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天庭提醒,还是大旭朝廷真有先见之名,这三万名考生的磅礴气运真就不好镇压。
举人者,预备官员,着公服配半印,放在小地方能直接开辟一个乡族,成为祖灵。
而前来参加春闱的这三万名举人,哪个不是万里挑一,哪个不是被众星捧月、气运加身的大才。
想强压,不许他们的气运互相干涉,那就得承受反击。
望气之下,贡院各大考场内,满是景象各异的气运光华,洋洋大观。
甚至有的考生气运太盛,青黄之气直冲云霄,不可一世。
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气运异象之间互相比拼压制。
然而当瑞亲王将天子信玺请出,这作为内城第一大建筑的贡院,陡然一静。
强大的压迫感,促使三万名考生之气运相连,形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咆孝云海。
镇运!
瑞亲王似是得到了祥兴帝的完全授权,他轻吐两字,就如口含天宪一般。
天子信玺上顿时浮现一方大了几百倍,几千倍的信玺虚影。
它睥睨一切,玺底衍生出一缕缕天子紫气,狠狠朝着下方的气运之海压去。
三万人的气运怒吼不甘,掀起滔天巨浪冲刷着信玺虚影,一时间居然有稍稍迟滞的趋势。
考场中风云变幻的气运争锋之景,自然瞒不过明远楼上的坐镇道官。
他们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看着下方考生气运的抗争微微摇头,似早已知道结果。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春闱盛景,考生气运太盛以致于桀骜不服,老夫历经两朝也没见过。”
“这三万举人中不知道多少龙虎啊!都是未来大争之世中的气运之子,可能引领一郡一州的胜败走向。”
“不过天庭和朝廷早有预料,天子病榻相托,瑞亲王完全有资格动用天子六玺。”
“即使只是使用次数最少的天子信玺,可毕竟积蓄有一朝三百二十六年的天子紫气,我等阳神上去也讨不了好。”
就在几位阳神道官的三言两语间,气运之争已然分出胜负,三万名考生无意识抗争的情况下,气运云潮的反击真就只是鸡蛋碰石头。
当人道真龙之影乘驭紫气而出,大局便定。
须臾之间,风起云涌变成风平浪静,所有人的气运都被压回体内,在这场考试中不会再有干涉其他人气运的情况出现。
刚才发生的事,周柏因为有大成望气术所以悉入眼底,但其他人却是只看到瑞亲王请出天子信玺,然后有些惊异哑然。
要知道天子六玺,皆以武都紫泥封,青布囊,白素里,两端无缝,尺一板中约署。
今天居然以黄纹龙布裹着来作为镇运大印。
但这不仅没让考生们生气,反而只觉得作为这场盛会的参与者,与有荣焉。
无论他们是否能金榜题名,也算是拼命争过,问心无愧。
按照会试流程,接下来应该是请道官开启压制文气异象的法阵,再就是启封试卷分发。
只是这是会试,自然不会那么麻烦。
法阵早在各考官考务人员提前进入贡院后就已开启,在考试结束,龙门打开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出。
防御可能的意外是贡院法阵的主要功能,但遮掩文气异象,不让文气干扰考场秩序,也是法阵早就设置好的附带功能。
镇运完成,瑞亲王缓缓坐下,然后示意旁边躬着身子的大学士们起来。
接下来就由副考主持,不用他亲力亲为。
作为首辅的中极殿大学士张栩自然当仁不让,他甩了甩袍袖,站在中台最前方高声道:“诸生都请听好了,第一场为诗词,主题不限,用时为半日。”
张栩的朗朗洪声通过法阵传到每个考棚,然后在中台大殿的宽广立柱之间,出现一面面巨型光幕,所有考生几乎都能看到。
而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每个考区所在的殿阁前,也有一面稍小的法力光幕。
难道是显示题目?
