,跟我去地里打药锄草穿的短裤有啥区别?穿的衣服哎!也不挑一挑!勒得一肚子肉!还有你这头发,四十多岁的人啦,不往年轻的打扮,跟咱村里老太婆烫的那卷儿一样一样的!哎你跟你妈一样邋遢得很!没一点女人味儿!”对桂英的穿着扮相,老马忍了两天,忍不住了。
桂英压抑着满腔怒火,听他一句一句说完,于是开口反驳:“我……我三十九!”说完三十九顿时不知道往下接什么,只得气呼呼地磨着牙。一分钟后,她双手抱胸回了自己屋里。桂英走后,老马哼了一声,装上新的烟末,继续咕嘟咕嘟吸着水烟。
对一个女人来说,她的丈夫嫌弃自己邋遢她尚可辩解,被自己的父亲如此不留情面地数落自己没有女人味,她竟无一句可辩。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无父母帮衬独立抚养儿女、赚钱养家,能有眼下这光景已实属不易了,作为自己的父亲,没有一句认可的话,却……想到这里,桂英发现自己脸上的每一块肉无一不是僵硬的。
女人,最无法接受的事实便是容颜已老青春不在。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将这个被她刻意忽略的真相恶狠狠地扔到她面前。桂英坐在床上,一个人品着自己泪中的咸涩。
晚上九点半,仔仔在屋里补作业,致远哄漾漾睡觉,老马还在餐桌上抽烟。抽第一锅烟的时候,只觉腹内恶心,以为吃得油腻,喝了蜂蜜水还是不见好,他也不当回事。不想此刻腹内翻江倒海不好了!他赶紧拿起拐杖、捂着肚子噔噔噔噔地往卫生间赶。推开门一看,呵!一坨金黄的便便映入眼球!还有那臭味,催得老马更恶心想吐。
“谁拉的大便!马上给我过来冲厕所!”老马这么一声狮吼,连家里墙角缝的蟑螂、阳台上的蚊子恐怕也哆嗦了!
致远大步跑来,仔仔后脚跟着,桂英闭着眼、抿着嘴沉了一口大气。
“哦!漾漾刚才拉的,她还不太会冲厕所呢?”致远按了坐便器的开关立马冲了,然后打开排气扇。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我碰到不下二十次啦!习惯了都。”仔仔看着老马的怒容暗笑他如此大动干戈,然后扭着身子回自己屋,还没到屋碰到了同样一脸怒容的桂英大事不妙。仔仔回房后先关好房门,然后戴上耳机,赶写自己的作业。
“可以啦,没味了,爸你用吧!”致远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双手握着拐杖龙头的岳丈和双手抱胸的桂英。
“哪一个人生下来会冲厕所?”桂英仰着头语气平静地问老马。
“她多大了!你们不教吗?”老马微抬侧脸,亦压着怒火。
“教!教!这不今天太晚了嘛?她犯迷糊忘了冲了!”致远感受到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种高温火热的平静。
“教有一个过程,小孩子学东西怎么可能一次就会!她现在话都说不利索呢!”
“你现在不好好抓着这个当儿跟她说,你跟我顶嘴有什么用?她在幼儿园不冲厕所被老师训了你跟人家老师打嘴仗?”老马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考验。
“幼儿园老师会训孩子吗?幼儿园老师的任务是帮助孩子成长!哼!人家美国总统对待自己的孙子且要蹲下来好好说话,你一个村长大吼大叫的!还说我聒噪!”
“英英,你说这个干什么!赶紧让爸用厕所!爸不舒服!”致远看老马神情不对,拉着桂英走,桂英依然双手抱胸,一动不动。
“事多得很!谁没冲厕所就过来冲厕所!她是孩子也得讲规矩!”老马说到“她”字时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漾漾。
“哇哇哇……爸爸……哇哇哇……”听得大人吵架的漾漾早偷偷滑下床,两手抓着门框伸出脑袋在那儿看起了热闹,听着听着像跟自己有关系,她迷迷糊糊地总结出自己做错了事,于是往后缩了半个脸以为大人发现不了。谁想被老马这么一指再加大吼,漾漾彷如被就地正法的小妖怪瞬间现出原型那哗啦啦啦毫不掩饰的哭声便是不打自招了。
“不要她她她的,她是你外孙女!她没冲你不会冲吗?”桂英揪着不放。
“别挡在这儿啦!我要上厕所!”老马用拐杖使劲敲打地面,说完摆摆手自己先进去了。
“自己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个训跑了,现在还要训跑我的孩子吗?”桂英冲着卫生间里嘟囔。
“你别在这儿站着啦!你让爸赶紧上厕所!”致远一手抱着漾漾,一手硬拽着桂英回了房。这一晚,桂英恐怕做梦也是在鼓鼓的气垫上。
关灯后桂英辗转反侧睡不着,回想刚才致远拽她时的眼神,猛然困惑于一个问题:为何自己在老马面前如此激动,没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