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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过十三巷的那间铁匠铺子，那里的伙计打铁技术很好，我腰间的佩剑便是从那里得来的。”
周渊没有回答周无极的问题，他沉默良久，而后轻轻拍打了两声腰间的佩剑，像是在打某个人的脸。
“十三巷……铁匠铺……”
周无极得意的笑容一僵，那铁匠铺是什么地方他当然知道，里面的伙计是织天阁与他单线联系的线人，知晓他十分多的秘密，仙儿九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周渊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无极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地问道：“你要如何？”
周渊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听闻皇兄在军营中了无闲趣，最喜欢下得就是黑白棋，巧合的是弟弟我对这方面也颇有心得，大祭酒曾与我手谈数局，最后惜败在我手中。”
“今天的公事，您就放一放吧，手谈过后，再抓奸细也不迟。”
周无极望着周渊，沉默思衬了许久的时间他，铁匠铺那人手中所掌握的资料们，是他日后进军朝堂，建立属于自己势力的关键所在，若是就这般丢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被他那个母家势力庞大的四弟压得抬不起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今日他执意闯进这座府宅，周渊或许再也不会有机会抬起头，但自己也会受到很严重的损伤，唯一得利的只有四皇子。
这种事情，他会做吗？
周无极望着周渊，沉默许久摇头笑道：“不得不说，皇弟你真的很聪明，如果我是父皇，我肯定也更喜欢你。”
“皇兄过奖。”
“贤弟，不知你看没看过一本书，说谁远古时候，曾发生过一个叫三国的故事。”
周渊闻言，沉默着说道：
“广绪年间，大隋朝国君暴毙，嫡系十三名皇子守孝时惨遭禁卫军反叛杀害，而后又经数十年乱战，最终天下三分。”
“这其中，以楚国公为首的势力，占领国都，齐叔公为首的势力们占据江南，剩下的那一股势力，自立朝代，号为后隋。”
“后隋之主隋案，乃是大隋朝国君的亲侄子，拥有正统的皇族血脉，但却未曾接受过帝王教育，前半生只读了些诗书，后来因缘际会，才在西北苦寒一代站稳了脚跟。”
周无极眼中浮现出一丝赞赏之意，他点了点头，望着周渊夸赞道：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连这等久远的史书都记得，而且还记得如此清楚，真不愧是我大周朝最厉害的年轻人。”
周渊沉默着没有说话。
周无极继续笑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三国之中，当属楚国公的势力最为强盛，因为他占领国都，坐拥七十万大军，而次一些的，便属齐叔公了，因为他占领了江南一代，远离都城，最为富饶，粮草充足，即便现在不敌楚国公，但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这三国之中，楚国公和齐叔公都是一般的地主权贵出身，却占了天下最好的两个位置，有着皇室血统的隋案却只能在苦寒穷困的西北一代扎根，后续的十几年里更是一度差点灭亡，但最后却是他们统一了天下，楚国公和齐叔公都遭处决，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周渊淡淡说道：
“我认为隋案能取胜，共有三点，其一便是他名正言顺，爱戴百姓坐拥民心， 其二因为他勤奋苦学，礼贤下士，不惜花费二十年时间振兴西北，三是因为他懂得听人劝告，善于用人，是位明君，所以才能在其他两个势力的压迫下艰难生存壮大，最后一统天下。”
周无极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贤弟所言固然不错，但我认为隋案之所以能一统天下，三国之中的楚国公则是有着不小的功劳。”
