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鱼龙大纛升起,安北水师所有将士发出兴奋的怒吼,军气沸腾,渐渐遮蔽峡谷之间的天空。
兵戈烽烟,反攻开始!
在第一波碰撞中,两军阵型都已混乱,留给安北水师突入的空间多得很。
五十余艘造型奇特的小型战船快速启动,它们是造船厂的最新出产,来自大炎世界的赤马舟、艨艟、游艇。
这类小船的特点就是承载人数不多,但船体狭而长,机动性强,便于冲突敌船。
定国水师中的护卫斗舰试图阻拦,砲石、箭失纷如雨下,靠着密集覆盖,击毁了七八艘游艇,死伤者甚众。
说来因为天江极其支流的宽广辽阔,大旭一向推崇龙船,但受限于造价、难度,各地经制水军中,部署最多的战船依然是斗舰。
斗舰,船舷上装设中墙半身墙,下开掣棹孔;舷五尺,又建棚为女墙,重列战格,无腹背,前后左右,树牙旗幡帜,金鼓。
其可载员额数百,部署中小型射龙副弩,拥有独自猎杀普通蛟兽的能力,斗舰才是真正应用广泛的主力战船。
面对斗舰的围剿,安北水师这数十艘小船没多大反抗能力,只是一味凭借速度闪躲冲刺。
最终在折损两成船只和士卒后,它们终于缠上了各自的目标,定国赖以仰仗的十几艘龙船。
很多斗舰及龙船上的将士都不理解,有什么意义?
己方一艘龙船最少也有上千水卒,况且现在还载有步军,弓弩甲械完备,兵力充沛。
而你这种没见过的小船,虽然跑得快,但最多也就是搭载数十名士卒,能做什么?
当然,如果他们见过之前,旗舰三百精锐试探的下场,可能就不会有这种想法。
刘仁轨依旧秉持着主流思想,大舰巨弩主义,但敌舰搭载士卒之精锐,却是让他觉得不对劲。
再看对面旗舰上的伏魔旗和鱼龙大纛肆意飘扬,数十艘小船鱼跃突入,他有些明悟了。
“报,第三分舰队旗舰沦陷!”
“报,第七分舰队舰队旗舰沦陷……”
安北水师小船编队的效率实在太高,刘仁轨刚刚下达戒备命令,结果噩耗就接连传来。
各舰应阻止小船上的安北军卒攀附船体,避免近战,尽量利用大舰巨弩的优势。
谁也不会知道,这一条命令的旗语,此后将被诸多国家的水师舰队铭记在心。
“是安北伯亲至!”
“安北伯在船上,那些跳荡士是伏魔卒!”
不到一刻钟,就有远方四艘龙船的最高处,升起鱼龙旗。
即使船上还有相当程度的反抗,喊杀之声此起彼伏,但水师接战的规则上看,这四艘龙船已经默认沦陷。
这些龙船可都是各小编队的旗舰,对应指挥局部战场,影响可不小。
在定国的旗帜重新升起,联络员确认收复前,所部舰船不得听从其旗号命令。
通常这个时候,其余龙船,要接替指挥权限。
但此时除开稍远处的龙船还能打出旗令,整合舰队,大部分龙船已经自顾不暇。
紧接着,安北水师的其余一百多艘中小型舰船也快速跟上,以定国龙船舰队附近的的护卫斗舰数量来说,根本挡不住。
五十余艘快速小船对龙船舰队发起的攻势,废掉了大半射龙弩,但仅仅是剩下的小部分,依然造成了极大威胁。
这一波贴近又有三十多艘战船被射中,特别是主弩命中,基本上就是击沉的下场。
安北水师继承自瑞南节度的正规斗舰,可以说全军覆没。
上千名水军士卒死于非命,其中许久未有较大伤亡的伏魔卒,因为难以闪躲,也被射龙弩击杀一百多人。
要知道伏魔军现在,最差也是锻体巅峰,很多普通伏魔卒都已沉淀气血,练出了后天真气。
但在三境蛟龙都挡不住的射龙弩面前,仅仅依靠肉体凡胎只有粉身碎骨一条路,救都没法救。
不过安北水师主力斗舰的覆灭,奏响的却是这一战的终曲,之前被冲散的定国战船,靠拢支援的速度忽然就慢了下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一百多条小船,如同狗皮膏药贴上友军战船,无论是龙船还是斗舰,皆是逃不过接舷作战的命运。
那狭长细小的赤马舟,经过扩充也只能搭载一什兵卒,放在平时风雨天气,宁江的任何一个大浪都可能掀翻它。
