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指定是和张汤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家伙不是应该跟着张骞先一步过去,陪着桑弘羊清场的吗?
李欢走出房门,神情郁闷,骑着马,跟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往自己宅地那边去了。
木质窗户做出夹层夹住玻璃,其实是非常稳固的,李欢只是担心可能会发生一些微小的意外。
一百零八级台阶之上,辉煌大气的建筑已经成型,卓文君正在一边上兴奋地指挥着匠人安装玻璃。
白透的感觉,让她对这种新奇的玩意儿有些爱不释手,只是听着李欢说碎了以后会比刀子都锋利,这娘们儿立刻就远离了玻璃……
李欢顺着一楼这边走了一圈,宽阔的大堂,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若不是身边这些人有说有笑的声音,一直在提醒着李欢,自己确实是穿越到了西汉这个时代,他都要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平阳公主和卫少儿先一步过来,李欢急忙走上前去迎接。
长公主惊愕的目光从李欢脸上扫过:“我听人说,这种房屋的梁柱结构,是用钢梁承当,钢梁接口的地方,又用烧红了的钢铆钉打进去固型稳定住的?”
“不错。”李欢领着平阳公主走上台阶,来到了三楼顶上,极高的视野和呼啸而过的狂风,几乎让人有种飘然欲飞的错觉。
整个平阳城,都在此刻尽收眼底!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完全修筑好了?”长公主的语气越发难以平静。
“准确的说,应该是四十五天,只不过在此之前,为了筹备这些东西而做的技术突破,却在臣心中思索了不知道多少年。”
李欢张口瞎扯澹的本事儿,也是越发炉火纯青。
“钢梁是如何用烧红的钢铆钉稳固的?可以演示一遍给我看吗?”平阳公主语气恳切。
“公主有所需求,臣下怎么敢不满足?”李欢转头向着人群中看去,正在楼下后方的广场内,卓文君坐在凉棚底下喝茶。
“后方的建筑还在采用类似的办法,只不过是因为陛下稍后要来参观,故而下令停了下来,臣下这就去安排!”
平阳公主一听,立刻道:“不着急,先等陛下过来,此等创举之法,若是用在边隘关口之上修筑雄关,俨然是开创般的做法。”
李欢只是点头称是,没有对此点评,但是他心中很清楚,上次张汤和桑弘羊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之后,河南地上定然就已经开始修建这样的房屋了。
毕竟,那边迁移过去的百姓们,可没办法像自己这样讲究,能有遮身的屋顶,就已经是皇帝对于他们最好的恩赐。
方才到午时,刘彻就已经一脸精神焕发地走来。
李欢看到刘彻走路竟然不腿软,顿时心生敬仰,老大就是老大,换成自己这会儿走路肯定腿软。
刘彻认真参观了一下房屋的各处建筑,尤其是李欢预留出来的水道,着实让刘彻大为惊叹。
“现在地下输水的问题已经用陶管解决,但如果想要给微臣这宅地里边安装上水利系统,这依旧还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李欢没有采取刘陵设想的半空输水入城的做法,他依旧把心思放在铁水管的制作上。
刘彻很欢喜,伸手地拍打着三楼顶层上的护栏,感叹道:“朕听阿娇说,此法若是能得到精进,修建十丈高楼,也不在话下?”
“平地而起十丈高楼,用现在这种钢梁加上铁铆钉的做法,其实已经可以实现,唯独是造价上,可能会过于靡费,而且微臣认为,三四层就已经足矣,实在是没有必要修筑这样的摘心楼阁!”
“朕又不是那等大兴土木,不爱惜民力之人,安阳侯何须如此紧张?”刘彻转过身去:“阿娇的房舍里,可以修筑水塔,你为何不在此处也修筑水塔呢?”
“三层之楼,外加一百零八层石阶累积起来的高度惊人,如果也这么做的话,太空耗人力了,或许以后微臣能想到别的办法,将水从低处运到高处,或许可以彻底解决这座宅邸用水的问题了。”
李欢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其实逐级提升运水,本身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还是觉得太浪费人力……
“嗯。”刘彻微微颔首:“那就去看看你所说的钢梁铁铆钉,究竟是如何做的!”
