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那般脆弱,但却告诉周柏,本命缺失可以通过科举之道弥补。
只要有衍化的迹象就好说,不然一月之期就等于周柏的死亡倒计时,甚至时间一到,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或是天雷轰顶,又或是被无形力量碾成粉末,这些都是可以预想的。
不过考中童生榜首,预定秀才功名,方才有一个苗头,那他考中普通的秀才是不是无法衍化完整本命?
想到这里,周柏本来有些喜色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来半月后的郡试他得慎重对待。
考中秀才还不够,须得取得靠前名次,最好是桉首。
一直盯着周柏的周向文,见他这侄儿悲喜不定,还以为是对族内有所怨怼,连忙私下给随从交代了几句。
当周柏回到自家小院,里面已是堆满了礼物,有其他各房送来的祝贺之礼,但更多的是族长吩咐下来的奖励。
各类补药不计,白银五十两,专属马车一架,专职马夫一人,侍女两人,武师两人……
周远招呼着放礼物的仆从,福伯则是拿着名册一样样登记,见着周柏回来,也是眼神示意询问。
周柏微微颔首,让福伯继续登记,都收着。
临了,周向文从远处赶来的仆从手中接过一叠发黄的旧纸,又转交给周柏。
“柏哥儿,这是族长要我代为转交的三百亩田契。”
周柏愣了愣,这奖励也太重了吧?一时没有伸手去接。
“拿着吧,这三百亩地曾经是你爹名下的,后来七房没有秀才可以托庇免税,又收归族田。”周向文又继续解释道。
可不管怎样,这都是三百亩地,周柏神色复杂,缓缓接过田契。
“族长说,就算你这次因为气运不够没有考中秀才,三百亩地依旧是你的,随意处置。只是你名下继承的七房田亩依旧要等你加冠再给你,这是族规。”
“谢过五叔,谢过族长。”终究是拿人手短,周柏开口道谢。
周向文见周柏态度终于转圜,松了口气,告辞道:“舟车劳顿,既如此你就先歇息,周瑞他娘还等着见他,这小子考个童生只怕耗光了他祖辈的阴福。”
“五叔,小侄还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老把式借我一段日子。”周柏指着一直跟在周瑞身后的老把式道。
周向文有些错愕,周瑞则是指着周柏骂咧咧道:“好你个周柏,成天就想着挖墙脚,不过反正小爷我也不去郡试,就算了。”
周瑞看似骂周柏,其实是向周向文说明原因,去郡城路途遥远,难免要个值得信任的马夫。
“哈哈哈,好,老把式你就先暂时跟着柏少爷,一如待我一般。”周向文看了看两兄弟,大笑吩咐道。
“是,老爷。”老把式很利索,马上走到周柏身后。
其实周向文之所以这么干脆,也有保护周柏的想法,这段时日苍山里面又钻进了不少亡命之徒,他们有些不讲规矩。
小院的热闹维持了很久,春风拂过,让周边窥视的恶意目光一一压下。
周和运压根就不敢出现在周柏面前,生怕被羞辱,但周瑞却没打算放过他。
从回来开始,就天天拿着童生文书在三房住宅外面转悠,遇上了就阴阳怪气一番。
什么占据最多族运,却考个二十九名,怎么还要他这个商贾之子来垫底。
周瑞有自知之明,知道郡试根本无望,所以玩得不亦乐乎,居然将周和运这等浪荡公子逼在家里狠狠读了几天书。
而周柏除了翻阅族内的藏书外,就是在为今后执掌家族做安排。
他派周远和两个武师跑遍了红泥乡及周边,不是别人拜访他,而是他以书信招揽。
虽然信中内容没那么直白,但其中拉拢之意不难而喻。
周远回来时,携书信十余封,可信中内容大都顾左言他,没有答应归附效力。
周柏自然明白,你一个童生,哪怕是榜首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搭建班底吧。
但他招揽的都是记忆中的贫寒人才,眼下一个准秀才招揽,倒也有几个意动的。
这位周柏少爷,将来就算不能中举为官,也能往县衙六房当个掌房司吏,那他名下的庄园、田亩等资产是不是需要人管?
可能想明白这点,接受未成事少年招揽的人终是少数。
最后只有两个出身农家的童生,钟伟和颜列,在回信中明确应邀,称只要周柏需要,随时可来归附。
周柏默默记住两人名字,命周远又各送去五两银子,以示安抚。
将来他还会再次招揽附近乡党,但其他人必定要落后钟伟和颜列一步,这便是投资回报。
周家族人亦然,此时明确示好乃至投靠的,他虽不说,印记却有了。
他若想成事,于此间世界来说,周家族人始终是他的基本盘,乡党则是他的坚定拥趸。
既然族长愿意补偿,并且知道自己的错漏,他也愿意认可。
前世跟随朝廷步伐,结果家破人亡,再活一世,他当然不会再当“忠臣”。
族内还没产业需要他派人去管,三百亩田地,也用不着钟伟和颜列过来。
当然关键是暂时养不起,让人归附投靠,你总得发俸禄养着。
祖宅周边都是周家最肥沃的土地,但有三千亩归属群事堂直管,所以如周柏一般分掌庄园田地的都在外围。
周柏的三百亩,位于溪流交汇地带,只要开出两条沟渠,就是上等水田。
可因为距离核心偏远,由群事堂代管后一直没有多加开发,只是雇了几个佃农当做中田打理。
二月二十日,前往郡城前,周柏路过视察田亩。
田埂上,周柏远眺苍茫。
由于处于被交割阶段,田里还没播下春苗,一片黄土本没多少风景,可在周柏眼里却是一丝丝白气向他汇聚。
归属于自身的资粮便能化作气运,多是外运,但久了也能蕴养本命,这等根基外运是最牢固的一种。
片刻后,周柏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一直候在旁边的老头:“您老叫王良田?好名字,难怪是远近闻名的种田能手。”
“少爷叫我老王头就行,别的咱不敢说,可种田却是主家都称赞的手艺。”王良田一幅老农形象,搓了搓手,有些紧张道。
周柏摆了摆手道:“别紧张,你是福伯推荐的,我信你,叫你来就是有田托付给你,三百亩都交给你种。”
“老福?”王良田记忆中,那老头不是跟了个破落少爷,怎么回事。
周柏却不管王良田的疑惑,抛出一个钱袋道:“这二十两给你,开渠买牛都在里面了,我得了族长的允许,那溪流中的洲滩你也可以开出来,每开百亩给你十亩私田。”
“蒙少爷信任,老王头一定在夏收给您一个惊喜。”王良田难抑兴奋,他家那几个后生正愁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