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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上 尊文化入神听秦腔 奉民俗出力打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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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早上九点,一家人聚在餐厅吃早餐。致远见父女两人还生着些隔夜仇,于是开口调和:“咱们这里有一个人下周五要参加期末考试!”

“!是她!”仔仔指着漾漾,漾漾一脸地懵,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神思还在梦里呢。

“她会写字吗?”老马问。

“会,会写三个字!”

“哈哈哈那三个字是何一漾?对不对?”仔仔指着漾漾大笑。

“我还会写兔子呐!”漾漾轻轻地插进来一句话。

“会写个屁!你那是画兔子不是写!”仔仔边吃边说!

“好好说话!妹妹是笨了点,哪有你聪明呀幼儿园就把整个新华字典背了个滚瓜烂熟!”桂英狠狠地噎了仔仔一嘴。

“你……你怎么老针对我呀!”仔仔冲着桂英噘嘴。

“我是伸张正义!什么叫针对你!妹妹这么点你不保护她,见她不识字不会斗嘴你愣是嘲笑她!”

“不会写字……那考试考什么?”老马不解。

“呵呵……考字母,画画、打勾、连线啥的!”致远笑答。

“她会吗?”老马边吃边指着漾漾问。

“她?哼哈……会啥呀!幼儿园小班学不了什么的!从明天周一开始,我每天晚上给她补习补习,临阵磨刀!别垫底就好!”

“漾漾,爸爸要给你补课啦!开不开心?”桂英一脸慈爱地问漾漾。

“开心!”漾漾只顺着大人的话说,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她压根不清楚。

“是不是傻?补课还开心!”仔仔嘟囔。

“辛苦你了亲爱的,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最磨人啦!当初我碰上一个傻的,一加一、二加二整整学了大半年!我被逼得差点精神失常了!”桂英讽刺仔仔。

“爸!你看我妈老是怼我!爷爷你不管管你女儿子之过父之惰!”

“哎呦!你妈就是个母狮子,天天冲着我吼,我哪敢管呀!”老马用那张黑脸作出一副受惊受怕的表情,逗得家人全笑了。

“今天下午,我和你妈去买躺椅,你在家照顾妹妹和爷爷!”

“我能照顾他们两吗?他们谁听我的呀?一个凶的一个愣的!”

“让你照顾他们,不是让你命令、领导他们!何一鸣你是不是想多了?”桂英白了仔仔一眼。

“我不管,我要写作业,昨天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一让你做事你就拿作业当挡箭牌,上次你舅来你声张着要吃火锅怎么不记得你还有作业呢?”

“你们全部人针对我?有意思吗?”

“我可没针对你呀!你这猢狲戏多得很!”老马说完大伙儿又笑了。

“我的收音机你啥时候给我买?我闲得跟那开盐店的老板似的!”老马转头问致远。

“你有事可干啊?”仔仔憋着坏。

“啥事?”老马问。

“跟我妈吵架呀!你们两干架多刺激呀,老狮子对母狮子活生生地耍狮子!噼里啪啦多热闹!我们三个还能免费看戏呢!”仔仔乐得站起来演绎了几下,然后笑哈哈地回了屋。

“何一鸣你欠收拾啊!”桂英冲着仔仔的背影大喊。

“爸,收音机的事今天帮你去看看!你买收音机是收老家的台吗?”

“是啊!”

“你是要听戏还是干嘛?”

“就是专门听戏嘛!”

“你平时听什么戏?”致远说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折子戏呀!我不挑,啥都听!”

“你说一个,我看我手机上有没有!”

“《红灯记》、《五典坡》、《春秋笔》!你先找找这三个。”

“爸你听这个怎么样?”致远打开了一段《红灯记》让老马听。桂英回屋收拾去了,漾漾留在桌上一边吃包子,一边跟着听戏。

“这谁唱的?”

“这个是王二妮唱的,您想听谁唱的?我在手机上搜搜看!”

“你搜马友仙!”