“陛下请随微臣来!”
钢精水泥的建筑,已经成型,走在楼梯之间,李欢的感觉真的太古怪了。
穿过前堂巍峨的建筑,后方的建筑就变得很平整了,虽然说最高的地方,依旧是三层,但是这种三层和那修筑在一百零八级台阶之上的三层,完全就不是同一个高度作为地基,起伏的差距,依旧很大。
此处的匠人们小心翼翼的坐着工,烧得赤红滚烫,散发着逼人高温的钢铆钉,被匠人用铁钳子夹住,然后敲打进入已经有大半截都已经为水泥沙子包裹的钢梁内部,与那被脚手架吊起固定好的另外一个巨大钢梁进行这种最为原始的“焊接!”
铁锤砸落的时候,颜色依旧还很刺眼的红色钢铆钉上,爆开成片炫目的火星子。
刘彻愕然地抓起一根还没有煅烧的钢铆钉,沉重的手感让他不由得眉头紧锁起来:“此物……如果完全舒展开来锻打,几乎可以直接造成一口环首刀了吧?”
“陛下慧眼,此物本就是钢块锻打成圆柱形后,再敲打进入两块钢梁之中提前挖开的空洞内进行焊接。”
李欢在一边上为刘彻展示那所谓的钢梁,几乎有两指厚度……
刘彻伸手摸了摸,表情诧异的看着李欢:“那个商家卓女锻造出来的?”
“臣出主意,她带着手底下的匠人来实践。”这点,李欢倒是没什么避讳,如实禀报。
刘彻用手里的钢铆钉,敲了几下这所谓的钢梁,顿时发出非常响亮的声音来。
水泥浇筑之后,外边还需要用红砖彻底封死,如此便可保持很久很久的时间。
这种夸张的钢梁建筑,李欢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孙子辈儿,也完全不用担心质量问题。
他甚至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大炮也轰不倒……当然,前提是这个世界有大炮。
用料实在是太夸张了。
刘彻背负着双手走了一圈,沉吟道:“如此做法,比之土木房屋,速度确实是极快,但是造价方面呢?”
“回禀陛下,若是只修筑一层的话,不用钢梁也是完全可以的,直接用红砖水泥砌墙便可。”李欢早就已经料到了刘老板会这么一问。
这种速度的建筑,太适合军队里边用了。
刘彻沉吟道:“那若是不用钢梁作为筋骨,修筑两层之房舍,是否稳固呢?”
“高度不超丈二,依旧可堪稳固之说。”李欢说道:“微臣修筑此等祖宅,只求能传递世世代代,自然用料不计成本,寻常百姓之家,自然无须如此,红砖水泥河沙,就已经是绝佳的选择。”
刘彻想到了来的那天,左谷水河岸平缓的地方,确实是有不少的人在里边采砂。
“很不错。”刘彻给出如此评价,但对于玻璃制作的望远镜,虽然心中已经很想看,但还是忍住了。
“你那前庭楼顶风光甚好,朕近来,有不少疑惑想要从你这里得到答桉,吩咐下去,就在那边炙肉以为乐!”
“遵旨!”
屋顶烧烤这样的事情,谁能拒绝呢?
各种新鲜的食材,很快就被送到了楼顶上,李欢甚至还让人搭建了一个遮阳棚。
时间很快就到了黄昏,李欢依旧还没见到阿娇在此处现身,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阿娇没来,卫皇后也没来,如果……
只是,刘彻似乎也丝毫不紧张,甚至还很惬意的喝着虎鞭酒,听着霍去病兴奋地说着安阳县这边那些厂房的事儿。
烤肉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刘彻整个人,也越发的随和,招了招手,准李欢近前去与他同桉而食。
这意味着,问政要开始了。
“你让人去诸侯国炫富的做法,效果很不错,曹襄尤其在淮南国内,几乎把整个淮南国上下都得罪了一个遍儿,王族豪族争相着炫富,若非是官吏制止的及时,都要出现杀奴仆炫富的手段了。”
李欢忙给刘彻切碎烤好了的兔肉,这一点,他真的是完全没想过……毕竟印象之中,古代权贵们炫富无外乎就是用绸缎铺路、打砸珊瑚树这类操作云云……
“关中士兵,不耐远征南越,如果于南方各州郡募兵,你看多久时间,就可以投入战斗?”
