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飞虎三人一路东张西望,心里倒是有些失望,既然定了目标,那索性走到头罢。若到了头也没什么花样,关飞虎甚至开始质疑为什么一伙人要如此兴师动众穿过海啸来到这里。
吴亦然已经踢飞了不下三十颗小石子,终于环境有些变化,前面不多不少有三条路分开,通往三个洞穴入口,遥遥望去,洞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关飞虎对洞穴的印象很不好,毕竟那四年都是在这般狭小阴暗的地方度过,打心底里就有些抵触。
“你先选呗。”吴亦然一脸坏笑,从三人看到洞穴的时候开始,关飞虎就没有挪动过一步。吴亦然猜到了他心中的顾虑,便很是大方,“放心,这又不是孤岛,觉得不适应就走回来呗,又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话说回来,那么大一个人,竟然还患上了幽闭恐惧症?笑死我了。”
“去去去!我选中间那个。”关飞虎被吴亦然戳穿心事,只得硬着头皮跨出一步。
“那我左边?”清玄指了指左边的洞穴。
“行,那我右边。”吴亦然从包里掏出几个火折子分给关飞虎与清玄,“此处看上去稀松平常,但我总觉得有些古怪,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走不到底也没关系,快速回来便是。”
“行!”关飞虎回答得很响,似乎在给自己打气,拿过两个火折子就往中间那条路走去,在临近洞穴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到吴亦然和清玄在给自己打气,便深吸一口气,一步踏进洞穴。
“怕啥!神来杀神,佛挡杀佛。”关飞虎借着微光,往洞穴的深处走着,一手死死握在雪怒刀柄之上,不管什么,只要有东西直接拔刀招呼。
关飞虎越走越深,洞外的光已经照不到洞内,关飞虎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点燃,猫着腰,又往里面走了许久,终于眼前一片开阔。但关飞虎注意到四周有只有他这一个入口,便开始好奇另外两个洞穴到底通往何处。
关飞虎缓缓走下,来到一处平地,这里说不出的熟悉,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随着他越来越往下走,那种感觉越发强烈。关飞虎往四周仔细打量,一柄柄黑漆漆的刀插在石壁之上!
“这...!”关飞虎惊讶地脱口而出,这洞穴完全就是逍遥山庄那处的翻版!由于完全没有亮光,直到关飞虎走到最下方的平地,举起火折子用力地看才发现山壁上赫然都是刀,而平地中间,依然有一座石椅,虽然上面并没有任何人或者尸骨坐在上面。
关飞虎的心情从惊讶转为了庄重,沧海一刀虽然平生未曾谋面,但是关飞虎也是通过他的刀法,一步步走到今天。若不是沧海一刀传授的心法和刀法,关飞虎不敢想象,自己会栽在何处,或许早在季州与陆潜龙的争斗中,自己小命便不保。
石椅之前有个蒲团,关飞虎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对着空无一人的石椅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仔细看起山壁上的刀阵,越看越觉得奇怪,这里的刀阵与逍遥山庄那处完全相反,关飞虎一时迷惑,也不知道哪里对哪里是错,体内隐隐内力开始乱窜,腰中的雪怒也开始躁动不安。
“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关飞虎耳边响起,这才打乱了关飞虎混乱的思绪。
“是沧海一刀前辈吗?”关飞虎转身四顾,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百年之后原来还有人记得老夫。”苍老的声音并不是从一处传来,似乎从四面八方,刀身上的反射传来,整个洞穴隐隐发震,而关飞虎则老老实实在蒲团上坐下,低着头,宛如一个久未归门的徒子徒孙。
“你小子是谁?”苍老的声音空洞却威严,关飞虎根本听不出任何感情。
“晚辈姓关,名飞虎,有幸在逍遥山庄处习得前辈奥义。”关飞虎将逍遥山庄后山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当然隐去了李商那一茬子事。
“看上去,刀学得不错。”苍老的声音有些靠近,但关飞虎始终没有抬头。
“承蒙前辈指导。”关飞虎低着头,但似乎感觉沧海一刀就在面前。
“抬起头来!”苍老的声音带了一些命令的口吻,关飞虎这才抬头,看到石椅上有个人影,虽说模糊,但现在能看清一些身形。
“前辈?”关飞虎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人影到底长得啥模样。
“不用细看,我早就死去,尸体你也是见过,在这里只是我的几分刀意罢了。”人影站起,缓慢走近关飞虎面前。
关飞虎没有躲,只是怔怔地看向人影,他能感觉到有一道古老的目光在自己体内探索,似乎每一个穴位甚至是气海都被摸索得一干二净,如同一个刚降生的婴孩一般,裸露在沧海一刀的面前。
“拔刀。”沧海一刀的人影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然后随手一招,石壁上的一柄刀如同被人实实握在手里,就往关飞虎头上砍去。关飞虎不敢怠慢,雪怒出鞘,“铛”的一声,关飞虎身形往后退去半步。
“乾坤境?年轻人未来可期。”苍老的声音明显笑了一声,手中的刀又劈了过来,关飞虎知道沧海一刀在考验自己,便是一招南柯一梦挥刀而出,沧海一刀刀锋一转,直接把雪怒震飞,但手中的刀哪经得起雪怒如此锋利的刀刃,直接裂开。
人影又是一招,另一柄刀瞬间又至,关飞虎稳住身法,一招蝉不知雪挥出,沧海一刀刀路诡异地一转,蝉不知雪直接被瓦解。
“破。”沧海一刀朗声笑着,扔去卷刃的刀,复又招了一把。关飞虎来劲了,将逍遥山庄那学来的所有招式都用了一遍,但都被沧海一刀轻而易举地化解。
“白云苍狗!”