“有!她唱的《五典坡》、《断桥》、《洪湖赤卫队》、《窦娥冤》啥的全有!”致远点开了马友仙唱的《洪湖赤卫队》给老马听。

“哎呦!手机还能听这个啊!稀奇哟!”七十岁的老头子一脸憨笑。

“爸,要不我给您买个手机吧,你想听什么点什么!收音机现在真没有人卖了!这玩意是老古董绝种了!”

“成成成!”老马点点头。

致远教他怎么搜怎么点下一曲,老马演练了几次以后,便摆手支走了致远,一个人在沙发上选好了马友仙的《五典坡》听了起来,一股气听了三个小时。听到欢喜激荡的地方,他一脸的笑眯眯如庙里的观音一般;听到入迷处他跟着人家打打拍子、摆头哼唱;听到纠结、紧张的桥段,他直挺挺地坐着将手机拿到耳边屏住呼吸逐字听……直到整个戏听完,他才一身轻捷从容地从宝钏与平贵的故事里游历回来。午饭后他又听起了马友仙的《断桥》,听戏时的老马跟脱壳游历的神仙一般,一身飘逸。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漾漾还没睡醒,仔仔刚起来写作业,老马躺在沙发上听戏,夫妻两出了门,去家门口最近的家具城。

“亲爱的,你有没有发现爸跟个小孩一样!”致远一边开车一边对桂英说。

“什么意思?”

“那天我给他一个折扇,他那大半天一直在玩扇子!一个人在扇子上戳戳点点、念念叨叨很入迷!今天给他找好戏,他一股脑从早餐后听到现在还在听!午饭的时候我看他吃得很快没怎么说话,吃完又去听戏!这跟小孩有了新玩具的反应一模一样!”致远笑了。

“哎!有点儿!怪我爷爷奶奶没教育好,社会化没完成,最后给我们三兄妹留了个半大的老小孩难伺候!”

“今天给爸买个手机,他老用我的手机听戏也不行啊!”

“啊?你的手机还在家呢!”

“可不?他听得很认真,手机放在耳朵边,有时还捧着手机听,我怎么好意思要?”

“行吧,买个老年机吧声大字大的!他确实爱听戏,还唱得不错呢!说实话他一放秦腔我瞬间感觉跟回到了小时候!”

“今天回来再给他去优衣库挑几件短袖短裤,这几天他老穿着我那条短裤!嘴上从来不说热,裤子穿了好几天硬是不脱……哈哈哈!”致远笑得停不下来。

“哈哈哈……他这人嘴硬得很!”桂英听到裤子的事也忍不住乐了。

三点半的时候,漾漾起来了,坐在客厅的地上,学着ipad里的视频在那儿捏橡皮泥。祖孙两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十分和谐。忽然《断桥》听完了手机没声了!老马猛地坐起来,打开手机还想听戏,他倒退了几步以后,搜索框里没了马友仙三个字,他不会用拼音打字,弄了好一会儿越弄越糟,无奈喊来仔仔。

仔仔帮他弄好后,刚回屋坐好提起笔,老马又喊:“仔儿,给爷爷把水烟袋拿来!”

“不能一次性说完吗?还分章回地叫人!”仔仔嘟囔着给他找水烟袋,找完后又回屋写作业。

老马填好烟末,发现没有打火机,十分尴尬:“仔儿,你没拿打火机呀!”

“你没说让我拿打火机呀!”仔仔在屋里一脸苦笑。

“我现在让你拿打火机!”

仔仔不情不愿地去找打火机。

“你给我拿烟不拿打火机!这跟上厕所不带纸、上集会不带钱有啥区别?”老马摊开手说。

“我又不抽烟我怎么知道!”

“这点常识都没有你怎么长这么大?”

“我都给你拿打火机了,你还反训我没常识!”仔仔摆出一副仇家脸,手里的打火机正要递给老马,又火速地收回来了。

“没训没训,这不掰理呢!”老马见他不给打火机先示弱。等他拿到打火机以后一改口气:“我不是在训你,我是在教育你呢!”老马淘气地伸出食指冲着仔仔指指点点。

“老奸巨猾!原来我妈身上的坏毛病是遗传你的!”

“那你身上的懒毛病呢?”

