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将吴管家和楚南禹劝回了家,然后一个人守在伊君甫身边,安静地等待着他醒过来。
这一刻,她很想念哥哥,她记得,小时候有哥哥,她什么都不会害怕。如果现在哥哥还在,就可以和她一起照顾爷爷,然后告诉她“朵儿别怕,有哥哥在,爷爷一定能好起来”。
可现实是,她失去了爸妈,也失去了哥哥,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得她咬牙独自扛起来,就像在下雨天,没有伞的孩子那样,注定要奋力奔跑。
“朵丫头,你来啦。”
伊君甫醒过来,看到身旁紧抓着他的手的朵儿,眼里立刻盈满了心疼。
“爷爷,您终于醒过来,您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听到伊君甫气若游丝的声音,朵儿觉得又惊喜又难过。
“没事,你帮爷爷把床摇起来,爷爷想坐起来些。”
“好。”
让伊君甫坐起来,朵儿赶紧去一旁的小沙发上,拿过靠垫放在伊君甫身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爷爷,您喝点水,我去给李叔叔打电话,让他过来看看您。”
“这么晚,他早就回家了,不要打扰他。来,朵丫头,你坐过来,爷爷有些话,想和你说。”
伊君甫赶紧说着,他这身体怎么样,他心里有数。今天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时,他就害怕了,害怕就这么去了,朵儿会难以接受,还好,阎王爷没有这么快收了他。
“好,爷爷,您别害怕,会没事的,很快,您就会好起来。”乖乖坐下,朵儿伸手紧握着伊君甫的手。
“嗯……朵儿,你想你爸妈吗?”伊君甫淡淡地问。
“想,可是爷爷,我不记得他们。以前,还记得哥哥的模样,现在,也模糊了。爷爷,您可以给我说说他们吗?”朵儿欣喜,这是第一次,伊君甫主动向她谈及父母。
“嗯,你爸爸叫伊容,当年在房地产的开发上,他的眼光很独到,投的标地最后都能大火,因此,伊氏也跟着名声大噪,我也以有你爸爸这样的儿子为骄傲。你妈妈叫张依云,是个孤儿,却靠着自己的努力上了最好的建筑设计大学,毕业后就到伊氏上班。
你妈妈很漂亮,而且设计天赋了得,和你爸算是日久生情。没想到,他们两人偷偷谈了恋爱后,公司的业绩直线下滑,而且错误百出,甚至害得工地上连连出事。我知道了,就特别的生气,当时就把你妈开除了,还当着全公司的面说了一些有损你妈名誉的话。”
说到这儿,伊君甫心里很是后悔,如果他当时冷静一点,或许就没有后面这些伤痛了吧。
“爷爷,您是嫌弃妈妈出生不好?”
“不是,爷爷也是白手起家,和你奶奶更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所以,怎么会因为身世去定论,何况你妈妈很优秀,当时很多房地产公司都抢着她呢。
爷爷是因为生气他们把别人的性命当儿戏,朵丫头,咱们是做房地产的,工人的安全可是重中之重,你千万得记住,工人不是机器,不能苛苦对待,他们若不支持你,房子的地基就不稳,这一点,你要记住。”
朵儿重重的点头,这个她深有体会,伊氏工地前年也出现过工人摔死的事故,当时她跟在伊君甫身边,看到工人家属哭得痛不欲生的样子,就暗暗发誓,以后接管公司,一定要严格把关建材和安全措施。
“爷爷,您放心,我一定谨记。”
伊君甫欣慰的笑笑,然后叹了叹气,继续说着。
“唉,你爸是个孝子,见我以死相逼,不允许他和你妈在一起,他便答应再也不去找你妈。可一年后,你奶奶生日那天,你爸带着你妈重新出现,还说她怀孕了,他要娶她。可当时,我已经答应了你爸和一位故友女儿的婚事,真是左右为难。
那故友可是你奶奶的救命恩人,两家结为亲家,自然是最好的……你奶奶这人纯朴,她起先是不知道你爸妈的事,所以,当看到你爸妈前来跪着哀求,她便心生不舍,当场就点头同意了,还说会亲自给那故友说清楚,我拗不过你奶奶,就没有继续阻止。
可那故友女儿爱上你父亲,硬是不同意,三番五次到家里来闹,你奶奶被气得住院,没多久就去世了。见你奶奶离世,故友家自然无颜面来闹,后来就举家迁往国外生活。我因你奶奶的事,那段时间不太管理公司,所以导致公司受小人使坏,一度濒临破产。”
伊君甫简单的不咸不淡的说着这些回忆,对现在的他来说,往事种种早就没什么痛苦可言,只是留下深深的遗憾罢了。
朵儿没想到,她的父母还有这样曲折的故事,还有她的奶奶,竟然是这样一位善良慈爱的人。
“那爷爷,后来呢?”
