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坐立不安的在小山包上来回观望着四周,此时就连清扫战场的军队都放弃了在夜间干活,疲倦的士兵随处找块空地就枕着战马、死人的尸体躺下,大半天的鏖战早已让他们失去了对于环境的要求,只有厚重的鼾声与尚未死绝的败兵哀嚎声不断传来。
而文搏至今没有回来,寇仲开始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牵绊住文搏的脚步。
他第一反应就是文搏之前说过的突厥和宋阀,如今窦建德取得了胜利,突厥来与不来都不会再改变战场局势,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宋阀的兵马已经暗中来到战场附近等待着偷袭,所以寇仲猜测文搏与窦建德暗中有了合作。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解释文搏是察觉到宋阀来敌,然后为窦建德出头用自己的武力威慑宋阀的统帅让他不敢趁着夜色偷袭。
想明白了缘由,寇仲不再担心。他自认无人比自己更清楚文搏的实力,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对文搏来说并非难事,这就是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对于战局的影响力。以一己之力就能威慑整个军队,因为对方如果没有同等战力,统帅将领都没法安然活命。
因此寇仲并未将文搏去阻止宋阀当一回事,但是忽然天色大变,夜空中乌云密布仿佛随时会掀起狂风骤雨。
这般特殊的景象令寇仲不由怀疑发生了什么剧变,但是以他的想象力也绝想不到竟是文搏与宋缺的交手引起异象。
但是这种不同寻常的景象已经让寇仲产生怀疑,那种压抑的不安之感在空中乌云近乎压到头顶的那一刻最为强烈。仿佛有一种刺骨的危险之感萦绕在寇仲心头,让他下意识的握紧手中钢枪做出防备姿态。
直到乌云消散,月华重新洒下,寇仲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刚刚出现的一切再也见不到,远处的鼾声和哀嚎重新响起,他才想起自己依然就在一场惨烈的大战后的战场旁。
“文大哥!”忽然寇仲眼前一亮,百步外的夜色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牵着战马缓缓走来,好像从一开始文搏就在那里,只是寇仲因为月色的变化而忽略了他的存在。
“嗯。”文搏简单的回应了一下便继续行来,寇仲心有所感,暗道难不成文搏阻止宋阀军队的事情出现了偏差?那他们可得赶紧做出应对,不论是提醒窦建德还是撤走。
可是等到文搏走到近前,寇仲方才注意到文搏与离开时的不同。
“文大哥,你的虎牙枪?!”
那柄神兵上头如今有一道惨烈的划痕几乎将整个枪头从正中间一分为二,虎头吞刃的造型现在看起来格外凄惨,后头钢制枪杆更是近乎扭曲了起来。
寇仲也算是当世一流高手,第一眼就认出这种伤痕的来历。在他将视线放在虎牙枪上伤痕试图仔细查探的瞬间,寇仲忽的如坠魔障,整个人像是坠落至十八层地狱一般身临其境,月色再次被掩盖,一道凄厉的刀芒从天而降。
躲不了避不开挡不住,眼前唯有死路一条。
“寇仲!”一声轻喝在寇仲耳边响起,让他从深刻的梦魔中惊醒。
“呼呼……”寇仲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沉浸于虎牙枪上的痕迹试图还原发生了何事,结果被伤痕上残留的出刀之人意念所侵染,顿时陷入了魔障之中。
能在虎牙上留下这般刀伤的人,寇仲不做他人想,而之前异变的天色更是让他确信了只有宋阀那位刀道的至尊,天刀宋缺。
寇仲再一次仔细打量文搏,铁浮屠厚重的整体锻造甲胃上并无明显伤痕,透过月色散发出黑红的哑光。寇仲松了口气,心道自己还是太操心了,文搏怎么可能会输?
