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
三人边玩边闹,在市区停留地太久,等到希儿走不动后,米凯尔才发动权能回到黄金庭院,此时已是万籁俱寂的夜。
将希儿送回房间,米凯尔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与爱莉一起在走廊上转了两圈。
谁也没有贸然开口说话,到了他们这种关系,语言已并非必需的交流手段,许多时候只凭对方的神色动作、甚至是手掌的温度、脉搏的跳动,就能大差不差猜到对方的心思。
“米凯尔……他想让我帮忙?看他的心跳,难道是要我介绍别的女孩子给他认识?让我想想,我认识的女孩子里,他又偏偏不熟悉的……哎呀!不会是她吧?可是米凯尔寻她有何事呢?”
爱莉心中明白,却也没有问出口来。
一来,有些问题还是让米凯尔自己问出口的好,这样才能体现一种“距离感”和“隐私感”,这在两个人的亲密相处中可是很有必要的!
二来嘛……难得有这么寂静而平常的夜晚,她一时有些不想打破这种静谧。
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就这么让它在蝉噪蛙鸣中渡过吧。
米凯尔显然也读出了这种心声,于是本应该浪漫的月下漫步,竟很快以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形式仓促结束了——米凯尔一言不发地将爱莉送回了她的房间,而后又自己一人在门前月下伫立了许久。
而后他的足迹在走廊上画过一个四分之一圆弧,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没什么迟疑,他径直推开了房门。
一股暗香顺着门打开的小缝流了出来,米凯尔先是一愣,而后难免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彻底推开房门,月光随之而入,将沙发上黑白二色的修女裙摆照亮。
“阿波尼亚……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巧合吗?
米凯尔正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与她接触一番,可她却已经提前出现在了这里。
不,一定不是巧合,站在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她没有如此做的理由。故而只有一种可能——她在那繁杂的命运丝线中看到了未来可能存在的交汇。
所以她才出现在了这里。
“哦?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您自己心中应当早已清楚了吧?”
果不其然,阿波尼亚如是反问道。
说是反问,实际上她的语气过于平澹,如果不是因为整个句式是疑问句式,说她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不为过……不,她不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吗?
一想到自己寻找阿波尼亚的目的,米凯尔心虚之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回应、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只能哂笑两声,将房间内的灯光调整到最亮,并将房门关上。
他手忙脚乱地给倒了杯白水准备端给阿波尼亚,可倒好之后又火急火燎地自己一饮而尽。
“……”
“呵呵——”
阿波尼亚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和爱莉希雅所说的一样,您还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儿呢。”
米凯尔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一线间的搏杀,怎么在她面前还是跟个孩子一样——难道这就是阿波尼亚妈妈的气场吗?
亦或者说,阿波尼亚的身份与行为成功唤醒了这具身体潜意识里对于孤儿院修女的亲昵感情?
“呵呵,你还是有些窘迫呢。不过没关系,放轻松,【请】让我为你整理一下衣领吧。”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略有些呆滞的米凯尔面前,将他的衬衫领口提了提。
明明只是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但伴随着那轻柔的语气,米凯尔的心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一如窗外的夜色。
“好了,【请】坐下吧,毕竟这里可是你家呢。”
米凯尔依言坐下。
到此为止,他才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他抿了抿嘴,打定主意要抢在阿波尼亚之前先开口把话题引入正轨。
但对方预判了他的预判,他喉部的肌肉才刚刚有所反应,阿波尼亚便再次抢在他之前开口问道:
“米凯尔先生,【请】问,你……是否也有目视未来的能力呢?”
一股莫名的冲动传来,否定的答桉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又被硬生生止住。
米凯尔狐疑地看了阿波尼亚几眼,难道……
“是的,米凯尔先生,对于您想找我说的事情,我早就有所预料,所以趁着您不在的时间,我已经上过梅比乌斯博士的手术台了。”
“果然如此吗……”
米凯尔默默检视了一番自己的情况,感觉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看来阿波尼亚……
不,如果她真的和原本一样获得了戒律的能力,那恐怕即使是他,也无法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戒律。
虽然明知道是友军,但米凯尔背后还是无法抑制地生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所以,对不起,迫不得已对您动用我的能力。但米凯尔先生,那个问题,我还是非知道不可——您也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对么?”
奇妙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快到米凯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做出了回答。
或许是问法不同,米凯尔这次给出的答桉是:
“是的,我知道。”
米凯尔愕然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彷佛方才那一瞬间它竟不属于自己。
“阿波尼亚,你——”
若说完全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但忽然间,另一股思绪在米凯尔脑海中蔓延——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作为能看穿命运丝线之人,她应该可以径直从未来读到她想要的答桉,为什么要来问……试探他?
这个念头升起,米凯尔再次警觉,因为他无法判断这番思绪是否受到了精神力量的引导。
阿波尼亚再一次看穿了他的想法,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米凯尔先生,请不要生气。我确实是出于无奈,才对你使用了这种能力——请原谅我必须用这种方式不断地试探你,从而窥见真实的你,才可以在我自己的内心做出某个决定。当然,我也知晓你的疑惑,那我也便直说了:米凯尔先生,你是个很特殊的人呢。”
阿波尼亚的话语前前后后跨越的幅度太大,米凯尔逐渐觉得跟不上她的思路,只能被动地等待她再次开口。
“米凯尔先生,看起来您确实能看到某种未来,不然也不会对我先前提问时的‘也’字,毫无反应吧?可你看到未来的方式似乎又与我有所不同,不然的话,您早该料到今晚的对话才对,是么?”
“是。”
“那,我大概明白了……您可以和我描述一下您所看到的那个未来吗?”
“等一下!”米凯尔突然大声喊道,“阿波尼亚,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回答问题,那么按照等价交换,能不能让我也问两个问题?”
“啊——那当然是可以的。您请随意问吧。”
“……阿波尼亚,你为何要抢在我开口之前便自行找到梅比乌斯超变?”
梅比乌斯一定是反抗过的,米凯尔相信她有分寸,只是她依旧这么做了,意味着阿波尼亚一定给出了一个足以说服她的理由。
米凯尔想知道那个理由是什么。
“其实也很简单——当我的目光顺着命运的丝线不断延生之时,我发现属于自己的丝线无论如何都会在不久的将来与爱莉、与尹甸、与梅比乌斯、与苏、与千劫交织缠绕在一起,并且我也将变成与他们一般无二的【非人之物】,我甚至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戒律】,不是么?既然如此,这便是命运赋予我的枷锁。
“所以我选择由自己迈出这一步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只是想尽我所能的,稍稍反抗一下命运,仅此而已。”
米凯尔呼出一口气,气流声颤抖,这确实是个好答桉,但米凯尔不相信这是梅比乌斯得到的那个。
似是又一次看透了米凯尔的内心,阿波尼亚恍然开口道:“啊,您是想问我和梅比乌斯说了什么,对么?”
“其实很简单,她让我告知她,名为【梅比乌斯】之人的命运。”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米凯尔心中警铃大作,但不知为何,于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又带着某种期待。
他知道阿波尼亚给出的谶言的分量,他害怕梅比乌斯得到一个与原本世界线一般的结局,这是他恐惧之物。
但如果那结局是好的呢?那便是他所期待的。
“您现在一定很激动吧?米凯尔先生。”
“……”
“我确实回答了她,但可能与你想象的不大一样——我只回答了她一个词,一个我确确实实得到的答桉:
“不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