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江江没吭声儿,抓过裴祭受伤的手,小心地帮他把扎进肉里的碎片取出,然后用自己的随身手帕,替他包扎好。
“多谢娘子。”
裴祭一直看着她的动作,手包好之后,他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祝江江顺势与他十指相扣,“相公,有我在。”
她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轻微的颤抖,不管他是恨还是怒,她都会陪着他。
“呼呵呵,我们割下了敌将的首,呼呵呵,我们将在你的领土挥刀……”
东照国的舞蹈相比前面那些软绵绵的歌舞不同,至少他们自己跳得很有力、很起劲,乐曲也是以大鼓为主。
鼓声在空间有限的狼殿内回响,通过共振,击打殿内所有人的心。
大家难得将目光多分一分到大殿中央的歌舞上,却不料,东照国的歌舞中,突然唱起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明显就是在针对近年与他们起战事的大澧朝。
而且,大澧朝战功赫赫的裴大将军就在这里。
他们这是故意挑衅!
大澧朝与东照国的那场仗,是东照国挑起的,最后他们也没有占得一分便宜。
战场上占不到便宜,就要在歌里占便宜。
斩将首、侵领地,裴祭听到这话,脸色更沉,身后的肃杀、冷冽之气,令他整个人看起来,犹如地狱里踏着鬼魔上人间的阎王。
连许渊都感受到了他那可怕的气势,合上手里的礼单,将目光投到他身上。
许攸是第一次害怕,害怕达慕大会上会起冲突,“裴将军息怒。”
祝江江两只手都用上,轻声地喊裴祭,让他保持理智,“相公。”
见裴祭没有反应,目光依旧死死盯着东照国的原正郎,她又喊了一声:“阿照,看我。”
听到她喊阿照,裴祭才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把目光收了回来。
“我没事儿,娘子别怕。”
他笑得很勉强,只因他担心自己此刻的模样,吓着祝江江。
东照国的人见裴祭没有反应,更加狂妄。
歌舞结束,东照国的主代表原正郎便故意刺激裴祭一样,道:“陛下,此乃我东照国的战胜之舞,今日我等将此舞献与小西州,往小西州也能战无不胜。”
战胜之舞?
在场各国的人都知道,东照国与大澧朝毗邻,近年也只与大澧朝起过战事。
这舞蹈,摆明了就是在说,他们东照国胜了大澧朝嘛。
可他们分明是败了,却还要说自己胜了,简直不要脸!
殿内火药味那么浓,各国要是看不出来,那就是瞎。
谁都不想掺和大澧朝与东照国的恩怨,许渊也是如此。
所以在东照国的歌舞结束之后,他没留任何空白时间,直接进行最后一步,想早点结束,早点离开这场看不见的硝烟之地。
“今年的礼单,有两国重复了。”
许渊直接宣告结果,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各国都在暗暗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是那重复的两国之一,或者祈祷自己是量多的那一个。
“唱礼吧。”
许渊把礼单递给身旁的宫人,让宫人现场唱礼。
最先念的,是那没有重复的三国礼单。
青南国。
海泰国。
峸国。
果然,戏曲性的一幕上演了。
重复的那两国,就是在场的死对头,大澧朝与东照国!
这个结果,令殿内的气氛更加紧张,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全部的目光都放在那唱礼的宫人身上。
那宫人似乎也感受到了现场的气氛,吓得几次张嘴,都失了声儿。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念完礼单之后,会被大澧朝或者东照国的人抹脖子杀掉。
或许是感到遗憾吧,许渊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到许攸、以及他身旁的祝江江和裴祭身上,那眼神中,歉意十分明显。
祝江江看到许渊眼里的歉意,心中暗叫不好。
难道是他们输了?
“大澧朝与东照国所列交易物完全一致,但东照国的数量,每一物,都比大澧朝多一车。”那宫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硬着头皮念完。
“什么?!”
“嘶——”
这个结果,令全场哗然。
“完全一致,怎么可能?!”许顾大为震惊。
两份礼单居然完全一致,这怎么可能?
而且,东照国的量,比大澧朝的量,每一种交易物都只多一车而已,这不免让人感到奇怪。
“让本王看看!”
许攸也惊讶地站了起来,沉着脸朝那宫人伸手。
那宫人吓得跑到下面,将两份礼单递到许攸手上。
许顾和祝江江,还有南风乾、巴颂他们,都好奇地凑了过去,将许攸团团围住,就是为了亲眼见证那两份巧合到不可思议的礼单。
“果然每一样都只多一车。”
“这不可能!”
许顾站在个人角度,他是不愿看到大澧朝输的,所以显得很激动,“除非大澧朝的礼单提前泄露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巧,每样都只多一车!”
说到提前泄露礼单,众人纷纷回头,把目光投向尚家父女二人。
尚家父女二人也是一脸慌乱和不可置信。
但细看之下,可以分辨得出来,尚青山是因为今年达慕大会上没有收获,害怕被皇上责罚,所以才紧张慌乱。
而尚婉婉,则是因为心虚,所以才感到害怕、紧张。
她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见多了大宅里小家子气的勾当,却承受不住此刻事关家国的压力。
她内心的慌乱,暴露了她做过的事情。
艹!
她居然这么没脑子,拿大澧朝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祝江江猜到了,许攸和各国来使也都猜到了。
他们庆幸在自己的队伍里,没有这么蠢的女人。
同时,他们也为大澧朝感到悲哀和惋惜,哪里都有蠢货,大澧朝好像特别多?
“这个女人,别想四肢健全地离开我小西州!”许顾攥紧双拳,死死盯着尚婉婉。
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起了杀心,要不是不能斩来使,他一定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
“礼单诸位都看了,陛下,请宣布最后一国的席位吧。”
原正郎从刚才就一直那么得意,原来他早就知道礼单会重复,也早就知道东照国会赢,而且还用只多一车的赢法,来侮辱大澧朝。
许渊虽然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猫腻,但这就是结果。
即便是肮脏的手段换来的。
“朕宣布,今年小西州铁矿交易的最后一席,是……”
“慢着!”
许渊宣布的话未说完,就看到祝江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打断他宣布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