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4.99不如让贾女史代妾身——
京城的夜色其实也和其他地方没多大差别,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地方一到了夜间,基本就是黑漆漆一片,因为没多少人舍得点灯熬油,这可是一笔不下的开支;不过,这里面肯定不包括那些有钱的富户世家,以及——皇宫。
“皇爷,夜深了,该歇着了。”大明宫御书房中依然灯火通明,始终如凋像般侍立在书桌前的戴权不忍说道,“刚刚外面打了三更天,明日还有大朝会,到时候陛下少不了要和那帮穷酸扯皮磨牙,还是养好了精力再......”
“没有消息?”永和帝皱着眉头翻阅着御桉上的信纸,混没在乎亲信太监说什么,“你这狗才是不是又偷懒了,朕要你查的东西,你就查到了这些无用的废料?”
“皇爷,不是奴才不尽力,是确实查不出什么问题。”戴权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位一贯很少出门,上次还是年前大宴时,入宫拜见太上皇;那之后直到今日,他竟是从未出过王府,奴才就是想查也无从下手啊!”
“你在那边没有人手?”永和帝表情一冷。
“回皇爷的话,奴才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向那里安插人手,可是至今也无一人能传回消息,恐怕是都没了声息。”戴权苦着脸解释道,“当初......不知道有多少实力,留下些手尾也是有的,其他地方不敢说,这王府之内早已是铜墙铁壁,水泼难进啊!”
“起来吧!”永和帝也知道难为手下奴才,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跪着,“他这里虽然没有消息,却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没有,你前些日子不是说,平安州那边有些不安稳吗?现在可查清了,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皇爷,云家虽说一向不老实,可也不过是弄些银子罢了,要说他们有胆子跟了那位王爷,怕是无人会信。”戴权轻声说道,“这些日子他们出关的商队确实增加了不少,横竖也不过是些违禁货品、黄白之物,并无多少特殊。
倒是这些增加的货物来源,奴才已经查到了,没想到竟是贾府那边的手笔,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东西,竟是绵绵不断的被送去了平安州或是其他九边重镇;不过,奴才真没想到,这里面的大头,其实都没到贾家手里。”
“先不论这些货物的最终来源,你说银子没到贾家是什么意思?”永和帝皱眉问道。
“回皇爷,这贾珍......竟是个无能之辈。”戴权其实和贾府一直都有联系,此时说起来也很无语,“这些货物虽说是贾府安排的商队,但负责的奴才却没有老实的,基本上是先自己分肥吃饱了之后,再拿些残羹冷炙送给贾珍......嗯,还有贾赦。
奴才在那边的人手回报,这么大的路子,每月落到贾珍是手里的银子竟是不到三千两,不足实际收成的三成,其他都进了宁国府奴才的腰包;那贾赦也是个无能的,虽说拿的比贾珍多,横竖也就是五十步百步的差别。”
“当初的宁荣二公何等人杰,想不到后人竟然如此不肖。”永和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是被这两位的废物镇住了,“说到宁国府,那个嫁入的姑娘如何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那府里闹的很不像话吗?”
“那位姑娘.....”戴权卡了一下,应该是在组织语言,“倒是对得起天家血脉,奴才也是前些日子才查到,贾珍和贾蓉父子在迎娶之前,对她的身份竟是完全不知,怪不得会传出那府里.....祖传的毛病,幸好这姑娘是个有心气的,自己找了不少女保镖,把天香楼占住了。”
“贾指挥使......罢了,他如今当真是在玄真观修道,再说那也是宁国府的家事,朕实在不方便多问。”永和帝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跳过,“倒是那些女保镖,你可查清来历了?”
“虽说她们打的是那位王爷的名号,可奴才反复查证过,这些人都不过是普通女镖师,通过中原镖局的路子,帮着牵线入府的;不只是府里,宁国府不远还有一处院子,同样安排了女镖师,管着的是那姑娘的奶娘一家。”戴权赶紧答道。
“看来,这姑娘是个有想法的。”永和帝立刻判断出,秦可卿与义忠郡王不一路,“好了,她既然没事,那就先这样吧,朕也不是容不下一个姑娘,她当初的嫁妆不都是逾制的吗?你刚才提到的中原镖局,朕以前也听过这个名字,好像还不错?”
“京城七大镖局,这是唯一一家没后台、全靠自家实力打拼的。”戴权立刻说道,“估计是撑不住了,前些日子迁回了金陵,下面的人传来消息,他们入住了薛家准备的宅子,想来是大冶千户周阳的安排,他的一个屋里人,是镖局总镖头的大女儿。”
“既然还知道进退,那就随他们便是。”永和帝语气轻快了不少,“你刚才说的周阳,就是当初在春猎上表现不错的那个?”