“后来,后来啊,树大招风,希望伊氏倒闭的人很多,所以,真正会持以援手的只有寥寥几人。你爸妈自知愧对你奶奶,愧对于我,便提出另立门户,以新的公司来养活伊氏的想法,那新公司就是伊诺。其中事情复杂,这计划可是相当涉险,但当时别无他法,我也只能孤注一掷,让他们去试一试。
不得不说,你爸妈用心起来真的很优秀,没过多久,伊诺便接下很多大项目,资金流转起来,慢慢地也能带动伊氏运作。直到你出世以后,伊氏才真的恢复如初,其间,真的少不了你爸妈的辛苦。
你妈经常来看望我,每次都会向我道歉,说很多很多的好话,可我一直没有回应她,也没有给她好脸色。你爸见我不高兴,就也没有过多强求,只是说,等我想清楚了,愿意接受他们,他们才重新回到家里,才将伊诺和伊氏合并在一起。”
伊君甫说到这儿,眼眶已经湿润,握着朵儿的手也紧了紧。
“那,那爷爷,您现在还怪妈妈吗?还有,爸妈和哥哥怎么会出车祸?”朵儿心里一惊,没想到后面会这么的坎坷。
“早就不怪了,你奶奶生病那段日子,就告诉我要好好珍惜,不要为此破坏了一家人的幸福。可是我就是气不过想不通,每次看到你妈,就会想起你奶奶,就会把这痛苦归结在你妈身上。不过啊,后来看到你和你哥哥,我就想算了,就让你们都回家吧。
所以啊,我就打电话给你爸妈,让他们回来,他们当时可开心了,那笑声,我现在都还记得。他们还说回家之前,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谁知道,这惊喜成为惊吓,没多久,他们就出了车祸。
朵儿啊,爷爷一直在想,这一切都是爷爷的错,如果不是爷爷固执己见,拉不下脸面,你爸妈就不会出事,你现在就不会这么孤单。”
伊君甫看着朵儿,越发的觉得心疼,其实,从始至终,这些事都错在他,是他害了老伴,害了伊容和张依云,更害了下落不明的伊千铭。
“不是的,不是爷爷的错,爷爷生气也是应该的。爷爷,我不孤单,这些年,有您的陪伴,我过得很幸福,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说,对不起爷爷,我没有照顾好您。”
朵儿赶紧摇摇头,过去的恩恩怨怨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只想珍惜眼前人。
“如今后悔,早就来不及了,爷爷对他们的亏欠,也只能留在心里。现下,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朵儿,我这病,随时都可能离开,若哪天两腿一蹬,没了,你要答应爷爷,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要好好的活下去。
还有,伊氏没了就没了,辉煌也好,名誉也罢,都是身外之物,爷爷早就不在乎了。爷爷只希望你把钱拿着,多顾好自己的身体,然后和小冕结婚生子,开开心心的过好余下的生活。”
伊君甫伸手替朵儿擦掉眼泪,苍老的脸上满是不舍和疼惜,这些话,他本不想说给她听,就怕她难过,可现在不说,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生离死别,是人间常态,他也希望朵儿能够接受,能够勇敢一些,这样在未来,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爷爷,我不想你离开,所以,你不能离开,没了你,我会活不下去的……爷爷,你以后不许乱说话了。”朵儿哭着哀求,眼泪唰唰的往下掉。
“不哭,傻丫头,你哭爷爷就心疼,不哭了,不哭了。”伊君甫赶紧扯过纸巾递给朵儿,柔声安慰。
“嗯……好,爷爷,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您,您可以告诉我吗?”
朵儿心里有一件事放了很久很久,趁着今天的机会,她想寻到答案。
“好,你问。”
“爷爷,为何云乡镇,没有看到哥哥的墓?”朵儿随伊君甫回云乡镇祭拜过两次,都没有看到伊千铭的墓,心里很是疑惑,却一直没敢多问。
伊君甫微微一愣,其实,关于伊千铭的事,他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告诉朵儿。若伊千铭活着还好,若死了,现在说,便是空欢喜一场。
“爷爷,您好些了吗?”
司徒励敲门进来,看到朵儿和伊君甫皆是悲伤模样,心里有多了些担忧。
“小冕,你工作繁多,不必深夜过来。”
“不忙,爷爷,我这次去美国,给您联系好了这方面的专家,过几日,我带您过去瞧一瞧。”司徒冕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水喝。
他刚下飞机就往医院赶,就怕朵儿和伊君甫会出什么意外。现在,他可算明白,什么叫做牵挂了。
“美国,我就不去了。小冕,朵丫头,你们俩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我也困了,想睡一会儿。”
“爷爷,您休息,我和司徒冕在这儿守着您。”朵儿摇摇头,她必须在这儿守着,千万不能再出现今天这种意外了。
“傻丫头,爷爷向你保证,一定没事,你快和小冕回去吧。”
“爷爷,您好好休息,我和朵儿就今晚守着您,明日等吴叔过来,我们再回去也是一样的。”司徒冕知道朵儿舍不得,也开口劝说着。
“那,那好吧。”伊君甫知道他们担心他,索性便点头答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