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云涌
我孤身出了绿萝的闺房,轻轻从外将门关上,屏住呼吸,竖耳倾听,房间之内,却久久没有动静。
他二人都是习武之人,耳朵灵敏,怎会听不到我的脚步声呢,我轻咳一声,提醒屋内二人,我大大方方地站在此地,并未存偷听之心,一甩帕子,拉紧外衣,缓步离去,不曾回头。
玉儿早已备好了热茶等我归来,听到的我脚步声,急忙迎了出来,替我褪下外衣,端来一盏乳白色琉璃碗,内承着琥珀色的浓浓汤汁,提到我手上,微笑道,“今儿个寒凉,小姐喝这姜茶暖暖身子。”
姜,本是极好的温体之物,可我偏偏不爱它霸道浓烈的味道,平日里,若是放在菜肴中去腥提味也就罢了,如今要单独喝它这股子味道,我当真是忍受不了的,掩住鼻子,放下茶碗,摇头道,“玉儿,我不喜欢这姜汤的味道,闻着便觉得难受!”
玉儿听了倒也不觉得意外,平日里,她已经摸透了我的喜好,可为何今日又会故意做一道姜汤呢?
她伸手拿起茶碗,送到我面前,“小姐,这是陈大夫特意交代奴才做给您的,奴才知道小姐怕辣,去掉的了姜衣,还特别放了桂花蜜,你尝尝看,甘甜得很,一点辣味都没有!”
我蹙着眉头,探头闻了闻,质疑道,“陈大夫?哪个陈大夫?陈鹤彦?我又没病又没痛,干嘛要喝这个东西?”
玉儿拿起汤匙舀了一匙,垂下眼睑,慢慢将它吹凉,恭敬说道,“小姐,您的身子您自己还不知道吗,前些日子,病才好,这些日子又冷又冻的,若是寒风入侵,再受了凉,又要不舒服了。如今将军府内大小事,可全凭小姐一人撑着呢,若是您病倒了,将军只怕又要烦忧了。你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咱们家将军不是?”
玉儿是个有心人,她话中之词,夸张了些,将军府何时轮到我打理了,暂且不说我没这个本事,单说这侧室的身份,便夺去了我的资格。从前绿萝照看岑朗,初笙忙于军务,我卧病在床,。将军府中大小之事,便都由管家康叔打理。
康叔从前是廷王府中的下人,是廷王管家的福伯的堂弟,看着从小出生长大,是可以信得过的。
我抚了抚耳上的玄海珍珠耳坠,顿了顿,剜了他一眼,接过茶碗说道,“就属你最精明,好吧,既是如此,我便喝下这姜茶,但愿它有效,保我健康不得病,免得为初笙添了烦恼。”
姜茶送到唇边,止了呼吸,下了狠心,一口抿干净。
这时候,说话声忽起,我从门口一看,敲门之人正是陈鹤彦。藏青色暗纹斗篷下,一袭月白色长袍,风雅之中,不失凝重。
他站在门口,温润一笑,瞧着空无一物的茶碗说道,“我还当心玉儿说服不了你,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起身朝他福了一福,请让他坐下,示意玉儿上茶,才慢慢说道,“如此简单之事,陈大夫又怎会亲自跑了趟呢?究竟陈大夫此行为何,不妨直言!”
陈鹤彦素来脾气温顺,喜好摆出一副淡然之态,即便心中有天大之事,面上也定不会看得出来,我之所以会有此问,全凭他靴子上的泥土而来。
他与寻常男子不同,素来整洁,他的房间我是见过的,若说是一尘不染,井井有条,绝不夸张,如今却不顾靴子上的尘土,定是有事发生。
他沉思片刻,拿出一封书信递到我的面前,信封上写着曼雅亲启,这字迹如此潦草狂放,不用猜想,也知道定不是陈鹤彦之笔。
看他面上为难的神情,我心中猜到了几分,当今世上,能让他如此挂心的大概只有两人,一是周慕朗的妾侍紫鹃姑娘,二便是陈松卓了。陈鹤彦与周慕朗素有交情,否则也不会交托他照顾紫鹃姑娘,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便是我的知己良朋,陈松卓了。除了陈松卓以外,
谁还能写出如此潦草之字呢?
我朝玉儿使了个颜色,让其在外把守,我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勃勃的新型,轻盈透亮,慢慢展开,却是空白的!
我疑问道,“此信何解?说吧,陈松卓要你带什么话给我?”
陈鹤彦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方道,“小卓说得不错,你果然知晓他的心意。他说你不喜读书,识字不多,写给你也是找他人读信的,索性就不写了,直接叫我带话给你。”
我勉强一笑,心中暗骂陈松卓,好个家伙,居然在我男神面前亏我,有损我知性善良的完美形象,谁说我不识字了,只不过这古代字,人起来有些费力罢了。
陈鹤彦挽了挽福字绣纹的衣袖,目光聚在我的脸上,一字一句地严肃道,“芷晴姑娘被皇帝册封为婕妤,小卓想带她私奔!”
“什么?”我心中咯噔一下,这句话信息量未免太过大了些。私奔之事,依照陈松卓的脾气,他是有勇气挑战皇权,的出来的。可我不解的是,芷晴是露月楼的红牌,露月楼乃是风月之地,怎会被皇帝选中入宫呢?陈松卓要带芷晴私奔,便是忤逆圣旨之罪,此举恐怕不禁牵连自身,还有连累陈家上下以及整个儿露月楼的。周慕朗是露月楼的老板,也脱不了干系呀。
如此一想,心中一紧,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抉择。
陈松卓与我相交慎密,他有事相求,我定是不会拒绝的, 何况此乃他终身幸福之事,定要帮他才行。
可这么一来,皇帝若是追究起来,其他人便要无辜受连累了。
我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陈鹤彦,他面色和缓,看不出情绪,唯有握紧发红的拳头,透露了他的心思。
私奔,只怕这是陈鹤彦从前的心愿,奈何苦苦不成,被迫与紫鹃姑娘分离。宸妃之事后,皇帝免去了他的太医职务,虽没说什么,却定是不愿再见到他的。毕竟红杏出墙,妻子心中有另一个男人,这种事,不论在那个年代,都是丈夫不能承受的。皇帝对于陈鹤彦的妒恨,定不会少,若非陈鹤彦及早离开京城,只怕如今他早做了奈何桥上的冤魂。
可陈鹤彦流浪在外的这些年,为何不与紫鹃姑娘浪迹天涯,厮守终身呢,我一直不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