“皇爷好记性!”戴权不轻不重的来了一记彩虹屁,“这小子没辜负陛下当初的恩典,到任不过半年,就干出了好大一番成绩,将大冶本地的豪族大户很是收拾了几家,几把火烧得全县无人敢多问,就是这男人的一点儿小事情......”
“哈哈哈,年少慕艾,只要不误事就好。”永和帝哑然失笑,“他倒是胆子不小,用着岳家的银子,自家却一个接一个的给自己纳小妾,幸好是个知恩图报的,听说就连他那不上台面的舅兄,他都帮着照顾起来;还有,朕怎么听说,他年前还跑去了金陵?”
“陛下,奴才整理折子的时候,可看到督察院甚至翰林院的不少弹劾。”戴权忍着笑说道。
“行了,放他过去吧,薛家当初也跟着伺候太宗皇帝,如今虽说后人不肖,好歹还算是皇家的奴才,给几分体面还是可以的。”永和帝笑了笑,也没当回事,“走吧,明日里还有不少事情。”
“这个......”戴权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说道,“皇爷,奴才刚才出门更衣,好像看到凤藻宫那边小厨房还亮着灯,想必是娘娘正在......”
“嗯?”永和帝脸色勐地一沉,目光带着杀气扫了过去,吓得戴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下不为例——既如此,摆驾吧!”
“奴才明白!”戴权没胆子站起来,跪伏着退出御书房,显然是准备安排出发,却不妨宫门方向有两道人影慢慢过来,他稍作辨认后就赶紧向书房内说道,“陛下,皇后娘娘过来了!”
永和帝皱了皱眉,将手里的折子扔在御桉上,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口,就见皇后在前、身后跟着一名端托盘的女官,笑语盈盈的向书房走来。
“陛下,怎么还没歇下?是不是戴权这狗奴才又惹你生气了?”眼看永和帝已经迎到了房门口,皇后端庄的轻轻一礼后笑道,“虽说国事繁忙,还是要保重龙体才是,妾身见这边还亮着灯,就让人熬了一碗莲子羹端过来——元春!”
“先放着吧!”哪怕是心有芥蒂,永和帝脸色还是舒缓了许多,摆手示意其他人滚蛋后,上前扶着皇后纤腰进了书房,“梓童有心了,朕也是刚刚准备歇下,就听戴权通报;正好明日就是大朝会,朕就没准备再去哪里;既然梓童过来,今晚就别再回去了。”
“陛下!”皇后娇嗔了一句,面上泛出些许红晕,也让永和帝眼神一亮,想起了当初两人琴瑟相和、相濡以沫的王府岁月,“妾身这几日有些不适,不如让贾女史代妾身——”
“可是刚才那个姑娘?”永和帝表情微变,刚刚升起的一点儿意思也慢慢退了下去,“她既然是梓童身边得用的,朕就不再夺人所爱了,夜深了,还是赶紧安歇吧,正好也没多少时辰就得起来早朝,走吧!”
“妾身多谢陛下怜惜!”皇后心头一沉,面上却并无显色,“明日朝会可有大事?”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老生常谈。”这些日子,永和帝过的还算舒心,“除了中原旱情,倒也无甚要事。”
“既如此,想必下朝后还有不少时间吧?”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正好恺儿这两日休沐,明日中午,妾身略备薄酒,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顿饭如何?”
“哦?”永和帝原本揽着皇后腰身的手臂明显僵硬,但很快放松了下来,若无其事的说道,“梓童见谅,朕昨日就答应了容妃(吴贵妃封号),正好愉儿也是休沐,只能辜负梓童好意了。”
“原来如此!”皇后表情明显一变,旋即恢复平时的端庄,“妾身就不给容妃妹妹添乱了,听说愉儿这些日子很是得了礼部几位大人夸赞,说他读书明理、多习圣人之言,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妾身明日就安排太医院,送些滋补药材过去。”
“梓童有心了。”永和帝脸色缓和了不少,“朕也听说恺儿功课多有进步,这些日子还跟着皇妹踏雪行猎?这骑射之事虽有利于身体,还是要节制一些才是。”
“多谢陛下关心,妾身上次还说过瑢儿那丫头,让他没事不要拐了恺儿出去;平时也没少撵着他多去向几位师傅请教,这圣人之言、微言大义,还是少不了要学习的。”皇后笑着说道,后族李家本也是诗书传家,“下次再见到父亲,我让他好好撵着恺儿学学。”
“既有岳父教导,朕也放心些。”永和帝温和一笑,拥着皇后进了卧房,很快烛光熄灭,大明宫中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