他先是兴奋又转而惋惜,文搏在他心中就是不败的战神,胜过宋缺好像也不那么出奇。可是依旧为虎牙的受损而感到扼腕,寇仲可是知道虎牙绝非凡兵,是有着奇异之力的绝世神枪。
这样的好兵器让寇仲垂涎已久,求着文搏替他打造一柄,可文搏锻造技术虽不错,但魂印兵器这种涉及到奇幻之力的造物确实不是他目前能够掌握。因此只能按照虎牙形制帮寇仲改造了一下兵器,却无法复原魂印兵器那种不同寻常的异能。
如今见到虎牙受损,寇仲对于文搏胜过宋缺的兴奋之情变成了惋惜,好在文搏本人并无大碍。
于是寇仲又急着询问文搏具体发生了何事,言语中颇有几分抱怨怎么不带上自己去旁观这场惊世之战。
“文大哥你也太不义气了,这样的盛世怎么不叫小弟看热闹……不是,我是说助阵呢?那可是天刀宋缺啊!”
文搏直到此时才长长地喘了口气,掀开覆面的铁盔露出一张与往日决然不同的疲倦面目,“正因为是天刀宋缺,才不能带你去,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胜过他,今日算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方才技高一筹。”
寇仲不明白文搏说的天时地利人和是指的那些方面,细细一想无非是文搏以逸待劳又提前猜到了宋缺会来,让宋缺失去了先机之类的原因。可是胜了就是胜了,又不是什么卑鄙手段。
不过寇仲也明白文搏的意思,这一战极为凶险,刚才的风云变幻十有八九和两人之间的交战有关。这种程度的战斗只怕光是旁观都得冒巨大风险,随便一人散发的气机就足以令寻常武者肝胆炸裂而亡不说,之前他光是观摩虎牙上的痕迹就差点儿走火入魔,真要在一旁观战只怕他的一举一动也会让文搏分心。
所以寇仲心知肚明,说到底还是自己本事不够,让他愈发暗下决心要早日追上文搏步伐,更想起好兄弟徐子陵去了天竺取经,自己不能落于人后,别到时候徐子陵回来已成了秃头圣僧,自己还是个无名小卒。
寇仲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正要细细的打探文搏与宋缺交手细节,这等级数的高手交锋随便让他参透只鳞片爪都受益匪浅,喜好武学的寇仲自然不会放过。
“左右无事,文大哥要是不急着休息,咱们先来复盘一下你和宋缺交手的经历吧,让小弟也能学习观摩一二。”寇仲搓着手迫不及待,哪想到文搏并不准备停留,看着手中破裂的兵刃片刻之后拒绝了就地休息的打算。
“还不能停下,你知道咱们今日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寇仲一怔,说出自己看法,“不就是帮窦建德把李密解决掉吗?”
文搏也有些无奈,这种事情他真要帮忙何须亲自出手?只好解释道:“那是表象,之前我跟你说过跳出眼前的棋盘,着眼于天下大局,现在想要插手中原局势的两个势力一个是宋阀,一个是突厥。对战宋缺是挡住了宋阀,那么怎么对付突厥呢?”
寇仲后知后觉,方才意识到文搏布局竟是为了突厥。
他自然对这个经常侵略边境的异族充满敌意,但是如今非但宋阀没有帮助李密战胜窦建德,就连突厥人好像都没有赶到,窦建德就先一步在文搏的助力下解决了瓦岗军。
寇仲想不到文搏有何妙计。不管窦建德本心如何,现在北地群雄没有一个不在突厥人的凶威下低头,就连李阀都只能暂时和突厥结成盟约送上阀中贵女联姻防止他们借口入侵。
只是这种办法只能起一时之效,一旦冬季年景不好,突厥人一定会来进攻北边将祸水东引。
“怎么对付突厥?窦建德都和突厥人合作了,总不能让他转过头来又跟突厥打一仗吧?”寇仲摸着脑袋自言自语,却发现文搏并未回应,已然纵马往黎阳赶去。
“文大哥等等我!别告诉我你真能让窦建德去和突厥拼命啊?”寇仲虽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连忙追上,他意识到文搏一定还有后手,既然没法旁观宋缺与文搏的战斗,那千军万马的战场总不能错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