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魁比武的事情给文搏突然带来了一丝紧张感,原本在他的计划中约战马三然后杀了他是一件非常轻松的小事。可不曾想这件事情在有心人的操纵下变成了很正规的比赛一般。
这让文搏彷佛回到自己是个格斗运动员的时期,要备赛要训练,满怀期待的等着那一天到来。
所以回到武馆,文搏一如往常的没有丝毫懈怠,独自到了校场开始训练,正好等待翁师傅回来。
一边加大训练强度,文搏脑子里也没闲着。
作为格斗选手的时候,备赛会有教练助教替他分析对手制定战术,还会尽量的为他寻找跟对手风格相近的陪练进行模拟实战。可到了这个时代没了教练团队,文搏就得自己想办法。
首先是在夺魁比武这个陌生的比赛模式下,文搏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带兵器带护具,到底是比拳脚还是跟实战一样百无禁忌杀招尽出。
第二点就是缺乏相似风格的陪练,这个问题倒是有解决的办法。八卦掌是拳种里的显学,在津门练八卦掌的几乎每个武馆都有,可是文搏需要的是一个顶尖的八卦掌武师。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郑山傲,可是斯人已逝,还是自己亲自动的手,显然没法给文搏提供帮助了。
所以他将目标换成了另一个人,一线天。
一线天身兼八卦八极两家之长,八极也是极为刚硬的功夫,跟形意拳颇有几分类似。加上一线天八卦掌的功夫很有造诣,几乎是文搏现在最好的陪练。
唯一的问题是去哪找一线天,而且他是否会答应。
想到这,文搏心里的另一个想法也有些跃跃欲试,不过他还是按捺住心中的冲动,继续沉浸在对身体的磨炼当中。
因为文搏还得等待翁师傅回来。
可平时办事利落的翁师傅今天格外磨蹭,文搏从下午等到天黑,又在武馆里吃过晚饭,翁师傅依然不见踪影,让文搏都有些忍不住想派人去寻他。
就在文搏快等到不耐烦的时候,翁师傅累得死狗一样呼哧呼哧的赶了回来。
还没进武馆,翁师傅就在门外大声吆喝。
“来个人帮忙啊!累死我了。”
听见翁师傅喊话,文搏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想念过翁师傅。都不用其他人过去,文搏三步并作两步,从校场一熘烟的跑到门口,就要迎接翁师傅。
可刚打开武馆门,文搏都不由得为之一愣。
为何?
只见翁师傅这会儿身上穿这件洗的发黄的白背心,满头大汗淋漓靠在一辆三轮的把手上喘个不停,好像下一秒就要去世一样。
再一看后头,文搏知道了翁师傅为何如此疲倦。
那三轮的后斗里竟装着足有十几根实心钢棍,每个粗约两指有余,长度更是远远超过了三轮车后斗的极限,一大半都露在外头,前后各伸出很长一截。
见着文搏亲自出来迎接,翁师傅把自己的外套当做汗巾擦去满头汗水,扶着车把手下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文师傅,幸不辱命,给您拖回来了,你先看看。”
说完,翁师傅看到武馆的武师、弟子们也有不少探头张望的,又是一阵吆喝让他们帮忙搬进武馆里。
这倒不需他人代劳,文搏让翁师傅先行休息,自己一把搂住大概十来根实心钢棍,鼓足双臂力道紧紧箍在怀里,然后勐一发力扛上肩头。
好家伙,文搏低估了这十来根钢棍重量,只怕得有四五百斤不止,肯定比武馆里最大的石锁还要沉重。
也不需要别人帮衬,文搏一人就轻松扛着这沉重的钢棍穿堂入舍,走到了校场里方才放下。
翁师傅这会也端着个珐琅杯子缓缓跟了过来,文搏一看那杯子花纹精美造型独特——这不是个搪瓷杯吗?文搏小时候还用过呢。
翁师傅不知道文搏想着什么,不等文搏发问,就自个解释起来。
“文师傅,您先别急,这些钢棍是没加工的我就给您带了回来。”翁师傅还有些喘着粗气,大沽造船厂虽说也在津门,可是用三轮车拖着几百斤东西走街串巷对翁师傅这个年纪还是有点难度,也多亏他平日里练武,否则只怕半路就得歇了。
至于翁师傅说带回的枪杆子,现在还只能叫做钢棍的东西根本没加工成文搏要求的模样