可众目睽睽之下,这一条小小的赤马舟,居然真凭借跳荡作战拿下了一艘斗舰……
赵武,梁国赵家旁系出身,厚点脸皮也可称作梁侯赵启的同族。
他两个月前还只是某梁国商队的一个护卫小头目,因资源和功法限制,在灵气复苏后也才勉强到锻体境修为。
在接触到安北布武传道的氛围后,赵武就选择了留下,后续得知伏魔军才能得到最好的培养,因此锲而不舍的申请加入。
本来伏魔军作为最“纯洁”,最忠心于周柏的私人武装,一般不会收下他这种外来者,特别他还是梁侯的血脉同族。
可败也身份,成也身份,出于某种深层次的考虑,周柏给了他一个机会。
赵武没浪费这个机会,七天修成先天功锻体,且最后击败了伏魔军排名末段的一人,成功加入伏魔军。
至此他展现了自己的天赋,得以传授先天功后续功法,获得最充足的资源培养。
两个月不仅将武道修为推至后天境中期,更是立下战功,成为一名什长。
这次跟随周柏登船作战,也顺理成章带领自己的部下,驾乘小船赤马舟单独行动。
赵武没有好高骛远,直接去攻龙船,阻拦支援的护卫斗舰,也是大功,毕竟他们可是只有十一个人。
“快快快,抛投钩索,神臂弩先射上面的弓箭手!”
特意打造的勾爪牢牢黏住定军斗舰,紧接着三道钩索从赤马舟抛挂在斗舰栏杆之上,赵武带人拿起绑在臂膀上的神臂弩,抢先射死斗舰甲板反应过来的定军士卒。
“夺船!跟我上,弩箭掩护!”一手拿刀,一手抓绳,连踏船体纵跃而上。
每每有弓箭手试图射杀他们,立刻就被赤马舟上的伏魔卒射死,安北国没有射龙弩的制造技术,但有经武要略中的神臂弩图纸。
打造不难,难的是对使用之人要求极高,非是气血力量过人者,无法携带和使用。
这艘定军斗舰上的士卒反应太慢,大部分人还在忙着对围攻龙船的安北战船发动攻击。
无论是拍杆、射龙弩、投石机等各类器械,亦或是在底舱室全力摇橹转进,都需要大量人手。
守在栏杆边的定军士卒被弩箭点杀完,再有赵武三人突然出现在甲板上,舰长这才发现不对劲。
“攻击不要停,你们跟我上,北贼何其猖狂,区区几人也敢跳荡登船!”
定军舰长点齐身边的上百人,他们是随舰的步军精锐,原本是要登陆瑞南郡作战的。
待这上百精卒集结逼近,赤马舟上的所有伏魔卒也已站在赵武身侧,组成一个尖锥状的突破阵型。
“好机会,冲进去,杀了那舰长,我等便可立夺船之功!”赵武低沉怒喝,浑身气血高涨。
他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机会,之前喊着夺船,其实预期只是破坏射龙弩,烧船造成混乱。
十一名熟悉战阵懂配合的伏魔武卒,在斗舰甲板的狭窄空间,战力表现该如何?
接下来,这艘斗舰上的定军遭遇,就会展示一二。
平均以一敌十,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满是残尸碎骸。
船上的定军士卒可和伏魔卒一样,没有身着厚甲胃,双方都是实打实的肉搏厮杀。
这一下,武道实力和战阵配合就得到最完美的展现,上百名裸甲定军根本挡不住一个完整的伏魔军小队。
此时斗舰上大部军卒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支援,眼看着斗舰舰长要跑,赵武气血燃烧,浑身真气贯于脚底。
“给我死!”他勐然暴起,一跃数丈之高,扑杀而去。
只是偏偏就差了一口气,真气将尽,并不能及时斩杀目标。
这个时候,一股夹杂的气运从天而降,加持于身。
确实是夹杂,有安北大运加持,有贵人扶持之运,还有冥冥中的武运……
远处旗舰之上,周柏感受到自身气运有稍许异动,似在发力帮扶一人。
顺着气运轨迹看过来,一眼便认出是曾关照过的赵武,他也发现了那股奇特的薄弱气运。
与武者相连甚是紧密,莫不是武道大运?