“我给你跑了三趟还说我懒!”

“啧这三趟算一趟的!是你自己笨得硬把它分成了三趟跑我能拿你怎地!”

“哼!你在家就是这样使唤我爸吧?我妈说我两舅舅加我爸在你面前是怂包,我告诉你:我不是怂包!”仔仔站在客厅中间用手指着自己义正辞严地大喊。

“哈哈哈哈……”老马一听了不得了,笑得躺不住了,翻身起来:“对对对,你说得对!你不是怂包!你不是怂包!你放心我知道了,你不是怂包……”老马笑得卡住了,连连咳嗽。

“你不是个怂包!你不是个怂包……”漾漾也依样画葫芦地指着仔仔取笑。

“哼!你们两!”仔仔见被取笑,气得转身回屋,顺带狠狠地关上门。

几十分钟以后,老马抽完两锅烟,清醒了几分,忽觉口渴,又喊仔仔。

“仔儿!仔儿!仔儿……”老马在客厅喊。

“又什么事?烦不烦呀!”仔仔在屋里喊。

“给爷爷倒杯水去!”

“刚才为什么不说?”

“刚才不渴啊!”

“你自己可以去啊!”

“我脚疼!”

“你能跑到餐桌吃饭,怎么倒不了个水?我在算题呢!求求你别再打扰我啦!”仔仔说完后,先塞上隔音耳塞,再戴上耳机放开音乐,任外面雷打地震他也听不到。

“仔儿,仔儿……快点快点,给爷爷倒杯水!”老马喊了许久,见没有回应,于是对着地上玩泥巴的小丫头说:“漾漾,你给爷爷倒杯水去!”

“什么?”漾漾一脸问号。

“倒杯水!”老马用两手在空中做着倒水的动作。

“爷爷你是不是要喝水?”

“哎呀对对对!”

漾漾起身去客厅里找杯子。

“爷爷是这个吗?”她指着一个空杯子轻喊。

“对!再找水壶!”

“是这个吗?”漾漾指着水壶问。

“对!把水壶里的水倒在杯子里!”

桌子太高了,漾漾爬上椅子,站在椅子上倒水。水壶里水很多,她使着劲儿端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因为没有经验一倒倒多了,桌子地上全湿乎乎的!

“哎呀!”漾漾看到满地的水小声喊。

水倒好了,她溜下椅子,从比自己高的餐桌上双手夹住一个满满是水的柱状透明玻璃杯,开始小碎步地朝向老马的方向运水。一路摇摇晃晃如水过桥,还没到沙发那大半杯水先颠没了她身后的地面跟下了雨似的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水路。老马扭头看得心焦,说:“宝啊,慢慢来!”

“哼?”漾漾听到“宝啊”两字,不知他在叫谁,只一惊一愣停了脚,杯中晃荡的水忽地飞出一大口来,落在了漾漾深红色的灯笼裤和凉鞋上。

“啊呀……”漾漾娇嗔地叫了一声,叫得时候顺便把杯子给扔了!咣当一声玻璃杯碎在了地上。

“啧又不是热水,你咋把杯子给扔了呢?”老马叵烦得不行。

“我……我裤子湿了……”漾漾扎着小马步、抖着她的灯笼裤给老马瞧。

老马拄着拐杖走过来,把玻璃渣踢到了一堆,又急又气又可惜,直嘟囔:“一天天的瓜得很!两口子咋教的呀,教出这么个娃儿楞怂楞怂的……”抱怨完了,他伸出左手食指假装严肃地批评漾漾:“这么大了端不了个水,迷迷糊糊的真是个糊涂蛋子!”

漾漾见爷爷在批评她,委屈地噘着小嘴闪着泪花。老马见她委屈停了嘴不说了,谁想他刚住嘴,那小丫头哇哇地哭了出来,坐在地上摊开两手尽情地嚎哭,时不时地伸手喊着她爸她妈。好好的一个糊涂仙,被他训成了雷公雨女。老马站在那儿很无助,柔和慈爱的话他不会说,那几句难得的安慰话跟批评的话又同是一个腔调,小孩越哭越厉害。

“来来来,爷爷给你一个玩具!”老马连哄带拽把大哭的漾漾拉到了他屋里。

“怎么我写个作业老是被打断!”仔仔见门开了一腔怒火,听漾漾在哭忙问老马:“她为什么哭了?”

