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渊明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大伙自然听得明白。
他怀疑这只碗是由半只真碗拼凑而成的假货。
吴清轩听他讲得格外笃定,不由心生异样。耳听许馆长道:“胡先生的担心也有道理。这样吧,我们当场带着这只小碗去检测中心堪测年代以正视听,如何?”
胡渊明任务达成,笑赞道:“许馆长严谨慎重,广州博物馆何愁不能与国内六大馆藏一较高下?”
许馆长笑而不语,同六爷一块儿带着吴老和文化部的领导赶到了检测中心。
胡渊明声音响亮:“我听说检测中心来了台新机子。可以不取样,直接检测瓷器的年代。”
金秘书看了他一眼:“胡总倒是打听得清楚。行,不管什么新机子,咱们验就是。”
一个小时之后。
检测员交出检测报告,一系列专业词汇后一行醒目的“北宋年间汝瓷官窑”的定论让胡渊明白了脸。
吴清轩含笑瞅了眼他。就是嘛,他老吴啥时候看瓷器看岔过眼?
听说胡渊明就是个做进出口生意的,以前也没怎么玩古董。今日里在六爷的场子上大放阙词。这不,打脸了吧?
胡渊明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段亦扬呀段亦扬,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嘛。又坑我!
胡渊明先头听从段亦扬的安排阻击仙云草莓,损失了送到嘴边的肥肉。如今又跟着他算计何辜鸿,结果又是一败涂地。
他不死心的问:“整只碗都是真品吗?千真万确,我看到过和它一模一样的半只莲花碗。”
检测员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们的机器是国外进口的最新产品。这只碗没有任何后期修复的痕迹。”
胡渊明掏出手绢擦了把眉角额前的汗。
他凑近碗,想凭借记忆找出碗上的真假分界线,撅着屁股找了半天,只让那些冰片绕得头晕眼花。
无意间,他眼角余光瞥到澹然自若好整以暇的六爷。蓦地心头狂跳:上当了。这不是那只碗!
他后背汗毛直竖。
这说明什么?说明何六爷早就探穿了他们的阴谋,所以换了只真碗将计就计!
胡渊明嘴角扯出个难看至极的笑。
“六爷见谅,恕胡某眼拙。”
何辜鸿不动声色:“胡先生哪是眼拙?我看是禅精竭虑才对。”
众人不明所以,只隐隐知道胡渊明这回是得罪惨了六爷。
胡渊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检测中心的。
一脚踏进自家的小车,还没坐稳,耳畔响起道声音:“何辜鸿的汝瓷碗,是段亦扬安排的?”
胡渊明吓了一跳,才发现司机边上坐着的是楚辰。楚辰和段公子关系密切,能够猜出一二,他也不奇怪。
“楚先生。”他有气没力的瘫在位置上,“完了。我在广州的事业全完了。”
楚辰不由冷笑:“他可真是出息了。”
为了萧令梅,居然想把何辜鸿拉下马。
行。
“算计不成反倒直接和六爷宣战了。”楚辰声色冰冷,“我倒想看看,他怎么收场。”
胡渊明的进出口公司的资金链在一个月内迅速断裂,他都来不及转换资产就面临着破产。
段亦扬倒是想拉扯他一把,但是两广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只能借了笔钱把他送去海城了事。
他抹了把脸,准备迎接来更疯狂的暴风雨。
然而他等了个把月,何六爷那边风平浪静。他正预估着六爷那边的手段时,祖父段怀奇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角。
“老咯。不像你们年轻人敢冲敢打。”段怀奇满头银发,刀刻斧凿般的眉眼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风采。此时他指间夹着根烟,脸上还带着澹澹的笑意。“说说你的目的。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帮帮帮你?”
段亦扬在祖父面前是拘谨且乖巧的。
“我只是觉得,何辜鸿……太嚣张了。祖父,他吃透黑白两道,权势滔天目中无人——”
“嚣张?目中无人?”段怀奇拧了拧烟,“何辜鸿在两广的声望如何,不用我废话吧?他跟你的仇怨从何而来,老实交待我听。”
段亦扬抿唇不语。他和六爷结仇是为了个女人。这话怎么能告诉祖父?
段怀奇觑他脸色,冷笑:“你当初用权势逼迫广州的商铺不许借铺子给谢根宝夫妻,何辜鸿驳了你的面子。你那小鸡肚肠肯定是记恨至今。”段怀奇叹口气,“本来我还想不明白你的动机,现在明白,原来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哪。”
萧令梅那样出挑的人物横空出世,段怀奇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尤其当何辜鸿把人送到自己跟前,当面将孙子所作所为陈述了一遍后,他羞愧愤怒得无地自容。
他,居然教养出这么个欺男霸女的孙子!
“萧、令、梅。”段怀奇目视孙子闻言刹时惊惶不安的脸色,失望已极。“你准备准备,随军去越北吧。”
段亦扬不可思议的道:“你让我上战场?”
彼时中华和越北正在历经长达十年的拉锯战。各军区的将士轮番上阵练兵。
“趁现在还能善了,你就夹紧屁股滚出广州吧。”段怀奇起身披上外套走至门口,回头看他,“我情愿你死在战场上,也不想你进监狱吃子弹。”
段亦扬失魂落魄的摔进沙发里。此时,情情爱爱在生死之前显得那么的缈小可笑——那可是真枪实弹的战场啊!
敲门声响起,祖父的副官带着亲兵面无表情的进屋:“亦扬。我们来帮你收拾东西。”
对于段将军对孙子的处置,何辜鸿很满意。
他想起六十大寿那天,萧令梅坦承是自己的原因才让他陷入段亦扬的陷井里。
何辜鸿看得上的年轻人本不多。段亦扬算一个,他暗地里走私的那些东西,都是对国家大大有利的高尖科技的宝贝。只是没想到在感情上那么混。为了得到令梅不择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男子汉大丈夫,凭本事抢女人,而不是凭本事欺负女人。
令梅把事情捅到他这边,实则也是向自己求助。念在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事他必定要帮她妥善的解决了。否则粤秋都不会放过他。于是他带上令梅,直接找上了段怀奇。
他和段将军算是君子之交澹如水,他敬重段将军的为人,段将军也尊重承认他在广州商行领袖的地位。两方向来是合作愉快,并无嫌隙。
他相信,以段怀奇的为人,必不能容易段亦扬所作所为。
就让段亦扬在越北的战地上,吃几年苦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