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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京城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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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谕趁着这段时间也演算了不少东西,还写了一些科普小故事,甚至也在研究该写个什么科幻题材。

正月二十后,北洋武备速成学堂的课程基本也算是结束,李谕可以回京了。

袁世凯再次挽留道:“先生不若留下做个枪炮工程师。这才是经世致用的学问,你那些数理的东西飘飘渺渺落不到实地。”

李谕知道也不可能解释太多,只能婉拒道:“承蒙抬爱,不过人各有志,在下还是有自己的一些抱负的。”

其实李谕是心中明白,即便是现在真的研究出了先进的枪炮,也是给日本人做嫁衣!就这些军阀们,根本把持不住,最终受伤的还是百姓。

所以李谕才不干这种事。

袁世凯见留不住李谕,只好令冯国章再取出三千两银票送给李谕。

两次授课经历,让吴佩孚和孙传芳等人对李谕深表佩服,两人拿着李谕的讲义让他签了字,郑重道:“谢教习授课,今后我等必每日上进,为国效力。”

“如此最好。”李谕说。

吴佩孚又说:“如果没有李教习,恐怕我这辈子都学不懂这么多学问。”

孙传芳也说:“实在没想到如此深奥的数理内容我也能学明白。”

普通人听了他们这些话肯定觉得没什么,但是李谕可是知道他们今后都是大军阀,认真学习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

好在两人此后也对李谕一直尊敬有加,签过字的讲义都保存得很好。

李谕回到旅店时,吕碧城也拿着一份信开心道:“京师大学堂给我来信了!”

“京师大学堂?”李谕讶道,“据我所知,现在大学堂似乎还并没有开始招收女学员。”

“我知道,”吕碧城说,“来信的是严复先生!天哪,他可是我的一位偶像!”

李谕问:“严复先生?现在京师大学堂译学馆总办、写了《天演论》的严复先生?”

吕碧城使劲点点头:“当然是!”

李谕又问:“严复先生为何给你写信?”

吕碧城很高兴:“他要收我为弟子,还要教授我逻辑学。虽然当不了大学堂的学生,但是能当严先生的徒弟也没差多少。”

“这是好事啊!”李谕说,“严复先生在京师大学堂的中文教习中,的确算是最懂西学的。”

“我还真没听过逻辑学,”吕碧城道,“这也是西学吗?”

李谕说:“是的,是一门关于思维的学科,可以让人变得会思考,或者说变得更聪明,说不定以后你还能断桉哪。”

吕碧城兴趣更浓了:“那我要学!”

现在确实很多初涉西学的人都会学逻辑学,毕竟数理等专业学科太难了。

而逻辑学研究的是人的思维,比数理科学要基础,也要简单许多。且它无论如何都是一项科学批判的思考方式,值得学一下,能有个科学的思维认知。

不过后世很多人可能对逻辑学有点陌生,其实是因为它太基础,早已融入到所有的学科之中,各种基础的推理过程都是一种逻辑。

但要说逻辑学最出名的一样,肯定还得是推理小说了,包括柯南等动画影视作品实际上就是各种缜密又有趣的逻辑推理。

正好两人一起回京,吕碧城对京师大学堂也蛮好奇,她以后想要做女子教育,自然也想看看京师大学堂如何办学。

他们找到严复时,严复正在看报,见到李谕时,他指着报纸说:“前年张翼尚邀请我去开平矿务局任总办,但我很快就感觉不善管理卸了任。只不过没想到那时候开平矿务局的实际控制人已经成了英国人!可叹老夫当初竟成了洋人的下属!要不是你揭露此事,老夫还蒙在鼓里不为所知!”

李谕叹了口气说:“只可惜我们没有完整的法律体系,事情几乎成了死局。”

严复刚刚知道事情原委,实在看不下去:“不能就此罢了!朝廷的奏事处已经开印,老夫明天就要写个奏折递交上去。”

严复还是出过国的,知道这些人的心理,他对此事也确实上心,明年英国法庭开庭审理开平矿务局一桉时,严复便亲赴伦敦交涉。

只不过结果吗,只能说尽了人事。

大清国力摆在这,法庭确实判决德璀琳、胡佛等人的墨林公司败诉。不过又能怎样,外商依然把持了几十年开平煤矿。

的确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李谕知道无论如何都是白费,他的目标还是放在尚未发生的事情上,毕竟以后的问题要更加棘手,但解决了其实意义更大。

清廷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即便是开平煤矿这么大的事其实在他们眼中也是小事,毕竟能不能保住自身地位都不好说,还管得了下面的财产?一旦地位没了,这些东西也不是他们的了。

在他们思维中当然合理,但实在是可怕可叹又可恶的思想啊。

严复稍稍平复心情,才提到了与李谕一起来的吕碧城:“姑娘便是津门才女碧城?”

吕碧城道:“正是小女。”

严复放下报纸道:“好好好!暂时不提这些烦心事!说到你,可胜过了那些读书人几十倍!你能同意成为我的弟子也令老夫无比畅怀。”

吕碧城说:“得蒙先生垂爱收为弟子,更是小女的荣幸。”

严复道:“早前我已经看过你的词作及文章,不仅文采好,思想论点也优秀,真是难得!我当过北洋水师学堂十几年教习,还没几个令我满意的学生。”

严复一向对弟子要求都极为苛刻,他在当北洋水师学堂的教习、总办时,曾经对弟子这么评价过:“复管理十余年北洋学堂,质实言之,其中弟子无得意者。伍昭扆(光建)有学识,而性情乖张;王少泉(劭廉)笃实,而过于拘谨。二者之外,余虽名位煊赫,皆庸才也。”

其中提到两人中的伍光建,后来做了大翻译家,也做过复旦大学教授;王劭廉三年后则成了北洋大学堂的总教习。

这两个人还是他觉得不错的,不过确实名声并不大。

但至于严复口中的“二者之外,余虽名位煊赫,皆庸才也”,所谓的“之外”,就包括黎元洪……

当然啦,其实人家当年在北洋水师学堂机械科念书时还是很刻苦的,而且还因学习成绩优秀以及在教练舰上实习表现突出,年终被学校特予了嘉奖。

所以当严复的学生还是很难的,不过好在此后在历史上吕碧城和严复的师生关系都很融洽,二人经常还互相写信互赠诗词,也算是一段佳话。

真的很不容易。

严复又说:“姑娘初到京城,正好大学堂可以为你在东四十四条安排住处,那里有学校租赁的部分新房屋,还没有人住,距离大学堂也较近。”

吕碧城说:“谢谢先生,哦不,应该是谢谢老师!”

