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一骑年轻的北渝将军,停马在雪道上,沉默昂起了头。他叫尉迟定,在跟随常胜来前线后,很快,便请缨领命,领下了第一个军务。
伏杀西蜀侦查营!
这鲤州之地,由于双方的调兵,虽然还没有正式开战,但北渝西蜀之间,早已经是暗流涌动。
譬如那些西蜀的侦查营,这段时日开始,已经在四处探查情报。
“尉迟将军,发现蜀人的侦查营!”
“在何处?”
“在前方十几里的位置,先前时候,便在周村附近。”
周村,是鲤州的一处大村。约莫在鲤州中间位置,二者的侦查营,时常会遭遇厮杀。
若放在以往,不管是北渝,或是西蜀,都会以情报为上,尽量避开厮杀,比方遭遇了,打上一轮,各有战损之后,双方都会护着情报,先送回本阵。
毕竟连小规模的战事都算不上,而且人数都少,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但这一次,尉迟定的想法不同。在鲤州大战开始之前,他要做的,便是一步一步,彻底打碎蜀人的士气。
“尉迟将军,真要围杀么?若是如此,起码要出动二千骑。”
“蜀人几骑?”
“不到百骑。但附近一带地势开阔,若堵不住路,蜀人很容易逃走。”
“那便出二千骑。”尉迟定面色不变。
在旁的北渝都尉,犹豫着开口,“尉迟将军,如这些情报,并不只有一营的蜀骑会探到,其他方向的蜀骑,亦有可能将情报送回去。”
“那我不管。”尉迟定摇头,“我要做的,便是鼓舞军心,打击蜀人士气。你且记着,若能围杀成功,等会营之时,便说遭遇三千蜀骑,但都被北渝两千骑冲杀大败,溃不成军。至于小军师那边,我自会澄清。”
“这是为何?”
“造出大胜,我北渝的士气,才能高涨起来,应对将要开始的大战。”
都尉抱拳,“明白了,请小将军放心,我这就去吩咐。”
并没有多久,两千骑的北渝骑兵,已经准备待发。披着战甲的尉迟定,眼色沉了沉后,迅速翻身上马。
“听我军令,两千骑分为四路,不仅是周村的敌探,鲤州附近一带的蜀人敌探,我等要一一肃清!”
……
大宛关上,东方敬静坐在寒风中。
“那常胜刚到,便派了人出去,不断追剿我西蜀的侦查营。大宛关前,每日会分出五军的蜀骑,但这还不到两日的时间,许多的兄弟,便都回不来了。”在旁的陈忠,满脸都是怒火。
“这有些奇怪,我了解常胜,向来不喜欢用小计。他知晓言多必失的道理,极为谨慎,总担心被我看出什么。但这一次,似是有些大刀阔斧了。”东方敬声音顿了顿,看向陈忠。
“陈忠,可带回些许情报。”
“带了一些,常胜此次来鲤州,本部人马将近十万,另外还有申屠冠和羊倌的九万人,还有……那个叛徒黄之舟的北路军,也有六万人。对了,这一次追剿我西蜀侦查营的北渝战将,叫尉迟定,根据夜枭情报,是常胜新提拔的世家子,追剿之后,这家伙便夸大其词,说北渝第一轮出征,以两千骑营,对冲我西蜀三千骑营,打出一场大胜。”
听着,东方敬皱了皱眉,“这般的举动,无非是鼓舞士气。但我先前就说,并不像常胜的作风。”
“军师,现在如何?”
“反剿。”东方敬语气冷静,“我猜得出来,常胜是在放手,让北渝小将慢慢打出威风。既如此——”
“陈忠,去传令给魏小五,让他带三千骑出城。”
“军师,莫不是让魏小五……与那尉迟定厮杀?若不然,军师帮着定计。”
东方敬沉默了会,摇摇头。
“我先前就讲,鲤州很可能酿成举世大战,战线一场,我恐顾不过来,不管是将官堂的新将,还是战功擢升的老将,我终不能一直看着,教他们如何打仗,教他们如何定计。西蜀想后继有人,这是不可或缺的一步。”
“魏小五的年岁,会不会太小……”
“陈忠,莫要小看他。他历经的生死与战事,不比你少。主公当初离开长阳,他便一路追随了。他是青天营的种,青天营的热血与意志,都在他身上流淌着。相比起来,若魏小五大胜,我西蜀年轻一辈的士气,必然鼓舞暴涨。”
……
“魏小五领命。”
大宛关下,披着战甲的魏小五,面容冷静至极。
“小五,小心些。”陈忠犹豫着,认真叮嘱了句。
“多谢陈将。”魏小五露出“请君放心”的笑容,分明是年岁不大,却终归有了副少年老气。
“莫忘了,我魏小五,是打过硬仗的。”
在长阳,那一年他年岁不大,无父无母,为了一口吃食,只得去做了泼皮小棍夫。但并没有多久,他便听说,同样是棍夫出身的一个男子,居然成了大纪王朝的宰辅。
从那时候开始,他便觉得,他的人生,不应该在黑暗的巷子里,不应该在斗狗与打闹中。
他有了一场夙愿。要跟随那位同样棍夫出身的蜀王,征战天下,驱逐狄人,平定乱世,直至封侯拜将。
“老子魏小五,是西蜀的将,是青天营的种!”
城关下。
在陈忠微微错愕的目光中,披甲操枪的魏小五,已经翻身上马。
“随我出城——”
三千骑的蜀骑,在魏小五的怒吼中,齐齐跟着跑动。
“愿随魏将军!”
……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
东方敬远眺城关之外,直至那一袭亮甲长枪,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西蜀,是所有蜀人的西蜀,是老将与新将的西蜀,是不折不挠的西蜀,是众志成城的西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