“破!”
“星离雨散!”
“破!再来!”
“兰因絮果!”
“使得不错,继续!”
“柳泣花啼!”
“破!”
“青松落色!”
“这招不错,破!”
“月坠花折!”
“破!”
“司马青衫!”
“破!”
“远山悲悯!”
“松手!”沧海一刀手里刀奇异地闪过一道黑光,关飞虎再也握不住手里的雪怒,身子像被狂风席卷一般直接被震飞,雪怒踉跄脱手,坠在地上,关飞虎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影,手里微微颤抖。
“我很欣慰,既然有人可以将我的刀法传承下去,可惜。”沧海一刀脚下已经遍布丢弃的卷刃,双手负在身后,由于看不清长相,关飞虎只感到一股压力从上而下投来。
“可惜什么,望前辈指点。”关飞虎捡起雪怒,雪怒的刀身仍旧在发颤,可想而知,这沧海一刀的刀意是多么强悍,若换作本人在场,关飞虎觉得只要沧海一刀动了杀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跑不脱的。
“你太重视招式,而忘了刀法原来的意义。”沧海一刀笑着,对关飞虎很是满意。
“刀,是用来做什么的?”沧海一刀抛出一个问题。
“额,惩奸除恶?斩断天下所有不公?”关飞虎木愣愣地回答。
“放屁。”沧海一刀被关飞虎的答案逗笑了,“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总不见得是报仇雪恨?”关飞虎嘿嘿傻笑。
“这还真可以。”沧海一刀指了指蒲团,关飞虎连忙跑过去坐下。
“刀,是为了自己挥的。”沧海一刀缓缓说来,“人活在世上,当然要自私点,我们只有一条命,说什么天下大义,说什么儿女情长,都是狗屁!”
关飞虎笑了笑,这老家伙倒是和自己胃口,一开始把他想得太过圣贤,但是静下心想想沧海一刀的事迹,貌似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之人,完全就是行事乖张,脾气古怪,只为自己喜好而活的潇洒之人,这么说来和李商倒是有些相像。
“报仇雪恨,当然人家都骑到你脸上了,再不挥刀那你练什么刀?说是刀是手臂的延伸,其实是心意的延伸才是。刀所至,心之所向。”沧海一刀的言语有些激动,但是关飞虎却听得津津有味。
“看谁不爽?砍他!”沧海一刀随手招来无数刀,在他身边环绕,“刀即是道,无非就是人的行事方式罢了,说穿了心意所致,便是刀意!若有人妄想动我或者我亲人朋友一根头发?”沧海一刀笑着看向关飞虎。
“砍他!”关飞虎脱口而出。
“这天下姓什么与我何干?谁敢惹我三分,我斩他七寸!”沧海一刀向头顶一指,刀一柄柄直接连成一条线,硕大的刀锋在昏暗的洞穴中诡异地闪闪发光。
“我就是刀,刀就是我,斩尽天下不平事?也要看老子乐不乐意!”沧海一刀大笑,“小子,理解这个,才算是真正理解了我沧海一刀的奥义!去他妈的招式,尤其是风雷山庄给我编的几个发酸的名字,老子的刀没有掌法,我的刀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既然我想砍你...”沧海一刀一顿,关飞虎立马接上,“我的刀必须见血!”
“好样的!刀即是心,去他妈的一招一式,去他妈的一板一眼,刀的存在,就是为了砍人!砍不了人的刀,招式再花哨,还不如杀猪杀牛的庖丁有用!只要你悟了这些,你便可大成!”
“前辈就没有什么事是心愿未了的?晚辈可以替你去做,也算是报答前辈授业之恩。”关飞虎瞬间觉得胸中气宇轩昂。
“我?当然没有,有的话还轮得到你去做?老子一生坦荡,哪来的什么遗憾!”
“说得好!”关飞虎拍地叫好,却问道,“前辈为何在此?”
“我并不在这里。”沧海一刀的身影开始模糊。
“但是?”关飞虎被沧海一刀的言语惹得疑惑万分。
“问问你的心。”沧海一刀朗声大笑,周边坠落在地上的刀也开始渐渐模糊。
关飞虎试着用手去摸,但是透过沧海一刀开始消失的影子,只抓到一些虚空。
周围的环境又开始昏暗,关飞虎呆呆地握着雪怒,嘴角却有一抹微笑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