刘彻这样子,就像是不给李欢说话的机会一样,直接就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南越国,一定要打!
相反,李欢很关心的刘陵,刘彻却对此只字不提。
“数月足矣。”李欢稍作沉思,又说道:“其实,如果在冬季进兵南征,一个冬季,也足以平定南越,关中士兵也就不会因为南方极其炎热的气候所伤。”
相对于楚地的士兵,李欢更愿意相信关中这些老秦人,毕竟老秦人打仗,那自古都是最为强悍之存在。
眼下去南边招募兵卒训练数月之后上战场,他自己也熬不住,因为实在是太热了……
刘彻在吃肉,顺带着思考李欢这个提议;李欢也跟着吃了起来。
刘彻咽下的时候,发现李欢还在往嘴里塞,顿时感觉这家伙真是不自觉,不由得把烤肉往自己面前拉了拉……
李欢喝了一口米酒,润了润口:“不知陛下的意思……”
“攻略南越,将会是一个长久之事,你若是还没做好准备,那就往后推移数年再说,但最迟不可超过五年。”
李欢沉吟片刻:“谁人为陛下往荆楚之地招募兵卒?”
刘彻抿了一口虎鞭酒,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李欢:“你。”
“我?”李欢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朕决意授你为淮南国国相,兼领兵权,主计出兵灭南越之事。”
“嗯?”李欢的目光都有些呆滞了,似乎想说,老板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不怕我把刘陵肚子……
“你觉得很奇怪?”刘彻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欢这会儿的表情,竟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的样子。
“何止是奇怪,简直是感觉如做梦!”
“这是淮南王亲自上书请求的事情。”刘彻盯着李欢的眼睛:“朕感觉更加奇怪。”
“丞相和卫青两人,竟然都赞同你出任淮南国相。”
“这……”李欢摇摇头:“会不会大材小用了,微臣是大才,陛下这么用,简直让微臣明珠暗投!”
刘彻差点被喝进去的酒水呛到。
李欢又道:“一定是丞相和卫青嫉妒微臣的才干,担心微臣在陛下面前的时间太久,会取代他们的地位,甚至比他们的地位更高,所以才会出这样的下策,陛下可千万不能被这两人蒙蔽了圣听。”
刘彻这次真的被呛到了……
李欢忙给刘彻拍背顺气,边上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刘彻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夸自己的……只是,你为何不去?”
“淮南王没安好心。”李欢嘴里有很多骚话,但斟酌一下,感觉这个最合适:“万一臣去了哪里,英年早逝,这该会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刘彻忍不住侧了侧身子,有点像是想脱鞋揍人的亚子……
“还有,我感觉刘陵会引诱我,我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犯舒服罪……”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喷了……
刘彻笑得差点气都上不来,原地驾崩……
神他么……舒服罪?
“张汤,我大汉有舒服罪?”
张汤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稳住情绪,恭敬的拱手道:“回禀陛下,我大汉并安阳侯所言的舒服罪。”
“陛下如果赦臣无罪,而且能够安排微臣想要的人手,微臣也并非不可。”一想到那火辣辣的刘陵,李欢感觉自己是真的把持不住。
以前他只敢想一想,可现在不一样,只要刘彻点点头,明年回来,去病就得再多一个娘!
“李欢,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参观你这个新式宅邸的时候,人挺多,吃饭的时候,人就少了许多?”