正如周柏所想,很快,法力光幕上出现几行字样。
第一场,诗词。
主题:不限。
请考生发挥水平,写出生涯最佳。
限时:不限。
建议两个时辰,申时开始第二场考试,请以日晷为准。
然后光幕上再次闪动几下,一座日晷的投影出现在光幕上,指针刻度清晰可见。
日晷,就是观测日影记时的仪器,主要是根据日影的位置,以指定当时的时辰或刻数。
而且因为这日晷投影的本体在皇宫,是直接针对太阳运转计时的法宝,并不会受天气影响。
几行简单的文字,意思都很明显。
不限主题,就是希望考生自由发挥,尽可能写出文气更高的诗词。
而不限时,又建议两个时辰,这是根据会试规定而来。
三场考试结束后,才会统一收卷,一般第一天考两场,第二天、第三天考最后一场。
哪怕到最后一天最后一个时辰,再去完善诗词内容也是可以。
当然,大部分了解往届会试题目的举子,都不会认为真到后面,还有精力去扣一字一词。
最后一场,两天都考修道相关,极其消耗体力和精神,官方建议两个时辰自然是有道理。
周柏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己时刚过,未时吃饭,两个时辰完全够用。
不同其他人,还要分析自己擅长的方向,敲定自己要写的主题,他只需要翻阅蓝星记忆的藏货。
一边研墨,周柏的脑海中就已浮现诸多着名诗词,都是这个世界没有出现过的。
没错,周柏要抄,他现在虽然确实有很高水平,金红之诗都能信手拈来,但在今年的会试完全不够用。
按照一般情况,如前几届会试,赤金之诗就有同进士的希望。
可在今年,三万举人同场竞技,只有显出青气的金青之诗才有几分看头,不会落后太远。
要想第一场就确立优势,青诗是必须的。
番邦属国除开不算,一州平均只出两首青诗,四十八州也有九十六首。
澹青之诗都只能排在前百靠后的位置,再以前三甲名额来算,一甲、二甲自是没希望。
周柏看了一眼自身的一股青运,又想起之前望气的那些大热人选,起码有十位超过他。
甚至像吴州解飞尘、扬州王光、中州虞元……这几个都是青气凝成华盖,鸿运当头。
尽管宁江龙王已经对这届春闱往高了看,但也没料到一股青运居然只算是二甲中游。
三月二十五日还有殿试,不过殿试是一种天庭的加测,并不会改变太多排名。
周柏如果争不到一甲,二甲前十必须要有,根据惯例,二甲前十才会有天道筑基丹。
他灵魂已至清明境,肉身却是未沾一丝法力,使用天道筑基丹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周柏脑海中的诗词已从一般的诗人,转向李白的诗词。
要写就写最好的诗,诗仙李白,莫不成压不过尔等三万人?!
可惜的是,周柏在蓝星虽然也爱看书读诗,但并不像在这一世有龙宫画卷的甲子积累。
在没看过李白所有诗词的情况下,还要符合他如今的条件,筛选速度一下就快了起来。
最后几番比较,周柏决定是那首鼎鼎大名的上李邕,名字被他改为大鹏。
此时过去一刻钟,大部分人都已确定方向,并且在打草稿。
墨锭化作浓墨,周柏提笔便要写,没有丝毫耽搁。
因为他不敢保证这首诗要写多久,文气越足的诗,落笔越重。
一笔落下,身上的气运便开始灌入笔尖,宣纸上的文气隐隐浮现。
起步就是红气,然后金气,赤金。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一句写完,厚重的墨迹中便显出青意,似乎他刚刚沾染的是青色墨水。
可是会试所用之墨,都是朝廷从江南徽州采购的徽墨,经过重重检验哪会有异。
接下来再写,速度就快不起来了,周柏只觉提笔如千斤,挥汗如雨。
所幸他青运比不过前面的那些妖孽,普通的黄运红运却是不缺,积攒这么久不是白费。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第二第三句写完,整张宣纸已染成一片天青,这是代表最高品质的青气,气运、文气皆是如此。
“呼~”
周柏长吁一口气缓了缓,心中叹道:不愧是诗仙。
如果不是这贡院的法阵是天庭支援搭建,恐怕现在这首大鹏诗的青气,真要冲霄而起。
而这壬字五十三号考棚写出天青之词,也早早被明远楼注意到,并且通知中台大殿的各位考官。
严格监察青诗考生,这是科举会试的潜规则,不是怕他们作弊,而是保护。
青诗代表诗词中的极高境界,一旦写出必然载入人道史册,并且原稿还要献给天庭。
正因为难写,很多考生都想在考场上奋力一搏,往往不顾自身气运和身体极限,边写边吐血都算是常见。
更甚者,强行写完青诗,神、运皆枯,以后不说当官,当个寿命长点的普通人都难。
不过能强写青诗者,现在只不过是积蓄不足,代表未来有很大可能,在不伤身的情况下完整写出。
所以为了保护这些人才,考场都会重点关照,万一不行,以保护性的手段阻止。
此时在中台大殿,诸位考官神色欣然地盯着桌上的一面光幕,上面显示各处有文气异动的考棚。
“还有一个时辰,居然就有六十多位有青诗迹象,这定州解元周柏更是天青,难怪皇兄要我来坐镇。”瑞亲王看着桌上的光幕颇为喜悦地说道。
“主考,周柏第一句便显青意,最后一句没写便是天青,恐怕。”张栩有些犹豫道。
瑞亲王心中也是一动,沉声道:“恐怕什么?”
