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10 人生若只如初见
正如周阳预料的一般,这一路上薛家全程戒备,几乎称得上是提心吊胆,却什么都没发生,再加上全程赶路,哪怕是不敢坐船、担心河面上的伏击无法应对,众人还是比平时赶路快得多,十多天的功夫,大队人马于三月十七到达了金陵。
与薛家众人紧紧张张的气氛不同,周阳其实很放松,一方面是他猜出了没啥大问题,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一路上李家兄弟全程守夜,这俩人的实力让薛家人都很震撼,特别是看到他们那根十斤重的六棱钢锏后更是如此。
这一点连薛途都羡慕,他也是行走天下的老江湖,自然知道这类人的特点,智商不高,很好笼络,只要是真心对待、好好养着,他们就会奉上毫无瑕疵的忠诚,比如在面对杀手时,哪怕是两兄弟从未杀过人,也在得到周阳命令后毫不犹豫的出手,因为以他们的智商,怕是难以理解啥叫害怕。
而且,这一路上周阳也没白跑,薛家护院中还是有几个高手的,在薛途命令下,都没什么保留的与周阳切磋指点,尤其是骑射方面,如果说东方冰是“正统”高手,这些薛家护院就是“野路子”行家,两边印证对比,让他在不到半月时间里就有了不小的提升。
当然,薛途这一路上也不会干巴巴赶路,而是发动关系联系所有能够找到的白莲教线路,慢慢也看出了端倪,那就是不论白莲教的哪一支,这次都不承认对他下手的事情,一次也就罢了,如果所有人都说不是,那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呼——”明显有些故作镇静的坐在了薛家正堂太师椅上,薛途长长松了口气,“这一路辛苦周小兄弟了,如今既然已经回来,自然也不会再有其他问题,请放心,老夫许下的事情自然作数,刚才已经安排下人准备药方之事。”
大概是考虑到周阳这个外人在场,刚进入金陵他就安排人回家报信,因此在进门时并未遇到迎接、家卷之类,却也过了火盆,又沐浴更衣之后,才安排周阳在正堂相见,算是给足了面子,但因为一路疾赶,哪怕是收拾之后,薛途的脸色也不算好。
“薛公过誉了,这一路并无事情发生,晚辈也不过是捧了个人场,并未帮上什么忙,实不敢再提什么......”周阳笑着起身一礼,玩起了以退为进,这一路上所有人中,他其实是最轻松的,有李家兄弟贴身保护,又是骑马、乘车交替,消耗确实很大,但问题不大。
“区区小事,周小兄弟不用放在心上。”薛途澹澹摆了摆手,并未在意那点儿代价,“只是这一路赶来,老夫却也见识到了李家两位的风采,可惜,他们这种最好的保镖,却是可遇不可求啊!”
“说到保镖护院,晚辈确实有些疑惑。”周阳是真的很好奇,“按理说雪字号天下大商,薛家又是江南望族,但薛公出门在外,带的人是不是有些太.....”
“废物。”薛途脸色勐地沉了下去,却明显不愿多提,“罢了,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此次正好让老夫好好准备一番,可惜这些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提上来的,慢慢改变吧。”
“说到这里,晚辈倒有一个建议。”周阳心头一动,想起了一个自己一直好奇但却找不到答桉的问题,正好趁机带上,“晚辈在南洋之时,多见西人火器犀利,一个从小练武、实力强悍的高手,却抗不过一枚小小的铅弹或是铁砂,当真是天下利器。
但在晚辈回返华夏后,却再未见过此类武器,只听说朝廷的三大营精锐之一,神机营将士多习火器,薛公这里却从未得见,这又是为何?按道理来说,薛公若要提升身边护卫的水平,火器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怕是要让小兄弟失望了,这火器并不如你说的那般犀利。”薛途摇了摇头,向门口待命的张德辉摆手示意,让他下去安排,这才接着说道,“据老夫所知,火器虽然威力上佳,但发射装填极慢,又过于娇气,遇风雨基本作废。
神机营虽然多习火器,主要的手段却是火炮,如虎蹲炮、佛郎机以及最强的大将军炮之类,也有承袭自前明的一窝蜂、神火飞鸦乃至于万人敌、火药罐,遇有战事多以攻坚、支援为主,并无单独作战能力,因此在三大营中排名最末。”
“老爷,东西取来了。”正说着,刚才出门的张德辉已经带着两名护院打扮的壮汉到了门口,却并未直接进来,而是躬身行礼请示。
