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了大约二十分钟,几人便来到了海边。
原本以为会见到一片磅礴壮观的海洋,结果来到此处后,陆宛君又皱起了眉头。
此时此刻,海水已经退潮了,所以沿岸的景象一览无余,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海边有些地方很平坦,上边是绵软的细沙。有些地方并不平坦,有很多造型独特的“峭壁”,看起来就像矮小的石林一般。
而这些石林看起来是怪石嶙峋,表面却十分光滑,除了有灰褐色的薄泥浆,还有澹绿色或黑色的海草。
而此时此刻的海边,有几条小船的主人正在清理渔网,把今天的猎物放在数个大木桶里。
虽然收获并不算小,但是那些渔民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喜悦。他们的眼神充满着麻木,彷佛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呆滞地整理渔网。
和陆宛君猜想的一样,陆修年直接来到了一个年纪最大的老渔民面前,询问几种海鱼的价格。
“一文钱一斤,你们要多少就挑多少。”老渔民的语气十分平静,并没有因为有生意上门而变得高兴。
猪肉的价格是十多文钱,而海鱼的价格却是一文钱,这悬殊有点儿大呀。
“这么便宜?”陆修年被这个价格给惊到了。
“嗯,你们要是能买一些,我便能得几个铜板。待会儿我要去街上酒楼问问,看看他们要不要货。如果他们不要,我一个子儿也得不到,今天便算是白忙活了。”
虽然是很悲伤的事,但老渔民的语气并没有因此发生改变,一如刚刚那么平静。
毕竟,他早已经习惯了海鱼卖不出去,只能腐烂变质的结果,所以从不对任何一桩可能失败的生意抱太大希望。
“好,我买五斤。”虽然吃不完,但陆修年还是发话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渔民老脸沧桑,脸上的沟壑彷佛是被刀子刻出来的一般。他的眼球浑浊暗黄,没有一丝光泽,就跟死鱼眼没什么两样。
“这位老爷,你真的要买五斤鱼?”听了陆修年的话后,老渔民的语调终于发生了变化。
“嗯,你没听错。”陆修年看到对方眼中的欣喜后,心底的凄凉更甚。
似乎担心他会反悔一般,老渔民的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称了六斤鱼出来,并用稻草穿进它们的腮里,利索地把它们串起来。
“老爷,你是个好人,我多送了一斤给你,希望菩萨会保佑你全家平安,心想事成。”老渔民虔诚地说道,面容朴实而真挚。
“谢谢,我也希望我能心想事成,但……”陆修年没有把话说下去。
这宁海县的山地不多,能用来耕作的土壤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人依赖的,仅仅是这片大海。
一开始很多人靠捕鱼为生,但慢慢地,这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许多年轻有力的人宁可选择去其他县做苦工,也不肯留在这里。
陆宛君之前买的青菜很便宜,不过才两文钱一斤,并非是因为青菜的产量好或者成本低,实在是因为买青菜的人有限,明显供过于求,价格才会如此低。
本地很多人没有其他赖以生存的技巧,只能靠捕鱼过日子。因为捕鱼的人多,吃鱼的人少,久而久之,这海鱼越来越不值钱了。
陆锦春和陆知秋看了看这名可怜的老渔民,又看了看其他神情同样呆滞的渔民,感觉十分悲凄。
如果某些人因为懒惰而贫困,实属活该,饿死也不足为奇。但这些人如此勤快地劳作,却没有得到该有的厚待,实在是令人惋惜啊!
有个面容消瘦的渔民,见陆修年正在和老渔民聊天问话,犹豫了很久,他最终还是厚着脸皮走了过来。
“老爷,我娘已经病了三天,正等着我挣钱抓药呢。我的鱼很大很新鲜,我可以以一文钱两斤的价格贱卖给你,求求你帮帮我吧。”
话音刚落,其他渔民也一拥而上,向陆修年苦苦请求,希望他能买自己的鱼。有些人情急之下,甚至还不惜下跪。
“这位老爷,我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全家上下天天靠吃鱼果腹,已经吃到反胃了。求求你行行好,买点我的鱼吧,让我可以买一些粗米给孩子们吃。这鱼随便你挑,你给我几文钱就好了。”
而原本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的老渔民,见这些人纷纷降价,脸色立刻变得惶恐不安。
见这些人如此激动,害怕他们大打出手,也害怕他们打劫自己,陆修年不得不开口了。
“静静,大家都静静。请你们放心,就算我今天不能解决你们每个人的问题,也能让你们家吃上两天饱饭。”
“实不相瞒,我是宁海县的新任县令,我此行过来就是为了解决你们的问题,让你们能衣食无忧地活下去。”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但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捋捋,看看怎么样解决你们吃不上饭的问题。”
那些人听到陆修年自称为宁海县的新任县令后,表情有些复杂。说不上高兴,但也说不上难过。
大抵来说,应该是一种不是很信任的情绪,并没有对他抱希望。
就在陆修年和这些渔民沟通的时候,陆宛君独自走在海滩上,并时不时用小棍子扒拉着金黄色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