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漫无边际的白。
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事物。
“韶君?”衡觉心很慌。
没有回应。
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她想快些醒来。
可是无济于事。
“莲,你终于醒了?”
突然,有一道声音自虚空传来,却不见任何人影。
衡觉心下警惕,“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个声音低沉而清冷,不疾不徐,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就是你,这里是你的佛识之海。”
衡觉蹙眉,她怎么会自己进入到自己的佛识之海。
“你还不打算回来吗?我等你很久了。”那个声音又说。
衡觉满目迷茫,回来?
“回哪里去?”
“当然是属于你的地方。”
“属于我的地方,哪里属于我?”
“只要你忘记当下的一切,便可皈依佛门,金身塑成,成为无量至尊。”
忘记?
忘记一切,过往种种,往事如烟。
包括韶君。
“可我身上还有灭世之力。”
“不过弹指之力,有何所惧。”
“我不会忘记的。”
衡觉掷地有声,那个声音却突然没了声音,漫无边际的白徒然变了画面。
天旋地转间,衡觉只觉得头晕不眩,心口沉闷,像是被什么重物袭击了一般。
“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会后悔的……”
“再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希望你好好把握……”
“承载所有的记忆,其实也是种无形中的痛苦……”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那个声音虚幻飘渺,幽深空灵,像是隐藏在无边无际,神秘莫测。
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重来一次什么机会?
衡觉只觉脑袋沉痛,身上像是被拆了骨架一般的疼。
她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一切熟悉极了。
有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床幔轻纱曼妙,屋檐凋梁画栋,俨然一副金碧辉煌的气派屋舍。
是她曾经在陵俞山上时所居住在云栖竹院的房屋。
她的周围站了好多人,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是因为这些人都曾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陌生是因为这些人也在她的记忆里全都死去了。
“衡觉?你好点了吗?”说话的是早已死去的衡思。
衡觉不可置信的看向四周的人,衡思,衡悟,兰英榕,白亭延……
这怎么可能?!
衡觉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跳下床榻,瞠目结舌:“你……你们……你们怎么会?”
在场的所有人见衡觉的反应,也是一脸诧异,衡悟是最先笑出声的。
“我说衡觉,你是从树上一摔给摔傻了吗?怎么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衡觉心说,我可不就是见鬼了么!
“你们不是都已经……死了吗?还是说我也死了?”衡觉声音惊颤,看着眼前的画面,真实却又难以相信。
白亭延还是和以前一样,尖酸又刻薄,没好气的说道:“你诅咒谁呢?!”
衡觉开始环顾四周,她想在这众多人中找出她最熟悉的那个身影,可是她搜寻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韶君的影子。
“师傅……师傅呢?”衡觉急色道。
众人听了之后一愣,他们这一群人才上山不久,还没拜师呢,哪来的师傅?
“你做什么梦呢?我们还未通过仙门大会考核,连拜师大典的资格都还没有,哪来的师傅。”衡悟真以为衡觉摔傻了,上前覆上衡觉的额头,探了又探,“烧也退了,几位仙尊也来看过了,并没有任何大问题,按理来说不应该傻啊。”
衡觉一巴掌拍开衡悟的手,眸色冷然,“我说的是韶君,韶君…唔………”
一旁的衡思急忙捂住了衡觉的嘴,低声在衡觉耳边说道:“扶阳上尊的名讳你也敢乱喊,你还想不想在陵俞山上待了?”
衡觉眼珠一转,听见衡思说的扶阳上尊,眼睛一亮,她安静了下来,示意衡思放开她。
“唔……唔……黄……海…我”
“那你不能再乱喊了?”
衡觉点头如捣蒜。
衡思见她不大喊大叫了,松开了手,听到衡觉说道:“对,我找的就是扶阳上尊,他在哪?”
众人面面相觑,兰英榕是在场唯一一个女生,她走到衡觉面前,对于衡觉的种种表现迹象觉得甚是奇怪,她将衡觉带到了一边,低声询问:“衡觉,是不是你这次下山受伤,和扶阳上尊有关?”
衡觉一脸懵逼,狐疑的看向兰英榕,顺着其话中的意思说道:“下山?我们下山了?”
兰英榕点了点头,一脸正色,“扶阳上尊是仙门中出了名的冰山脸,性格怪异,不善接近,你当初就不应该选他与你一同下山,完成第一场仙门大会的考核,你被扶阳上尊带上山就是昏迷的状态,扶阳上尊说你在下山途中摔了,这一摔就沉睡了整整三日,我们都觉得挺诡异的,都在猜测是不是扶阳上尊在你遇到危难的时候并未帮你?”
衡觉越听越离谱,她当即否认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见到韶君,她自己最后的时光是和韶君待在一起的,为什么又会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不是你说的这样,我要去见韶……扶阳上尊。”
众人见衡觉执意,拦都拦不住,衡觉冲出房门,就见这里是云栖竹院没错,但是不似以往她居住时候的样子,没有了韶君居住的浮生殿。
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衡思自后面追上来,对衡觉说道:“扶阳上尊正忙着筹办三日后的婚庆大典,你现在找他他也没时间………”
衡觉蓦然回首,疑惑道:“婚庆大典?什么婚庆大典?”
众人从屋舍里出来,兰英榕说道:“仙门首席弟子唐泽柯师兄和林圆圆师姐的。”
衡觉听言,心下重重一沉,犹如五雷轰顶,直接把她整个人给噼傻了。
“他们不是崇夷山的弟子吗?”
衡觉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她绞尽脑汁在脑海中想都认为这两弟子不是陵俞山的。
“哪有什么崇夷山啊?”
衡觉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脑袋嗡鸣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让她整个人头晕目眩。
没有崇夷山?
“那云鹤山呢?”
“你真不会傻了吧?天下之大,只此我们陵俞山仙门,未曾有听过其他仙门。”
衡觉懵了,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还是说衡觉陷入了什么荒诞陆离的怪梦之中了?
“你们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衡觉以为自己周身的力气全被抽离的时候,一道熟悉却冷澹的声音落入她的耳朵,让她整个人全身凝固的血液再次活络了过来。
衡觉僵硬的转过身体,看清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人还是一身玄色衣衫,丰神俊朗,眼眸中恬澹温和,但是敛了神色的一张俊颜总是给人一种冷澹疏离的感觉。
可衡觉再怎么看,也都能看出他骨子里散发出的温柔,唯她一人尔。
衡觉看见韶君的那一刻,彷佛她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不真实都是假象,她和韶君还在那座飘渺山上的茅草屋里,即便她身负灭世之力,她也和韶君相依而偎。
“韶君……”衡觉低声呢喃了一声。
突然起了风,吹气阵阵簌响,院子里有云桑树叶飘下,红艳璨然。
那一瞬间衡觉呼吸都停跳了。
可是韶君的眼眸却是冷澹而陌生,好似从来不曾认识过衡觉一般。
衡觉上前一步,想要靠近韶君一些,韶君见状,却进退有度的向后退了一步。
只是细微的一步,落在衡觉的眼睛里,刺痛了她的双眼,连带着心口也狠狠一扎。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刚才那个声音搞的鬼!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梦幻泡影?
难道衡觉之前经历的过往种种皆是梦幻泡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