刘彻止住笑声,眼睛一眯的环视了一圈。
“长公主和我夫人不在。”李欢也感觉有些奇怪,随后眼中忽然流露出惊讶之色看着刘彻。
“陛下,您的意思……”
“你拐走刘陵,还是刘陵拐走你,朕只关心这个。”
刘彻端起酒盏来:“淮南王请你为相,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可他就没想过,有句老话,叫做引狼入室?”
“那陛下您同意了?”
“朕同意了什么?”刘彻神秘一笑:“能不能做得到,那不全然看你自己的本事儿,能不能驯服这匹烈马,还是被烈马摔下马背摔断了腿儿,也都全看你自己的本事儿。”
“陛下说笑了……”李欢为刘彻斟酒:“那微臣还得再要几个人。”
“只要你不是让卫青和你一起带着大军开过去,朕自无不许。”刘彻的心情也一下好了起来。
李欢道:“卫青太木讷,做事儿不痛快,我要公孙敖与我一并,外加老将军苏建……”
“有话就说完。”
李欢干笑一声:“陛下,李广……”
刘彻一听,眉头皱了皱:“你要他?”
“我要!”
一口烈酒入喉,刘彻眼睛一扫,李欢立刻给刘彻上酒,刘彻却摇头道:“不能再饮,你为何要李广?”
“李广丢在北边,只会给陛下生气,既然是这样,那北边不合适,为什么不弄到东边去?”
刘彻舒了一口气:“苏建和李广,只能取其一。”
“不行吧陛下,苏建和李广,我都要,您不给,那我到了淮南被架空后,又该如何行事?”
“人还没去,你就已经预见了自己会被架空?”
“那陛下……”李欢眼巴巴的看着刘彻。
刘彻感觉自己真是受不了这种贱兮兮的眼神,但却咬牙坚持道:“只能取其一!”
“那就李广吧!”
刘彻不开心了:“苏建哪里比不上李广?”
“你又不给我,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两者相比,不择其优,反而退求其次?
刘彻摇摇头:“只能让你二选一,否则你此番过去的动作,也就太大了,朕会立刻下诏,贬斥李广为庶人,到时候你去找他吧。”
“多谢陛下。”李欢拱手一笑,就连他都觉得,刘彻真是一个有耐心的皇帝,“那不知……”
“你的话不能一次说完吗?”刘彻已经有些难以忍受,李欢立刻意识到,刘彻不是一个太有耐心的皇帝……
李欢道:“我能把陛下的计划告诉李广吗?”
“那你要不要把朕在刘陵这事儿上对你的纵容,也告诉李广?”刘彻一脸郁闷又无语,聪明人?自己作为皇帝,见了不少,可是又贱又聪明的,李欢独一份。
李欢刚要说司马迁不能写的时候,也发现司马迁今天晚上早就已经被排除在宴会之外了。
刘老板做事儿,不仅懂自己的心,还非常稳妥。
“不用,当然不用……”李欢举起酒盏:“那么,微臣到了淮南国后,陛下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呢?”
“安排么……”刘彻悠闲地站起身来:“张汤,你来与李欢细说,朕先回去安寝。”
“恭送吾皇!”
张汤等人纷纷起身,相送刘彻下楼。
“陛下这是故意制作不在场的证据,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做不好的,张汤是不是就可以成为替罪羊?”
李欢品味着刘彻的操作,虽然心中很感激老板一直为自己把妹着想,只是这次这事儿……
出任淮南国相?
这究竟真的是为了南征百越,还是想有意让自己远离朝廷中心,从而避开两后之争?
只是,淮南王主动上书请求皇帝刘彻任自己为淮南国相这事儿,自然是不做假的;刘彻这么做,反而有几分顺势而为的意思……母后,儿臣可就只能去淮南国,争取早日让您抱孙子尽孝了……
张汤走到近前,微微一笑和李欢对坐着,“君侯,我们现在开始吗?”
李欢停止了瞎想,准备细细听一听,内朝决议之后的策略,是否与自己所想的差不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