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关羽如此佩服刘备是非常合理的。
在这个年代,以织席贩履的出身逆袭成为大儒弟子、郡太守的女婿,基本上就是个奇迹。
别说关羽,任何一个认识刘备的人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恨自己没有刘备的能耐,看着他都是星星眼,满心的崇拜。
刘备并不知道关羽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关羽到底是有多么崇拜自己的翻身操作,他只是嘱咐了关羽几句。
“云长,你和益德一起去季建的寨子里递个话,让季建来见我,我有事情要吩咐他,还有,你们出城之前,去县衙里给我师兄递个话,说苏双的事情我会解决掉,他就不用烦心了,改日我再请他吃烤肉。”
关羽有些意外。
“这个事情需要用到季建和寨子吗?”
刘备点了点头。
“之前我打听到程大志他们和太平道莫名的有了联系,太平道可不安分,此番程大志等人劫掠马匹怕不是有些关联在里头,多点准备总是好的,不是吗?”
关羽想了想,觉得刘备说的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唯。”
关羽转身离开了。
他出门的时候,简雍走了进来,两人打个照面互相点点头,简雍便大跨步走向了刘备,面带微笑,如沐春风。
“那大汉就是那个马商吧?”
“嗯,打听我好几天,可算是来了。”
刘备呵呵一笑:“虽然总感觉他另有所图,但是能搭上这层关系,倒也不错,行走整个辽东的马商,别的不说,获取优质马匹的能耐总归是有的,咱们以后用得着他。”
“那是自然。”
简雍笑道:“玄德,府君身体已大好,你不用担心了。”
刘备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之前刘备的未来老丈人、涿郡韩太守身体有恙,一直都在府中休养,刘备鞍前马后忙活了好一阵子,又让简雍去到各地寻访名医给韩太守治病,简雍也是来来回回忙活了一阵子。
现在韩太守恢复了健康,刘备很感谢简雍。
“如此便好,宪和,你辛苦了。”
刘备拉着简雍的手,拍了拍简雍的肩膀:“对了,你一直眼馋的青州皮纸我给你弄到了,虽然只有十张,省着点用吧。”
简雍闻言大喜。
“真弄到了?那可是好东西啊!你怎么弄到的?”
“那还要多谢师兄了。”
刘备呵呵笑着说道:“师兄的妻子喜爱书法,青州皮纸那么好的纸她怎么可能放过呢?正好公孙氏素来和青州那边有一些交易往来,颇有些熟人关系,师兄就拜托家里熟人辗转弄到了一些。
结果这个事情给我知道了,就厚着脸皮去问他讨要,给他好一顿埋怨,他一开始还不想给,我几乎是明着给抢了十张过来,为此还欠下一顿烤肉,我这师兄啊,真是一点都不愿意吃亏。”
简雍闻言,颇为动容。
“玄德,我不过随口一提,这……”
“你为我跑前跑后办了那么多事情,就想要几张纸,我还能不满足你吗?”
刘备哈哈一笑:“宪和,现在左右无事,不如对弈一局如何?之前败于你,我可是心有不甘啊。”
简雍笑着点头。
两人进入屋内,面对面坐于软垫之上,摆下棋盘,开始对局。
刘备执白先行,简雍执黑,两人你来我往交锋百余手,棋盘形势渐渐明朗起来。
刘备也缓缓拉开了话匣子。
“之前去探望府君的时候,府君对我提出,希望我尽快考虑婚事,因为不久之后就是举孝廉的季节,再往后我就要去雒阳,现在不把事情办了,可能就要耽搁好几年,宪和,你怎么看?”
简雍将手中黑子落于棋盘之上。
“我还能怎么看?不过是韩府君担心不早些成婚,待你被雒阳城的花花草草迷了眼,攀得更高的高枝,便看不上他家女公子了,他这些年的投入不就是……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备笑呵呵的将手中白子落入棋盘之上,堵住了简雍的攻势。
“雒阳城的花花草草?雒阳城里哪有什么花花草草?我只看得雒阳城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一派盛世江山啊。”
简雍神色一暗,落子的手微微一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玄德文才斐然,令我佩服,佩服。”
“佩服什么哟。”
刘备捏着手中白子,苦笑道:“这世道如何,你我难道还不够清楚吗?咱们不也是那个时候过来的吗?豪强地主大鱼大肉,面色红润有光泽,一个个膘肥体壮,不用烤,动手一挤,身上就冒油。
普通黎庶呢?面有菜色,衣衫褴褛,连饭都吃不饱,路都走不动,在缑氏山上,我读史记、汉书,感觉这世道继续下去,天下是要乱的,大汉王朝怕也是不能长久了。”
“这话可是诛心之语。”
简雍再下一子,轻笑出声:“玄德,你难道不希望大汉天下长长久久?这可奇了怪了,你好歹也是汉室宗亲,大汉国要是没了,你这汉室宗亲可就一点用都没了。”
刘备念及自己在雒阳城内看到的那种种,心中总觉得有点堵。
“又不是我希望就能行的,总要有人站出来把那些该清除掉的东西全部清除掉,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否则整天与那群虫豸混在一起,怎么能够搞好这大汉天下呢?
话又说回来,我能走到今天,跟我这汉室宗亲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在涿县街头,随便碰着一个人搞不好都是汉室宗亲,说句难听的,汉室宗亲这四个字早就烂大街了。”
“烂大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玄德啊刘玄德,你怎么总能说出这种妙语!哈哈哈哈!”
简雍被刘备的话逗得捧腹大笑,好一阵之后他才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开口道:“你不是说你在雒阳见着一个勇士吗?说他严刑峻法,严惩一切不服法度之人,还把一个大宦官的叔叔打的屁滚尿流?”
刘备闻言,正要落子的手一顿,旋即冷笑一声。
“啊,没错,那人的确严刑峻法,漠视一切不服法度之人,设下五色大棍,暴打权贵家人,不过宪和,你知道吗?那人叫曹操,祖父是宫里的大长秋,宦官曹腾。”
简雍一愣。
“额……你当时可没跟我说过曹孟德的祖父是宦官,这……有点怪……”
“我要是说了你还会觉得的大汉天下有希望吗?”
刘备看着简雍,简雍也看着刘备。
最后两人一起叹了口气,沉默了一阵子。
良久,简雍再次落子于棋盘之上,重新拉开了话匣子。
“话说那曹孟德就算是出身宦官之家,可是曹腾毕竟已经死了,蹇硕却还活着,他把人叔父打死了,蹇硕不找他麻烦?”
“找了,怎么没找?蹇硕恨不得弄死曹孟德。”
刘备冷笑道:“但是没用啊,曹腾虽死,留给曹家的政治资源还是丰厚的,宦官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派系之争,我听说宫里头和蹇硕不对付的大宦官也有好几个,其中就有和曹腾有关系的。
宦官里有关系,朝廷也有关系,曹操之父曹嵩乃是当朝大司农,位列九卿,这还不止,其从父曹炽担任长水校尉,掌宫廷禁卫,这是军队方面的关系。
四年前那个时候,宋皇后还没薨逝,曹氏和宋氏有姻亲关系,曹孟德与宋皇后之兄宋奇为友,交情很好,这是外戚方面的关系,一出事,四方面一起发力救援,他曹孟德就算一心寻死,又如何死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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