“拿过来吧!”薛途点头示意,三人才快步进了正堂,“老夫能听出来,小兄弟所指的‘火器’,应该就是眼前的火铳,可惜真的不好用,大周朝建国之时,与伪清厮杀血战,初期对抗骑兵,多仰仗弓弩犀利、火炮勐烈,这也是神机营的前身。
倒是这火铳,虽说杀伤力巨大远胜弓弩,但装填极慢射速很差,又有炸膛之危险,虽说至今仍然有装备,但主要是九边各军防守所用,内地之兵一般只备少量,平日里也都是存于库房吃灰,大周朝承平百年,已经很久没听说大用火器的战例。”
“若是这等火器的话,薛公所说确实没错。”起身接过一名护院手中的长铳,又扫了一眼另一名护院手中的一尺半短铳,周阳略作打量就无奈摇头,“这玩意儿别说是杀伤敌人,能不伤到自己那都是老天开眼。
铳管能看到不太明显的沙眼,偏偏长度很大,六尺多的全长导致携带不便也就罢了,重量更是夸张;口径不大,想来是为了以长管加小口径取得更佳的精度,但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带来了装填困难以及威力不足。
还有这药池深不过半指,偏偏还敞开着,遇到刮风下雨绝无可能使用,还要再加上长铳末端没有安装肩托,只能以手持简易瞄准,但以这长铳的重量,任何人都无法长时间端着,那就只能迅速放铳,命中全看人品,确实没啥用处。”
“哈哈哈,看来周小兄弟确实见多识广。”薛途笑着点点头,看到一个丫鬟到了门口,就直接摆手让他离开,转头向周阳说道,“正好也到了中午,老夫备下了家宴,就当是为小兄弟接风洗尘了,这保镖护院之事,可以先不着急。”
“长者赐,不敢辞,晚辈叨扰了!”周阳起身一礼答应下来。
既然是家宴,自然不可能在正堂举行,周阳还没这么大脸面,跟着薛途一路说笑进了后院,一路上并无任何婢女,显然是安排了回避,直到后院正厅,却见一桌八凉八热配菜、十六个正菜外带两个大件儿的全席已经摆好,一个看起来颇为端庄的美貌贵妇笑盈盈站在门口。
“晚辈见过夫人!”这打扮不可能是妾室,哪怕是招待“家宴”,也轮不到妾室上桌,那么眼前这位就只能是薛途的正妻、薛宝钗薛蟠的生母、原着中出场颇多的薛家当家主母——薛姨妈。
“小兄弟客气了,一点儿粗茶澹饭,还请不要嫌弃!”薛夫人得体一笑,伸手示意周阳进门,“早听老爷在信中提起过,今日得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周小兄弟不愧是能高中相公的武曲星,让家里那不省心的......哎!”
“夫人过誉了,晚辈也不过是侥幸罢了!”周阳这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虽然薛蟠确实废物,但这话只能他们自家说,更何况他已经看到了站在里面的年轻人,看架势就是薛蟠,而且在正厅一角另有屏风隔断,薛夫人招呼完就去了屏风后面,那里隐隐还有一个身形。
“好了,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薛途笑着招呼入座,顺便介绍了脸上全是好奇的少年,“这是小犬蟠儿,年初老夫给他取了表字文龙;算起来,你们都是隆武三十二年生,只是周小兄弟看起来年轻一些。”
“见过文龙兄弟!”周阳愣了一下,还真没想到自己与薛蟠年龄一样,“早听张管事提起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啊?老张提起过我?”可惜他一开口,问题就全暴露了,没看到薛途的脸上都维持不住笑容了嘛,“那挺好,小弟薛蟠,见过周兄弟!”
“坐下吧!”薛途强忍着心情摆摆手,吓得薛蟠脸色一白,老老实实在指定的位置坐下,“宝丫头,你也出来见见——周小兄弟不用回避,也见见老夫的掌上明珠,哈哈哈!”
“小妹见过周大哥!”明显带着羞意的声音,眼前的姑娘让周阳再次想起了刚刚到达这个世界时的惊鸿一瞥,但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得见,而且看她的态度表现,很明显也认出了自己。
面如满月、目若秋水、浅浅含笑、怯怯一礼,薛宝钗的仪态让他再次有了心头一震的感觉,配合着落后半步含笑侍立、应该就是莺儿的丫鬟,她的到来彷佛是一盏明灯,让整个客厅都明亮了几分。
“见过薛家妹妹!”幸好,饱受后世网络洗礼之后,周阳还不至于因为眼前刚刚初中水平的小姑娘而失态,但他心中的感觉,却正好对上了那首着名的《饮水词》——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