文搏先不答话,从中挑出一根钢棍,如同握着大枪杆子一般端在手中,两手间隔约两尺距离,一入手,文搏就发觉手感不对,于是调整到间隔三尺这才好些。再一抖动,好家伙,硬度极为可靠,三米长的钢棍一点晃动弧度都没有,这枪要是想抖枪花,只怕惯性大得惊人。
不过文搏倒是不太在意,他现在的枪术已经跟棍法结合,枪棒的用法倒是不太讲究抖枪花,反倒是这个重量对他枪招中夹杂棍法十分有利,砸、挥、抡的威胁性都会增加到一个恐怖的境地。
“这重心太靠前了,而且长度不对吧。”可这钢棍的问题也很多,文搏都不用具体测量,拿在手里就知道个一清二楚。
翁师傅赶忙解释来龙去脉。
事情一开始不像邹容想的那么简单,虽然翁师傅打着邹容的名号很容易就见到了里头的某位能话事的,可是人家也不乐意单独卖一两根钢棍出去。
无奈之下翁师傅先是钱财开路,然后像模像样的签了个协议订购了一批最少十五根的“实心钢棒”,写得用途是当做武馆教学器具。
到了买下钢棍这一步其实还算顺利,到了要符合文搏需要的规格时,就出了大问题。
首先邹容说的用造枪的无缝钢管当枪杆这件事就不成,太细了。若是长度超过两米强度韧性都会出现问题,根本无法支撑作为枪杆的要求。
好在那话事的脑筋一转,拿来了花机关枪的套筒原料。
翁师傅当时拿在手里就觉得事情成了,粗细大小都可以完美符合文搏要求,长度上短了一些,可是他们的实心钢棍最长就这样。
除此之外,不用文搏去说,翁师傅都知道规格有些不对。
因为枪杆子其实是一个类似圆台的物体,尾部粗头部细,对于重心还有很高要求。此时的造船厂有生产线有车床,可是这里的工人们平日里不用整体加工长度快三米的实心钢棒啊。都是直接截短了再进行加工的。
这时候,造船厂里的熟练工人们听说翁师傅是要用这东西做枪杆,虽然咂舌称奇但还是给出了有可行性的意见。
找人用砂轮也好,机床也罢慢慢磨掉厚度,这样通过调整前后端粗细控制重心。这个办法虽然听起来不错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就问题频频出现,要不是重心错了要不就是重量分布不均匀。
无奈之下,翁师傅铩羽而归,拖着一车没加工的实心钢棒回来了。
对此事,文搏的看法是翁师傅被人忽悠了,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就是如此。
就算造船厂的工人再不熟练,拿砂轮硬磨都能磨出符合要求的枪杆,人工成本会提高。可这年头,人工成本那是最不值钱的。
人家分明是磨洋工想要你多给些钱,可是翁师傅没想着这事,就这样带着钢棍回来了。
只能说邹容的面子不太好使,翁师傅的大洋也受了冷遇。当然这也跟大沽造船厂现在是个背景雄厚有关,人家背后靠着的是各地军阀,自己生产的东西更是不愁销路,压根不把武馆里的关系当一回事。
无奈之下翁师傅就拖回了这一车半成品钢棍,根本不能使用。所以两人商议片刻,最后还是得再找人加工,不但要调整成前细后粗,文搏更是特意拿毛笔标记了重心,等着明天再送到铁匠铺里请人加工。
当然枪头的事情翁师傅也没忘,明日正好一齐解决。
折腾一阵,文搏向来早睡,这年头晚上也没啥娱乐,文搏体质提高后虽然对于睡眠要求不那么高,可是他的习惯还是促使他很快进入安眠。
直到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唤醒了文搏。三下两下的爬起床来,文搏就跑到校场开始锻炼。
等他差不多练完,翁师傅也在外头给他买了早餐回来,两人一合计,翁师傅决定先运两根实心钢棒到铁匠铺,然后把三轮车还了——造船厂里借的,不然翁师傅还真运回不来这么多货物。
文搏吃着早点,陷入了选择困难。
他脑子一直没闲着,知道备战要找个教练团队分析对手分析战术,他最好的选择是陈识。
陈识功夫高深经验丰富,走南闯北跟各派武学都有过切磋,无疑能给文搏独到的见解帮助。
还有就是陪练,文搏心目中的第一目标是一线天,但是文搏当时跟他交过手后就没了联络。现在想来津门里知道他踪迹的可能是李书文老爷子,作为一线天的授业恩师,肯定能够联络到一线天。
一想到枪杆还在加工,文搏决定还是先等造好了一并带上,再去拜访李书文前辈,如果有机会也能让李前辈指点一二。
