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渝罗城将军周秋,誓死不降——”
即便被斩断了两翼,但阵眼中的周秋,依然在拼命顽抗。这蓦然的怒吼,无疑让聚过来的北渝将士,一时间士气暴涨。
“提刀,随我冲杀!我北渝黑甲军,乃天下步战精锐!”
“吼!”
雨水下的世界,早已经变得腥红一片。数不清的尸体,不断倒在积水之中。
但猝不及防的夹击,又有黄道充看透破绽,北渝的抵挡,随着时间,已经越来越弱。
兽皮面具下,黄道充的一双眸子,透出清冷的光泽。他看得见,哪怕这种局势,誓死不退的北渝人,依然悍勇无比。
甚至还反戈一击,使西蜀的战损,几乎到了四千人。
“嗝……”
周秋被按跪在地,随着马毅的怒吼,将头颅一下子削飞。
“军师,敌方大将已死!”
“吼!”
周围的蜀卒,以及黄家营的人马,尽皆高声欢呼。
“军师,我先前抓了降卒,已经问出来了。前方不远的洼地,蒋蒙便带着人在埋伏。不过正好,我等现在杀退了北渝后军,可以安全回陵州了。”
马毅的一番话,并非没有道理。
却没想到,黄道充沉默地摇着头。
“马将军,我不打算撤退。而且,我要继续北上。”
马毅怔了怔,“军师,前面明明有埋伏。”
“若你是蒋蒙,此时会如何?”
“当听说我方大破埋伏的后军,肯定以为我西蜀是要撤退了。”
“正是,时机很好。”黄道充声音骤沉,“反其道而行,往往会有一场很大的机会。我欲要在恪州,大破北渝的四万东路军!我西蜀将士,岂有退缩不战的道理!”
在场的不少蜀将,都听得神色激动,亦纷纷跟着抬刀。
“传我军令,以最快的时间,让忠字营的人,换上北渝人的袍甲,扮作溃败的逃兵。马毅,你即刻派人,在周围一带巡哨,以免走漏了风声!”
“军师放心!”
作为血气汉子,见着黄道充的模样,马毅也不再犹豫,急急拱手领命。
……
“虚兵计。”在洼地后的蒋蒙,并没有用多久的时间,便说出了心底的想法。那藏在林子中的蜀卒,迟迟不敢露面,亦不敢往前。但林子里的作派,乍看之下,仿佛有一支大军在埋伏。
“夹抄。”蒋蒙言简意赅,分出了数营的人马,开始在雨水中迂回绕过去。
只等时机一到,蒋蒙抽刀下令。
不多时,藏在林子中的西蜀三营,便被杀得败退。
“放弃洼地埋伏,随我行军!”蒋蒙咬了咬牙,脸庞上没有任何的喜色。若无猜错,青凤敢这般埋伏,也就是说,极可能是看穿了,他先前的夹抄之计。说不得,发现事情不对之后,会立即撤回陵州。
这么好的机会,岂能让蜀人退去!
四周围间,漫天的怒吼响起,无数的北渝东路黑甲,都跟在蒋蒙身后,急急往前行军。
雨水远没有停歇,似要瞒天过海,不断冲刷着整座恪州的血腥。
一处湿漉的林子里,黄道充沉下了眼色。
“蒋蒙定然以为,按着恒古不变的道理,发现中计,我此时该带人撤回去了。但他还没有打听清楚,我西蜀青凤,是最喜欢以小博大的。破了蒋蒙的埋伏,现在该轮到我来埋伏了。”
“我已分六路大军,虚三路,实三路,再借着雨水模糊,我要搅乱蒋蒙的眼线。”
黄道充咬着牙,“若无记错,此处叫遮目林,我等便在此处,掩了蒋蒙的眼睛,大杀一场!”
“军师,这些恪州地名,为何知道如此清楚?”
“听人讲的。”黄道充呼了口气。即便中计,那又如何,只要还有扳回的机会,他都要试一下。
若这么灰溜溜逃回陵州,天下人岂非是说,西蜀的青凤,是被北渝的蒋蒙打跑了。以后西蜀立朝,这样的过往即便蜀王不责怪,但终归是不好的。
“准备!”
“吼!”
雨水越来越密集,已经无法动用弓弩,只能近身搏杀。纵观古今的战事,雨天厮杀,往往是最惨烈的。
“继续行军!”
马蹄陷入泥泞,骑在马上的蒋蒙,索性下马步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万余的北渝黑甲军。
作为北渝的练兵大将,这一支的东路黑甲,可是他一手练出来的。水战固然会弱,但放在陆战,比起内城的戟卫精锐,也不逞多让。
青凤想逃?
如何能让他逃!
唯有杀了青凤,常胜小军师的后计,才能成功铺开。北渝鲸吞天下的大势,才能形成势头。
“将军,我北渝溃败的大军,已经逃过来了!”
蒋蒙皱眉抬头,发现在前方,数不清穿着北渝黑甲的士卒,正狼狈地往前狂奔。
如他所料,埋伏的后军,已经被黄道充发现,很快拔了去。
“前面是何处?”蒋蒙收回思绪,淡淡开口。
“将军,是遮目林。听恪州百姓说,遮目林里,林势复杂,若普通人进去,起码要转个一二时辰,才能成功走出来。”
“逢林莫入。”蒋蒙认真吐出一句。又担心林中埋伏,他并没有大意,让大军变换了阵型,哪怕迟缓一些,也要安全为上。
“休要忘了,在这恪州里,是我北渝黑甲的主战地!”
……
恪州,是我黄道充的主战之地。
黄道充冷着脸,面具上的一双眼睛,冷冷注视前方。
在遮目林里,他将以西蜀军师的身份,和天下名将蒋蒙,拼一场你死我活的步战。
这恪州,这西蜀,该有他黄道充的舞台。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黄道充的眼前,恍惚间,又想起了那袭人影,骑马往北,消失在他的面前。他的家族,已经彻底投向了西蜀。
在这遮目林,当建一场不世之功!
“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