周柏不由得留了留神,心中默然:看来这赵武的价值,不仅是初期联结梁侯,还有其自身的武道天赋。
受武运青睐,不说先天,宗师亦能得之。
赵武不知受气运加身,他只知道空虚的丹田中,突然多出一口真气。
新力接续,空中再跨一步,杀至斗舰舰长身后。
“死!”
朴实无华的一刀,居然噼出了刀芒,瞬间斩下舰长头颅。
“投降者免死!速速放下武器……”
赵武以自家肉身为凭,带着跟上来的部下横冲直撞,哪里有定军将领试图组织反击,他们就冲向哪里。
不多时,整个斗舰的还敢反击的将领就被杀了个干净,血淋淋地甲板上残肢断臂四处可见。
没有人带头,纵使斗舰各处还有三百散兵,也无力回天。
堂堂正正在战场上对战,赵武绝对不敢真的带十个人就干,但各个斗舰复杂狭窄的地形,却是成了武夫最佳的逞凶之地。
十一人阵亡三人,击溃百名精锐步卒,再杀最高指挥官,威势太过骇人。
举目望去,四方友军皆遭围攻,甲板剩下的定军心神被慑,选择投降。
毕竟看赵武持血刀,怒目圆瞪的架势,谁敢站出来当出头鸟,那人绝对活不下去。
他带人就堵在下方舱室上甲板的出入口,敢有贸然反击者,只有一个死字。
很快,斗舰的旗杆上,便升起了安北鱼龙旗。
之前四艘龙船被拿下,隔得远,定国旗舰众人没看清,可这护卫斗舰就在眼皮子底下。
若皆是如此,还有坚持打下去的必要吗?
“报,敌旗舰,正向我方逼近。”
“报,右侧有三艘小船突入,敌人爬了上来!”
“快,擂石和拍杆是干什么吃的?!”
每迎战,敌船若逼,则发拍竿,当者船舫皆碎。
但即使是旗舰龙船,又能装备多少拍杆,那攀附在船体上的伏魔武卒,你总不能用拍杆打吧。
一切的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定国高层们懵了,刘仁轨则是望着那鱼龙大纛连连叹气。
被突然袭击,凭借跳荡士的个人武力,强行将本应均势血战的接舷战战,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大舰巨弩,没有这个家底,便革新战术,一环接一环。
“合该此败,好手段,好手段啊。”
高层中的雷姓将领,怒不可遏指责道:“提督大人此时不思指挥,逆转战局,莫不是想叛变?”
“君候待你可不薄!”
一时,指挥室内气氛降至冰点,门外人影绰绰,稍远之处军将的争执声此起彼伏。
仔细听,居然是有人要求亲卫换防,而且人数远远超出。
“被包围,各自为战,如何指挥?”
“大势如此,不可逆转,撤吧,看能否能保全一些战船。”刘仁轨对外面发生的事视若无睹,长叹道。
“撤?不能撤,陆上的形势你不是不知道,水师不能有建树,定国就完了。”
“再拖会儿,我们外围还有不少有生力量。”
“刘仁轨,你若再行消极之举,吾必杀之!”
刘仁轨摇摇头,带着几分怜悯看向这几个雷姓将军,背过身去,轻声道:“动手,给定州水师多保留几分元气。”
一时,其余少数派的外姓将领立刻拔刀,同时侧屋涌出大量亲卫。
外敌尚且在攻船,内部却已然掀起一场清洗。
“大人,定侯器量狭小,您早该如此。”刘仁轨身侧副将,看着满地的雷姓将领尸体,眼中闪过几分痛快之色。
“按照安北伯的规矩,升白旗,让儿郎们住手吧,定州水师的老卒不该死在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