文搏行动力一向很强,思索过后做出决定立马就去办,收拾了一下自己,又跟武馆里的武师交代去向,便独自出了门,往陈识的武馆走去。
不多时,文搏又到了陈识的咏春拳术馆前。
新开的拳术馆里头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有很多弟子在校场里刻苦晨练,耿良辰的呵斥声隔着院墙都清晰可见,看来他这个咏春大师兄当得还挺称职。
拳术馆的大门虚掩着,文搏推门进去,耿良辰还没注意到他,拳术馆里的弟子们就纷纷把视线望了过来。耿良辰见着弟子走神,拿起手里的短棍就是一阵拍打,众人不敢张望,耿良辰这才笑着跟文搏打招呼。
“文大哥见笑了,这群小兔崽子一点定力都没有。”耿良辰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不用出去干活就有收入,还能随时练武,这就是他想要的日子。
“没事,你们继续练,我找陈师傅有事情商量。”文搏回应,可耿良辰听见有事情哪还呆得住,安排了徒弟们接下来的训练任务,自己就过来带路,往里头那间陈识的练功房走去。
“师父,文大哥找你。”耿良辰敲响门扉,里头陈识听见后说道;“请进。”
耿良辰这才推开门,给文搏做了个请的手势。
里头陈识此刻正赤着上身手里拿着日月乾坤刀,但是只装上一把八斩刀在前端,模拟刺刀的状态正在演练着什么。
文搏一眼看出了陈识这是将自己的武学改造得更接近刺刀技术,希望通过这门技术打进军界,这还是文搏的建议。
看到文搏进来,陈识也不理会探头探脑的耿良辰,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擦身上汗水,说道:“文师傅请坐,今天有什么事嘛?”
“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是有事情请陈师傅指点了。”文搏有求于人,不失礼数的恭维一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听文搏是找陈识谈比武的事情,耿良辰更加感兴趣,搬了条小马扎就坐在一边,等两人说话。
陈识懒得理会这家伙,思索一二给出建议。
“夺魁比武,高台争绣球,确实有点像我老家那块的玩法,不过比武不是舞狮,看上去台子稳固宽阔许多,里头凶险更甚啊。”陈识从文搏那听见他昨日见闻,眉头皱起觉得有些难办。
“是啊,文大哥功夫肯定是强过马三,但是这爬上台子打架,不只是看功夫高低。”耿良辰插嘴道,他想象一下,在十米的未固定高台上动手,稍有失手就得跌落重伤,实在是惊险异常。
“我也觉得这一战不简单,他们确实找着了我的弱点,在高台上我的很多功夫都施展不开,力量优势也难以发挥,主要看的还是灵巧功夫。”文搏哪能不知道里头厉害,如果单凭速度灵活文搏自信不弱于任何人,但是他天生的体型限制了在狭小空间的作战。
就像那些攀岩跑酷高手,大多是精瘦类型的选手,太过强壮的肌肉非但不能给他们提供帮助,还会影响灵活增加负担。文搏觉得自身力量能够支撑自己完成同样的高难度动作,但是客观的环境没法改变,马三可以往台子底下一躲,伸缩自如的进攻防守,可文搏这体型根本没法进去跟他交手。
到时候马三或许没法夺魁,但是文搏同样不好受,一直防备着马三不敢去抢绣球。
“能不能这样,先不等上台子就把马三打败,这样他八卦掌再高明也白瞎。”耿良辰充当狗头军师一职很是尽力,马上提出建议。
陈识摇头否决,“难,两人各站一边,马三肯定做好充足准备开场就去攀越高台,文师傅绕过去一定追之不及。”
这个问题文搏也想过,自己速度虽快也不可能在马三爬上台子前干掉他,一旦马三上了台子自己还在下头,那就已经输了一大半。
所以高台比武看似场地高度超出寻常很多,实际上真正能交手的地方应该还是最上面那一层,双方别无退路,距离几乎是脸贴着脸。到时候就是小巧灵活的功夫最有优势,难怪马三敢于主动挑战。
“来者不善啊。”耿良辰感慨一句,又想了个办法,“应该可以带兵刃吧?文师傅只要爬台子速度不差他太多,手里拿着大杆子到了后头几层双方距离不远,直接隔着台子戳他丫的!”
