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这人梳着油光发亮的背头,两撇八字胡整整齐齐,阴影下棱角分明颧骨突出,看上去很瘦,可是西装下的体魄却给人一种凌厉之感。手里的拿着一把看似并不起眼的剃刀,文搏看出在他手里转动的剃刀沉重厚实,轻易能切肉断骨,是一把极好的短兵。
“拳无双响?阁下这理由找得倒是有些意思,一报还一报,没成想今天我被人找茬了。”文搏一听这人的话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从没人说过自己有个拳无双响的外号,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你这么理解也行。人家说我的刀千金难买一声响,我是真的觉得有些犯冲。”那人解释了一句,缓缓走来,月色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文搏面前,借着头顶闪烁的的电灯,文搏看清了他的面容,那张冷酷狭长的脸让文搏脱口而出,说出了他的名字。
“沉炼?”
这话顿时让他僵住,停顿了片刻说道:“你可以叫我,一线天。”
两人相视而立,距离不过一拳之隔,若要动手随时都能接触到对方。
不怪文搏认错了人,他的样貌实在是像极了某个拿着绣春刀的锦衣卫。不过他既然自报家门,文搏同样以礼相待,因为他从此人身上没察觉到杀意。
“文搏,阁下是技痒了?”
“有很多理由。”那人略矮了文搏半个头,他直直的看向文搏双眼,文搏在他眼中看不到杀意,可是战意昂然,“第一个就是我想告诉你,八卦掌很强。”
“第二是我想见见李前辈看好的年轻人。”
“第三是……你就当我想打架了吧。”三个理由说出口,各个都很充分,文搏也想起来者何人了。
一线天,电影原着当中说他是军方的特工,私下里有人称他为第一杀手,他的剃刀很快,所以有人称千金难买一声响。
此时一线天还未从军,他目前是一个拿着读大学的钱四处闯荡学武的热血青年。
一线天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也跟他四处习武有关。
他既宫宝森的徒弟,也是李书文的徒弟,是八卦掌好手,也是八极拳传人。
在关外,一线天拜见了宫宝森,这位武林巨擘嘱咐他帮衬马三。
于是一线天路上跟着马三,不想有了意外的收获。他遇见了一群背后有着东洋人操控的家伙居然在列车上和自己的师兄马三有了接触,虽然目前看来马三并没有参与其中,可是依然给一线天心里蒙上一层阴霾。
一路跟着马三来到津门,一线天从原来的帮衬态度转变为盯梢马三,恰好见到了文搏一举击败马三的一幕。
到津门一线天又见过李书文,李老爷子比之前在鲁地教拳时憔悴衰老很多,可是一股旺盛的战意更胜之前。
于是一线天好奇之下就询问李老爷子发生了什么,李书文说他的拳法有了心仪的传人。当时一线天心里有些诧异,难道不是自己吗?在李之芳的解释下,一线天方才得知前些天李神枪见了一个年轻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线天心高气傲,得知有人比自己更如李神枪的意心下不服。
最终,两件事情居然汇到了一块,促成了这场小巷当中的相会。
“好理由,我喜欢和条理清晰的人说话。”文搏难得的碰到有逻辑的人,津门的武师大多拳头快过脑子,所以他答应了,“比武,我来者不拒。更何况,我想听听千金难买的那声响何等悦耳。”
反倒是一线天冷酷的笑了笑,剃刀在他手中转得更快了。
“豪爽,可惜我戒酒了,不然要和你喝上一杯。”一线天眉目低垂,话语冷了下去,“只是……你手无寸铁,拿什么听我的刀。”
明明还不到秋天,寒风从巷子里刮过,让文搏后颈起了鸡皮疙瘩。
“这把刀,限制了你的功夫。”文搏看向自己的拳头,青筋暴起,肌肉虬结,于是他说道:“你说我拳无双响,当然是用拳头。”
一线天的刀很快,快到斩断皮肤、肌肉、经脉、骨骼都不会有丝毫的迟滞,他很喜欢这把特制的剃刀,
可今天,有个年轻人,或许还是少年,跟他说这把刀限制他的功夫,还要用拳头对付他的刀。
一线天有了一丝杀意,很快又按捺下去了,他有自己的规矩,不愿杀华夏男儿。
所以,割掉他一只耳朵,教教他天高地厚,不算违背规矩。
一线天这样想着,也不说话,把手向侧边伸直,另一只手插进了西服裤子的口袋,微微抬起的双眼里尽是寒意。
两人之间不用说话,一线天要出刀了,带着无比的自信与对文搏的蔑视。
一线天的剃刀收在刀柄里尚未展开,他在等文搏先动手,文搏出拳的瞬间就是信号,那时候他才出刀。
这是一线天的自信,也是他最后的温柔。
“请。”轻轻的一声,接着是剃刀从刀鞘中弹出的悦耳轻鸣。
“嗡~”明明是一把短小的剃刀,恍忽间却让人感觉有悠扬的曲调伴随着驼铃在大漠中响起,不禁回忆起黄沙漫天的戈壁,还有骑着烈马勐然挥刀的骑兵。
“轰!”此刻,菩萨低眉,金刚怒目,暴烈的轰鸣盖过一切温文尔雅,一双拳头平直的伸出,贲突的肌肉在衣服底下都快把宽松的夹克涨破。
“好听就是好刀,这一声,值千金。”文搏缓缓地收回双手,从一线天身边走过。
这时候,中州武馆已经听见动静,一片喧闹当中翁师傅从墙头探出脑袋,紧张的四处张望,看到文搏后才舒了口气,问道:“文师傅,没事吧?”
文搏惬意的挥挥手,依然是宁静如佛陀。
走进了中州武馆。
“呼,真快啊……”长出一口气,武馆外的一线天晃晃悠悠靠着电线杆,在怀里马甲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块变形的薄钢板,上头凹陷进去半寸的一个拳印清晰可见。
翁师傅还在院墙上探头探脑,看向灯火熄灭的中州武馆,电线杆上的电灯闪烁几下恢复亮度,彷佛刚刚对峙的两人并不存在,是他看花了眼。
“文师傅,您这……修面去了?”翁师傅打量了武馆的文搏一眼,迟疑片刻,问出心里的疑惑。
文搏听见他的问题,摸了摸鬓角回答道,“是啊,剃头师傅手艺挺好,就是我走得急,只给我修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