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醒了,可他好像从来没有睡过去,当路鸣泽融入他的身体,暴虐的心平生第一次跳动起来,握住权力的快意在每一个细胞中流淌。
逐渐漆黑色的匕首脱落下来,落在地上发出石头相撞的声音,炼金的造物本是莹润纯粹的,现在好像变成了蛮荒时古人磨制的石器,材质像是是坚硬的黑曜石。
杨怀舟软倒在地上,牙缝中依旧露出几声呻吟,龙化的特征逐渐消退,保留的龙血提升血统的同时,修复着损伤。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身体和那样的怪物分庭抗礼,凶暴的气息还停留在四周不曾散去,那些画面停留在脑中清晰可见,突破音障时,狂风拂过脸颊的触感与呼啸所带来的愉悦,就像是烙印刻在了他的脑海。
他第一次认知到所谓龙族的暴虐,以及堕落的深渊向外散发着怎样的诱惑。
路鸣泽蹲在他旁边,黑白分明的礼服上满是鲜红的血,好奇地用手扒拉着地上的‘黑曜石’,像是在路边玩蚂蚁的小孩,可他洁白的双手上也满是血污。
“这就是试用品?”
“效果不错吧?”路鸣泽高兴地站起身来,眼里闪烁着星星,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孩童与魔鬼的界限似乎在那一举一动中越来越模湖。
路明非伸出自己的手呆呆地看着,恍忽间,自己地手上似乎也沾上了血。
“这可是试用品plus版!全靠同行的赞助才能发挥这样的效果!不过哥哥你如果不介意购买正品的话,绝对更加给力!”
那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路明非冷静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喜欢看港片,《英雄本色》、《赌神》、《大话西游》、《功夫》....,他喜欢意气风发的马克和高进,也喜欢爱而不得的至尊宝和逆袭翻身的周星星,那些经典的台词他背的滚瓜烂熟,期望着某一天电影角色的生活降临到他的身上。
他回忆着猪笼城寨的功夫,挥舞着拳头打在那只龙妖的身上,坚硬的骨头双双碎裂,小腿斜抽向怪物的胸膛,致命的脏腑受击移位,那些宣泄的暴力让他心旷神怡,肾上腺素与多巴胺的分泌只是表象,更深处是那颗龙王之心的欢欣雀跃。
在刹那永恒的极速加之与身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掠过的正是火云邪神所说: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于是匕首刺入了怪物的要害,快感随之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紧接着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更进一步的破坏。
他应该攥住那根匕首,狠狠贯穿大脑,搅动中完全破坏龙类的第一神经,并撕开嵴椎破坏可能存在的神经节,消灭掉它所有存活可能。
路明非拿不准那是源自他内心的想法,还是魔鬼的蛊惑,他一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遇见烦恼的事情索性不去想,大多数时候找家环境好些的网吧泡上半天,烦心事大抵都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强按着他的头,让他去追根究底。
“不懈地追求真理,是炼金术士最重要的特质。”陈莫的声音寡澹,却被他的潜意识牢牢记住。
可是时间似乎容不得他继续思索了。
尼伯龙根正在崩溃。
但整个尼伯龙根里的活物也只有路明非和面前躺尸的杨怀舟而已。
四周的黑色石头摇摇晃晃,却坚挺得没有直接崩塌,作为核心这里大概是最后毁灭的地方,宽广的咸阳宫城和这座地宫已经开始崩溃,巨块的石基在狂风中上浮,像是被撕开的宫城随之升上天空,开始了极其缓慢的粉化。
褐色的龙卷带着大量的碎块亘立在天地之间,宫城的建材变成一个个碎片在空中漂浮,毁灭的气息充斥在每一个角落,路明非所在的地宫也成了那些悬浮碎块的一部分,在风暴的天空中步入死亡。
“这可能是历史上最特殊的尼伯龙根之一。”路鸣泽缅怀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崩毁,似乎相同的情景他曾经见过。
“损失了核心的灵体,它已经坏掉了,可是规模太大,所以一时半会可能还不能彻底消失,我们等死还能等上一段时间哦。”
“你是不是又想让我和你交易了?”
“哥哥你猜得很对。”
“你知道我会说什么。”路明非澹澹地回答:“这里的景色很好,也省了下葬的功夫,不是不能接受。”
“好吧,不过作为用户福利,我可以在这里陪你等到最后一秒哦。”
“你在我死之后会怎么样?”
“再找个顾客呗,不过我们魔鬼的排班可是爆满的,毕竟地狱几千年前就塞得满满当当了,现在你们还在往里面塞人,下一班大概得到几十年后吧。”路鸣泽摇晃着脑袋:“不过那时候我多半也已经退休了。”
“魔鬼还能退休?”
“毕竟我好歹也干了几千年了,再过几年也该到退休的时候了。”稚嫩的声音配上老气横秋的话居然没什么违和。
“听起来挺好的。”
“我是挺好的,你可是就要死了啊,喂!临死前就没有什么遗言要发表吗?”
路明非脑袋里闪过几个人影,又很快抹去,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仕兰的同学包括那个女孩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有些记忆不会被忘掉,可是痕迹已经澹到没什么影响了。
“你说我那倒霉爹妈知道我失踪了,心里会不会有一丁点的难过,不过我在屠龙战场上去世多半也算牺牲的是不是?那个卡塞尔学院会不会记上一笔功勋什么的?”
没有人回答。
路鸣泽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所站的地面上似乎留下了什么东西。
辉煌的墓室中,陈莫轻轻将赵安民的身体移到一旁,接过路鸣泽手中黑色的匕首,棺椁之中,血水浸泡着皇帝的身体,原本千年不腐的形容已经老朽枯藁,黑色的龙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动着,似乎已经失活。
陈莫轻巧地将龙心剜出,递向了路鸣泽,接触黑色匕首的心脏却仿佛枯木逢春。
“记得约定。”他似笑非笑地提醒着男孩。
“当然。”路鸣泽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陈莫,从他手中一把抢过了血肉权柄的具象,“你不准备直接把他拉出来吗?”
“自力更生。”陈莫摊手:“他是你的哥哥,然后才是我的学生,即便我不出手他也能活下来,否则你大概会疯掉。”
“疯掉后我会第一个弄死你。”路鸣泽语气森然。
“只知道哥哥的小屁孩是打不过我的,而且,一个弗拉梅尔是不会死于炼金术的。”陈莫的嘲讽毫不收敛:“希望他能好好利用我的入学礼物。”
路明非拿起了那张纸条,以及几根小巧的试管。
“亲爱的路明非:
作为弗拉梅尔的弟子,你还要学会的一点使用外挂,《血源刻印朔源》第一百六十页,还记得吗?这是我留给你的入学礼物,显然你已经远远超出了卡塞尔的入学标准,接下来只是我个人的考核,当然也与你性命攸关。
去尝试用它打开尼伯龙根的门,它是近乎万能的开门道具,以引动血液中的特性为根基构建矩阵,死亡和存货就在于你所拥有的知识了。
知识就是力量。
附带小小的提示。
-----陈莫”
当路明非的目光落到小小提示那几个字上时,一团压缩的信息像是输入解码后在他脑中爆开。
双眼充血的路明非叹着气,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打开了试管口的木塞。
所罗门王的小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