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宫人手中接过外套,走近几步,弯腰为我披在身上,起身笑着对众人说,“好了好了,今个儿诗也做了,这水也跳了,人也救了,这俩孩子还浑身湿乎乎的,实在不适合在此听你们说笑,散了吧,各自回宫吧,从今儿起,宫里多了一件喜事,添了一位主子。”
皇后低头看我,轻声说道,“曼雅,你放心,这大婚之事,本宫定为你办的风风光光,即便是侧室,也不会叫你委屈的。”
我起身下跪谢恩,心中却是哭笑不得,却得装着糊涂,傻傻地笑。
真想不到,落水居然促成了大婚,看来我再不逃婚,就真的逃不掉了!
这一夜,我被皇后拉去了她宫中用膳,我虽以奴才之类的借口推辞,可终究拧不过她,只好陪笑着演完全程温馨和乐的一幕。同桌吃饭的除了我与六皇子,还有皇后的一双儿女,太子与雪樱公主。
之前我便知道雪樱公主是喜欢周慕朗的,她虽未曾亲口承认,可是言行中中,傻子也看得出来,若非因为周慕朗,她之前也未必会处处针对我一个宫女。
今日我是以六皇子未婚妻的身份与他等吃饭,这倒是叫雪樱公主安心很多,她不仅不似从前那般刁蛮,更是主动与我亲近,似乎把我当做知心好友一般,亲昵地拉着我的手,与我聊着女孩间的种种话题。
雪樱公主的转变让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若是放在从前,我定为此感动,与她说上一肚子的掏心掏肺的话。
可是如今,不知道为何,我看见她如此心中便是不快,她的亲近与热情,在我看来竟是演戏,她与我亲近,不过是为了演给皇后,六皇子看的罢了!从前抑郁的不得志的六皇子,却在宸妃一事之后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各大派系争相笼络,任凭我如何愚笨,都知道今日的六皇子已非昔日那个温文尔雅,闲适淡然,不染俗尘的六皇子了。
沈家一夜之间被铲除的干净,沈府上下没留下一个活口,这个消息一经放出,便引来的了轩然大波。
朝堂之上,旧日的沈家同党亲族,纷纷不满上书 ,群臣言辞激烈,表面虽说的是请皇帝为沈家正名,沈家一门忠烈,若不是放下通敌卖国之罪,都不应该满门灭口,株连九族,可谁都听得明白,这是在为沈家出头,鸣不平,讨一个说法,逼着皇帝认错。听说即便是身子有云的妇人,不满半岁的孩子,或者瘫躺在床的老人,也惨遭毒手,我当真无法想象,皇帝对沈家是有多么浓烈的恨,才能做出如此泯灭人性,污烂龌龊之事。
那一夜沈府之内,哭喊之声响彻天地,之后便有了传言,听说喊冤受死的孤魂,无法咽下这口怨气,夜夜徘徊在沈府内,发出骇人的悲痛哭声。不少人都有听过,甚至有人见过沈府内还有穿着红衣的鬼魂游荡。
京城之内,一时间传言四起,原本车水马龙、彻夜灯火通明的洛宓街,如今天刚刚擦黑之后,就没有人敢四处走动了,京城一下子变成了一座死城,充满了冤孽之气。
这世上可怕的不是鬼神之说,而是防不胜防的传言,坊间流言一起,这对皇帝来说是天大的压力,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皇帝虽都是寡人,可没有一个皇帝是希望自己失去臣子之心,失去百姓之心的。
再糊涂的皇帝也知道一个道理,所谓民,国之根本也!得民心者,方可夺取天下!
皇帝虽是贵为天子,一国之君,可残害忠良之事,也会遭人诟病,皇帝看似拥有天下,可是他什么都怕,朝堂上波涛暗涌,后宫之中人心难测,信任在这一刻变得单薄无力。
皇帝是天生的寡人,即便受尽朝拜,可依旧惧怕有一日会将他从那个做得不安心的皇位上拉下来。
沈氏一族已经被铲除 ,此刻的妥协退让对皇帝来说又有何为难之说呢!
皇帝亲自撰写撰写诔文。赐宸妃之父沈博商为慎王,赐 “忠睿贤德”加于谥上,赐宸妃之母一品夫人之号,二者送葬之礼,按照亲王等级入葬,赐宸妃之兄弟为郡王,其子侄为爵,下令重新修葺沈府,按照亲王等级建造祠堂,供奉沈家灵位,可唯独这此庙之忠,没有宸妃的灵位。
皇帝如此惺惺作态,大费周章,也不过是为了掩了朝中众人之口,不落下一个残害忠良的骂名。
皇帝表面屈服,实则却是处处打压上书之臣,谁都知道沈家势力并非一朝一夕能瓦解的,残余的沈氏一派旧人,要么被皇帝以莫须有之罪名降官贬职 ,流放四地,渐渐分化,要么自动辞官,告老还乡,以求全身而退,要么归顺了太子、六皇子等人的其他势力。总而言之,原本战功赫赫,只手遮天的沈家一派,如今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
若非如此,六皇子的势力也不会一日升了千丈,我有何德何能得到长公主的厚爱呢!
她细柔的声音在我耳旁娇笑 ,我眼中看着她,视线却模糊不清了,心里止不住胡思乱想。
晚宴散后,我独自回了宸烨宫,路过流潋水阁,我停足静伫在桥上,静静地瞧着一池春水。
烟笼寒水月笼沙,我痴痴地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喃喃自语,水上倒映着如银钩字一般的月影,纤云缠绕着冷月,如同幔上楼层薄纱,似烟似雾,亦真亦幻,水流宛转,潺潺地流水之声叫人沉静。悠悠地丝竹之声从池子的对岸传来,我耳中听得清楚,眼中却看不清云雾缭绕之下的演奏人,是谁人与我共赏这一池春水呢?此曲是为了何人而演奏,为何曲中透着愁楚。
我垂目静心听了一阵,不由得叹息道,这深宫之中还缺少愁苦之人吗?我本未打算参与这后宫争斗,可不曾知道这争斗从来不由得我拒绝逃避,一心想做安分之人,却落得如此地步,真是命运弄人啊!
不过我却不可就此任命,红墙之外海阔天空,自在逍遥,才是我所追寻的,唯有逃离这里,我才能找到属于我的人生。
逃,我们一起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