严复哈哈大笑:“这才差不多!”

京师大学堂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有钱的,本来租下东四十四条胡同的几处宅子是想给一些外来进京进入大学堂仕学馆临时进修的官员们准备,所以条件还好。

只不过现在外地的官员们的观望态度明显,除了京城比较近的一些官员,外地官员目前还没有人来做听讲员。

不过这样正好。

他们帮着安排好了吕碧城,严复还要继续回京师大学堂,李谕则直接回家。

走出东四十四条胡同时,李谕看见了一个精瘦的日本人走了过去,李谕也没有多想,就回他所住的东厂胡同。

路过东安市场时,他看到外面张贴着一张告示:“正值年关,天气干燥,市民如燃放鞭炮需严加注意”。

后面的落款是爱新觉罗·善耆。

这么白话的告示在晚清还是不多见。

回到家时,李谕有看到家门口一个带着官帽、穿着官服的官员正在询问王伯和凤铃,赵谦。

王伯看到李谕后,立刻高声招呼:“先生回来了!”

李谕上前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官员看了眼李谕:“你就是这家宅子的主人李谕?”

李谕道:“没错。”

官员说:“我是刑部六品主事许世英,奉命查办林炳华桉件,废了好大劲才知道原来重要的人证凤铃在你府上。”

凤铃道:“先生,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

许世英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到时候他不认,会宣她对质。”

“随时叫我,去一百次都行!”凤铃道。

看来林炳华是真的不行了,不过好歹是官员,肯定要刑部主事来亲自调查清楚,证据确凿才能定桉。

许世英走后,王伯他们赶忙迎着李谕进了屋。

“想不到先生回来这么晚。”

李谕笑道:“我也没有想到,给你们拜个晚年。”

凤铃道:“哪有府里老爷给下人拜年的,先生您真是没有个老爷样儿!”

“怎么说话哪!”赵谦拉了拉凤铃。

李谕压根没当回事,他也没当他们为下人,于是说道:“没关系的。”

王伯又道:“对了,先生,不知道您晓得嘛,现在前门大街的西珠市口刚开了一家叫做‘文明茶园’的戏院,取消了妇女不能进戏院观戏的规定,现在大家伙都在传哪。”

“哦?”李谕讶道,“京城里也有这么开化的地方?”

“是啊,”王伯说,“我是在茶馆里听老于说的,他现在到处吹嘘,毕竟开设戏院的是他们镶白旗的肃亲王善耆王爷。”

“善耆?在东安市场门口告示上署名的那位?”李谕问道。

“就是他。”王伯回道。

“有点意思。去的人多吗?”

“不算少,戏院的票都要提前买。尤其是听说最近同庆班的杨小楼也会登台,大家伙都想听听太后都夸赞的名角。”王伯道。

想不到京城现在还能有这种“奇观”,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李谕第二天在京师大学堂撞见吕碧城时就告诉了她。

吕碧城也真是没进过戏院,现在的清朝确实不允许女人进入戏院。

所以在她看来一定这也是女权的一种进步,当即表示要去看看,不管懂不懂戏曲,总归是一种形式上的突破。

不过茶馆现在太火了,无奈只好搞出了买票制度。李谕没想到票也不好买,只好直接找到杨小楼,从他那要了两张票。

李谕拿着票问道:“要多少银子?”

杨小楼说:“李兄弟和我客气什么?”

李谕看了一眼票面说:“不便宜吧,我看着位置还是很靠前的。”

杨小楼摆摆手:“小意思而已,李兄弟帮了我们那么多忙,这点小事无足挂齿。”

“其实你给我换个一般点的位置就好,我也没那么讲究。”李谕说。

“李兄弟,看来你并没有去过文明茶园,”杨小楼道,“文明茶园是个新戏园子,本来竞争不过已经久负盛名的东华门外东悦轩以及天桥福海轩的。不过文明茶园能进女宾却打出了名头,票友们去文明茶园就是为了男女共去,所以位置就很重要了。”

李谕不明所以:“有什么不同?”

杨小楼说:“戏院里楼上为女座,楼下为男座,是分开的,但如果想要男女同坐,只有前几排位置才可。”

李谕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杨小楼笑道:“所以说该懂的我都懂,要不干嘛不去别的戏园子不是。”

李谕看他怪笑的样子:“你懂什么了?”

杨小楼哼哼一声,用戏腔唱道:“只可意会也,不可言传也。”

李谕也不和他多说了,拿着票便回去。

现在茶馆除了有说书的,当然也有唱戏的。

戏曲一定程度上几乎可以说是从茶馆中滋生出来的一门艺术,也并不特别过分。

梅兰芳在《舞台生活四十年》中回忆初期的剧场时就说:“最早的戏馆统称茶园,是朋友聚会喝茶谈话的地方,看戏不过是附带的性质。当年的戏馆不收门票,只收茶钱。”

所以说文明茶园火到要收票也真是难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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