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天色暗了,细雨夹带着雪突然下下来。
刚用过晚饭,还没好好感受过年气氛的小荒村,家家户户都烧起了柴,火光透过不扎实的门窗照到外面。
在朦朦胧胧的细雨的映衬下,整个小荒村像是陷入了梦境一般的氛围中。
要不是太冷了,这不失为一场美景。
裴家没有生火,只是点了几盏灯笼挂在门头两旁,算是过年了。
祝江江让裴小鱼上床睡觉,帮她把被子都掖好后,才离开上楼去。
楼上的房间里,裴祭早早就睡下了。
方才吃完饭,为了保护裴小鱼对过年的憧憬和期待,祝江江陪着裴小鱼玩了一阵子。
还给她讲了两个故事,拜了年才送她回房间的。
那个时候裴祭就已经撑不住,先上楼了。
他虽然睡了,但在边关练就的本事却还在,祝江江一开门他就醒了。
只睡了一会儿的功夫,眼睛酸涩不已,整个人都没怎么有精神。
“娘子,冷吧?快进来。”裴祭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等她。
祝江江脱掉身上的棉衣袄子,爬上床,钻到他暖好的位置,“外面又下雨了,好冷。”
裴祭没有答话,只是抱着她躺下,又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他很累,但他突然回来,祝江江还是高兴得睡不着,于是她自顾自地跟他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
“相公,明天我带你去凤凰墅看一看吧,晚上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住在那里。”
“对了,明瑶和朱先生生了个小公子,那孩子皮极了,跟明瑶一样。”
“文无双和申敏的事儿,我在信里跟你说过吗?”
裴祭终于有了反应,模糊地开口,“说过。”
她每次给他写信,都是厚厚的好几篇,把小荒村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也是因为有了她的信,才让他更加坚信,自己想要的就是这般怡然自得的乡野生活,而不是朝堂上那尔虞我诈的日子。
等这次平了边关之乱后,他定要辞了这破官,谁劝都不行!
“这次寒潮席卷整个大澧朝的事儿,你在回来的路上都看到了吗?情况怎么样?”
祝江江记得裴祭去边关的时候,给她回的第一封信里,除了报平安之外,还说了路上的一些见闻。
那些见闻中,他领军路过的地方,就有朝廷给周凉安排的那几个镇子。
他回来的话,想来也会路过那几个地方,所以她想问问他的所见。
但裴祭不想说,或者说,他没力气说话了。
祝江江没发现他睡了,还在自说自话,“这次的寒潮来得突然,咱们家的虾塘都遭殃了。”
“……”
裴祭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她说关于家里的事儿,事儿还挺严重了。
他强行拉回快要进入梦乡的意识,反应迟钝地睁开眼,“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突然的紧张,让祝江江心感愧疚。
几天几夜没睡觉,神仙都受了。
裴祭好不容易回来,她竟还要拉着他说这说那的,她真是不该。
“没有,家里很好。”祝江江往他身上靠了一点,“睡吧。”
祝江江这话说完,便再也听不到裴祭的任何声音,他是彻底的睡过去了。
裴祭狠狠地睡了七个多时辰,一觉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
“小鱼,你嫂子呢?”
裴祭醒来时未见祝江江,下楼了,还是没有看到她,便问正在写作业的裴小鱼。
裴小鱼抬起头,“嫂子去村里拜年了。”
话刚说完,祝江江就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伞。
“相公,你醒啦,昨晚睡得好吗?还困不困……”祝江江收个伞的功夫,裴祭就从身后把她抱住。
像个孩子一样把脑袋蹭在她肩上,“娘子,在家真好。”
祝江江让他抱了好一会儿,要不是听到裴小鱼的笑声,他们都忘了家里除了他们俩,还有人在了。
“好了,快去收拾收拾,我们去酒楼吃个饭,再带你去新家看看。”
也不知道他能在家待多久,祝江江想带他看小荒村所有新的变化。
三人坐着马车一起出门,后厨为了节省时间,把今日酒楼的主菜变成火锅,现在整个大堂都弥漫着椒麻的味道。
“将军?!”
祝江江才进门,店里大家看到裴祭,便扬起意外的呼声。
他们的反应跟昨天的祝江江一样,都不敢相信裴祭回来了。
“新年好。”裴祭客气地跟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桂娟,给我们上两个菜垫垫肚子吧。”祝江江上前点菜,顺便问道:“如何,昨天的年夜饭客人可有什么不满的吗?”
“怎么会不满,掌柜的你别太过担心了,大家都好着呢。”
杜桂娟写了菜单,让人送去后厨,然后拉着祝江江,一脸迟疑地开口:“只是掌柜的,最近干柴涨价了,也难买了,后厨的干柴不知道能撑多久呢。”
她负责酒楼所有的流水账单,包括买柴这点小事儿。
最近城里都抢干柴,给他们酒楼送柴的老汉要求涨价。
涨价也就算了,还供给不足,后厨的柴房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满满当当的景象,快不够用了。
晚上客人要求在屋中烧柴取暖,他们都不敢答应,生怕第二日醒来后厨连做饭的柴都没有。
“我看看账。”
祝江江拿过酒楼的账本,在干柴支出那一项上面可以看出,这几日的出的账,总数在增高,数量却在减少。
这说明,柴比以前贵了,供给却不够。
她没想到,一场寒潮侵袭,不仅堵住了在外游子的回家路,害得她的鱼塘遭到巨大损失之外。
就连柴火这种平时不入眼的小事儿,都受到了影响。
没有柴,吃饭就成问题,取暖也成问题。
都说天灾带来的,是连续不断的灾难,看来她真的得多关心关心这个问题了。
“这段时间,若是送柴的老汉再涨价,只要不是贵得离谱,就答应他。”祝江江把账本还给杜桂娟。
城里的柴在涨价,店里的柴若是不涨,那老汉怕是会对他们不满,甚至可能故意减少他们店里的柴,拿到镇上去卖,换更多的价钱。
所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店里还有这么多客人呢,火不能断。
“娘子,你怎么了?”
祝江江从柜台离开,朝卡座走来,裴祭就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了。
祝江江双眸失神地看着他,喃喃道:“相公,万一连烧柴这种事都变得奢侈了,该怎么办?”
“嗯?”裴祭没听懂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