另一位大学士上前解释道:“张首辅的意思,恐怕这诗将显紫气。”
瑞亲王摊着的双手陡然握紧,脸上露出期待和兴奋:“马上告诉黎真君他们,请重点关注壬字五十三号。”
紫气诗词,乃是诗词品质的最高等阶,在历史上寥寥无几。
凡是写出来的,即使后面两场不考,也能名录天籍。
至于青诗显紫,虽比不上完整的紫气诗词,亦是珍贵无比。
放眼历史长河同样算是极高层次的诗词,在大旭一朝屈指可数,少有记载。
青诗可出州郡为天下人所知,但不一定每首青诗都能流传下去。
可每一首青紫诗词,却都会记录在天庭的史书、诗碑上,必定名传千古,不会被岁月磨灭。
甚至周柏如果写出青紫诗词,就能为大旭增添国运,在后世被人提起,也不会忘记大旭是个文道昌盛的王朝。
周柏不知道此时诸位大老很是焦虑,一边希望他写出最后一句,一边又担心支撑不住,折损气运和精神。
最后一句,每一笔每一个字,都需要周柏尽力而为。
这不,第一笔他就卡住了,因为他写不出孔圣的尊称,宣父。
在不得不改为圣人后,才得以继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外面的各个考场已然出现不少异动。
如吴州解飞尘写完的一首词,在法阵运转镇压的情况,依旧有青气透出宣纸两尺。
即使只维持三息,也是极为难得,这可是天庭指导布设的大阵。
这一写,周柏便写到午时的最后一刻钟,外界阳气最盛之时。
他仿佛代入了那时的年轻诗仙,带着满腔豪情,终将大鹏收尾。
圣人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顿时,镇压在宣纸内,在文字中的青气不可避免地喷涌而出,化为一只大鹏展翅翱翔。
三尺青气化大鹏。
可惜尚未飞出考棚,让其它考生看到它的凌云之志,没有感情的大阵便再度发力,将其狠狠镇压。
但巡察道官、坐镇神灵、还有死死盯着光幕的瑞亲王等考官,却是清清楚楚看到,那青鹏的羽翼上有几根羽毛是紫色。
无可作假的青紫之诗!
周柏强忍着手臂酸痛,放下毛笔,长出一口气。
刚才青鹏的紫色羽毛,他也看到了,只有少许几根。
或许与他退一步改了两字有关,可即使只是很澹的紫气,也足以让他傲视这三万举人。
直至午时结束,光幕上亮起午餐须知时,也没有其他青紫之诗出世。
望气大成,对于气运的敏感性,先前如果真有紫气,他绝对能有所察觉。
“这孩子,不出意外必是天人之选,唉,凡间朝廷压不住的。”明远楼上,作为皇宫供奉的黎真君叹息道。
瑞亲王望着映照极为清晰的大鹏诗,喃喃诵念,脸上充满复杂之色,显然他也明白这等大才的目标,必然不是同进士。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今日这上午第一场,周柏便正是借这大鹏同风,文压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