这也是文搏之前考虑过的,战书上的内容十分稀少,根本没规定护具、兵刃相关的内容,所以这事情还难说。
倒是街头出身的耿良辰非常适应这种战斗形式让文搏刮目相看,丝毫没有当今习武之人的矜持之意,只求最快最狠的解决对手,暗合武学真谛。
“好办法,他们想用高台比武限制我,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知道我是使枪的,在两米的擂台上枪法再高也没空间施展,倒是半路上反而是我的优势。”文搏眼睛一亮,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三个真是太聪明了。
陈识不太看好这个办法,还是那句话,半路动手虽然发挥了兵刃长度优势,但是一招没中就会落后,如果马三竭力闪躲或是格挡一枪硬往上爬,文搏这就算是输了。所以这办法看似不错但是不太稳妥,只能当做备选。
三个人苦思冥想就是难以破解局面,最后陈识一拍手提出了方桉,“先别管那么多,咱们搭个台子试验一二不就成了?文师傅,我做你对手,到时候咱们在高台上比划比划!”
陈识自告奋勇,文搏求之不得,虽然他想着的陪练是一线天,但是陈识愿意帮忙同样很好。于是陈识就去找人搭个简易架子,到不用真的擂台那般规格,反正现在的建筑工人也是用木头做的脚手架,高十米的架子本身就稳定性不佳,双方也只是模拟,不用那么讲究。
这边说好等架子搭好再来,文搏告辞陈识,往武馆走去。一路上,文搏心里想着等翁师傅回来了,就可以拿着新打造的大铁枪去李书文那走一趟,虽然约的时间是一个月后较量武艺,但是提前过去切磋一下,李书文前辈估计也不会拒绝。正好还能打听打听一线天的消息。
看上去文搏离开没多久,实际已经在陈识那边吃过饭,时间过去半天了。
于是文搏回到武馆,果然翁师傅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他这会正拿着布条在一根钢棍上缠绕。此时尾端已经缠好并且绑上红线,中段也快完工,看上去格外显眼大气。
“哟,文师傅您回来了,瞧瞧合心意吗?”翁师傅看到陈识回来,将最后的线头截短捆好,勉强把钢棍,或者说枪杆拿在手里竖着放好,示意文搏拿过去尝试一下。
文搏满怀期待,拿在手中一横,果然重心已经调整到他标记的位置,缠上黑布之后手感舒适不说还防滑。整体枪杆前细后粗,和标准的大枪杆子类似,就是粗细上面要小上一号,这跟材料有关,钢铁的硬度远胜木材,自然不需要做的那么粗,但是柔韧性几乎没有,这是与木制枪杆最大的差别。
重量虽然没有具体称量,但是比之前轻上些许,整根枪杆长三米,重约三十来斤,算是文搏当时给出的规格下限,所以他使用起来其实偏轻。
实际上三十斤的实战兵器已经非常夸张,哪怕是战场上用的骨朵、巨斧都不会有这个重量,与其说文搏手里拿着的是一杆铁枪,不如说是一把长达三米能砸能刺的重锤。
接着文搏又到校场里演练一番,整个精钢大枪犹如一条狂龙舞动,隔着老远翁师傅都觉得一阵寒风铺面,那“呼呼”的破空声任谁都知道挨着就死碰着就伤,也不知道文搏怎么能使得动这么沉的兵刃。
“很好,非常完美,就是枪头呢?”文搏试过之后非常满意,但是看向枪头处空荡荡的还是突兀的棍子模样。
翁师傅无奈的把手一摊,解释道:“这个真没办法,枪头打造不像加工枪杆这么简单,何况您还对造型有要求,估计得一周功夫才能做好。不过您也别急,我把剩下的钢棍都送了过去,让他们一齐加工了。”
这样一想好像也挺合理,于是文搏不再纠结,跟翁师傅说自己出门有事,便提着精钢打造的枪杆去寻李书文老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