“天下三分，后隋疲敝，楚国公兵强马壮，屡次进犯，在两国之间榨取利益，壮大自身，以为这样就能将天下一步步蚕食殆尽，在西北起势的时候，即便忌惮也未曾下定决心铲除，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周渊闻言，皱眉说道：
“三国之间，没有真正的敌人与朋友，如果当年楚国公率军灭了后隋，江南一代的齐叔公肯定是会趁火打劫的，兄长不可能不懂得螳螂与黄雀的道理。”
周无极微微摇头，眼神发暗，声音沙哑地说道：“齐叔公只不过是占据地利才得以发展，论帝王权术，用兵打仗，他半点也比不上楚国公和随隋案，这样的人怎么能当黄雀？”
周渊再度摇头反驳道：“齐叔公既然能坐拥江南，定然有他的道理，就算不如楚国公和隋案，也是人中龙凤，楚国公焉有不怕治理。”
周无极望着周渊，再度笑着说道：
“是啊，可就算他是人中龙凤，也不是楚国公的对手，后者能一夜之间血洗皇室改朝换代，坐拥半壁江山，这样的枭雄眼里又怎么会有齐叔公？”
“我认为，不论楚国公的势力是比齐叔公强还是比齐叔公弱，都应该有能赢的信心，所以当年的他，就应该花最大的力气，铲除掉现在弱小，但日后有机会变得和他一样强的后隋。”
“即便那种代价，会让他伤筋动骨，会被齐叔公趁虚而入赚到大把的便宜，甚至在外人眼里可能都要灭国，但我亲爱的弟弟你应该知道，既然楚国公比齐叔公厉害，比他强大，比他更英武更有聪明智慧，就应该能赢。”
周渊明白了周无极的意思，平静开口问道：“所以皇兄，您若是当年的楚国公，会不惜一切代价灭掉隋案，哪怕是被齐叔公攻打灭国？”
周无极身上的气息重新恢复威严，他望着周渊淡淡点头说道：
“是的，我会那样做，但齐叔公灭不了我的国，就算他再得天时地利，人和却始终在我这边，不管多难，不管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楚国公还是会赢。”周渊叹气：“就不能选择更稳妥的方式，楚国公势力发展的最快，等到足矣自信完胜之时再主动出击不可？”
周无极认真道：
“楚国公正是那样做的，所以他死了，但我不是楚国公，因为我读过三国。”
周渊望着男人的眼睛，后者眼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野望，压力宛若是泥潭一般包裹着他，所以他只能沉默。
所谓三国，便是如今的他们两人，再加上四皇子。
“皇兄以史为鉴，乃是大材。”
“贤弟过誉了。”
“就不能再商量商量？”
“不能。”
“哪怕再加上临街十八巷的茶楼，雨荷塘后的那座雨屋，甚至是您姨母的那座精心打扫的书楼也不行？”
周无极闻言，沉默良久，随后望着周渊说道：“我不信你都有证据。”
周渊点了点头，无奈说道：“我自己当然不行，费尽心思也只不过查出了些头绪，但万事开头难嘛，最难的步骤我已经攻克了，剩下的我交给四弟就好。”
这便是威胁的意思。
就算我毁了，那些我知道但没能力查，没能力动的人和东西，四弟自然会帮我动，就像是假如说三国只剩下了两国，楚国公费劲心力灭了隋案后，齐叔公没理由不落井下石。
周无极明白这一点，望向周渊的眼神变得狰狞，胸口也不自觉地起伏着，像是有一座大山压着般，每次呼吸都得用尽全力，血管都露了出来。
他没想到，周渊竟然连那些地方都能查到，甚至那间书楼比铁匠铺还重要，如果这些都被铲除，从此以后军部的那位也不会再支持他，他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周渊跌落山崖，他也得摔掉一条腿和一条胳膊，只有那个废物能够骑在马上驰骋在圣龙大道上？
周无极憋得良久，最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憋得涨红消失不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疯狂。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高看了周渊，但没想到每次周渊都会给他不同的惊喜，太子府宴会那一次是，今天也是。
所以，他不会去做那稳步壮大的楚国公，而是会做孤注一掷疯狂的大周皇朝太子周无极！
两人对视，周渊明白了周无极会如何选择，于是他便也只能沉默地低下了头，顺着衣袍望向自己的脚尖。
如此一来，他再没什么好的办法了。
周无极静静地骑在马上，闭上眼睛，听着后方街巷之外，那一辆又一辆马车急促驶来，而后停在百十米外引起一片惊呼的动静，他苍白的脸上就又添上了些许红润。
“大人们都到了。”
“弟弟，请开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