“杯子打了被批评啦!来来来,你给我把这箱子打开,我给她拿个玩具!”

仔仔没好气地推箱子,打开后按照老马的指示取了一个指南针出来。

“她才不喜欢这个。”

“那可不一定。”

漾漾拿到指南针,雨还在下,雷声止住了。老马带她出来玩,漾漾在客厅里转来转去,不停地看指南针指示的方向,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老马见她破涕为笑,心也安了,只暗忖这孩子怎么这么好对付!

安静了半个小时,忽然老马想起了一茬事来,慌得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阳台挂历的方向走果然如此!原来今天是桂英妈的祭日!他心里一沉,前两天已隐约预感到了,结果给忘了!这是个大事,他走进屋里问仔仔:“你知道哪里有卖黄纸的?给人烧的黄纸、纸钱?”

“我不知道!”仔仔摘下耳机故作淡定地说,心里早恼火得如同群魔乱舞一般。

“今天是你外婆的祭日,你去找找这里有没有卖黄纸的?”

“什么黄纸呀没有!方圆三公里的店铺哪个我没去过?我说没有了,那就是没有!”

“行行行,硬币有没有?”

“有!存钱罐里!”

“存钱罐在哪?”

“外面的架子上一只红猪!”

“家里有没有白纸,草纸也行!”

“你要多少?”

“几十张吧!”

“给!”仔仔把手底下的a4草稿纸抽了一沓递给老马,然后一字一字地说:“别再叫我了!我快疯掉了!”

“成,你写你作业吧!”老马转身关门走了。找到硬币后,他拿着纸一拐一拐地去了厨房。老马放好拐杖,将那沓纸铺在厨房的瓷片上,硬币放在白纸的右上角,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将硬币固定住,右手用刀柄砸硬币,砸了十下,看这沓纸的最后一张没有打上硬币的印子,又敲了十下,见纸上全有印子了,便将硬币往下挪了一格,继续打!

漾漾好奇,跑来厨房看动静。仔仔一听声心想又作怪,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怒问。

“爷爷你在干什么呀?”

“我给你奶奶打钱呢?”老马擦擦汗接着打。

“是外婆吧?”

“对,是你外婆!”

“打这个有什么用?”

“今天是她的祭日,搁在老家要烧纸的!这里没有黄纸也没纸钱,我只能给她打硬币了!这一张纸能打……一百多个硬币吧!那一张纸是一百块钱,这一沓纸下来是……几千块钱!哎呀你外婆在那边可要发财了!”老马顿时甜笑起来。

“你要打多久?”仔仔只觉眼前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

“一个打十五下,一百个你数数……你不是在算题吗?”

“我要写作业,你这么吵我怎么写啊?”仔仔一脸苦情。

“那你先别写,休息会,要不你帮爷爷打?”老马侧着身将菜刀递到仔仔跟前。

“我不!”仔仔怒了。

“哼,这是你妈该做的事,现在我做,我且不抱怨你抱怨个啥?”

“天呢,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我写个作业跟取经似的!这……这也太离谱了吧!”仔仔哭丧着脸回了屋,然后拿着作业去了桂英屋里致远的那张桌子上那是家里离厨房最远的书桌。他做好了一切隔音工作,可心里还是有一条俯首的狂犬。

老马一个人在密不通风的厨房里大汗淋漓地敲打着,才打了十几个印子整个衬衫全湿了!没办法,他给桂英妈烧纸烧了好多年了,今年如何能落下?他用背上的毛巾抹了下脸上额上的汗珠,继续打。漾漾嫌吵,回客厅里玩指南针,客厅空荡荡的,她独自个无趣,去找哥哥哥哥不开门,无奈她溜进了老马那屋,对着老马床前柜上的各种小玩意起了玩心,一个人静静地玩得好个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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