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躺下,游鱼从床上坐起,抽出一张泛黄的桑皮纸。
按照下午大姐夫的阐述。
在桑皮纸上划出大禹南方地段。
河洛城为庞然大物,首当其冲,其次是西方百余里的元木城。
顺着元木城,陆陆续续描出西南方向的大荒,牧凉城、阴山城,嘉玉河流过河洛,元木,最后,家族弟子遇难之处,元木城正南四百余里处的天阴鬼谷也在纸上画出。
良久。
一张简易粗糙的残缺地图画成。
游鱼借着油灯沉下心来观摩。
复盘此次事故。
元木城距大荒千里之隔,即使骑行良马,走驿道,也需三天连夜不停赶路。
往日里,家族弟子运送物资返回,从游家堡出发后,会顺着西南方向驿道走,途径阴山城,而后继续南下,走两日便到达牧凉。
驿站乃是大禹官道,沿途设有补给,按理来说,官外之人本无法行走。
但乱世不同,游家只需缴纳钱财,一样可以使用。
甚至,一些家产阔绰的武道世家,在驿站旁建造自己的补给站,用于走镖,经营。
家族弟子每次在游家堡和大荒之间往返,走的便是这条官道。
旅途安全,不耗心力。
而且,每隔数十里的驿站中,大量武师来往,驿道安全,没有贼寇仇家能够设伏久留。
所以,此次游家堡弟子运送物资回返,本该万无一失才对。
但。
问题就是出现了。
还偏偏出现在驿道这块。
二十七名游家弟子,其中的三层炼筋武修中,有两位是预备家老身份。
经验丰富,资历高深。
押送物资已不下百余回,是绝不可能在路线上出错的人。
但,不知为何,在他二人的指挥下,此次运送物资的游家队伍,出了元木城后,竟偏离驿道,直接南下而行。
山野小道,路况崎岖,妖兽众多外,流寇四处作乱。
一行人没走多久果然出事。
全员近百人,栽在阴山城东方六十余里处的天阴鬼谷,出事两日后,三叔父才得知。
......
残灯照耀。
重新复盘之后。
游鱼脸上阴晴不定。
他并没有质疑三叔父与族长的判断,但不知为何,一颗心却是久久不能平息。
“这件事发生太过离奇,简直像是有不可抗物在插手。”
究竟是何物混淆两名预备家老判断。
动手之人,又是怎样避过阴山城,神不知鬼不觉地葬灭二十七名武修弟子。
这手段得多通天?
要知道,八十里地,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有些远了,但这八十里外可是坐落着庞然巨城。
只要武修产生争斗,城中各武道家族,城主,将士,绝对能够感知。
但弟子出事后,还是三叔父首先找到了那里。
游鱼心中惴惴不安。
难道,这就是族长将动手之人看作是余家的原因吗.....
此次调查对象到底是何物。
余家。
这个家族,绝对不简单。
至少武学功法很是特殊。
诸如迷惑、毒道之类。
再或者。
这件事压根就不是余家下手。
大禹.....
不知为何,游鱼总是忍不住将凶手联想到北王朝上。
掩人耳目、祸水东引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时候,王朝正在东北和妖族打的不可开交。
连年征战,国力已经衰退。
此时,让大禹心中不安的,或许根本不是符洛王朝。
而是这些南陲边境,朝廷难以控制的武道家族势力。
若是前方战事失利,朝野上下必然动荡,到时候,作乱造反,有实力叛逆的,绝对是武道家族。
谁不想在墙倒的时候分上两口蛋糕?
这件事,大禹朝廷上看的比谁都清楚。
再加上前方战事吃紧,朝野紧张,那些个宰相官员有几个不想转移矛盾,转移视线。
完全可以将心操到这边来。
针对武道家族,随便设计挑拨几家,让他们内斗损耗,差不多时,朝廷再出力整顿,坐收其利。
拿游家开刀就是最好的开始。
游家建在大荒中,朝廷管控不到,但游家堡却是插在南方心腹位置。
一日不退出王朝,大禹一日心难安。
游家的特殊,又令得大禹表面不好露出獠牙。
唯有挑唆关系,制造紧张情态,让家族争斗内损。
如此才是上策。
越是这般细想,游鱼越是觉得真实。
重生带来的超前的意识,让他人敢想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四叔父虽未族长,但想的也不一定有他远。
这件事若真是大禹在背后插手,那他和大姐夫完全是搞错了方向。
而且还是个非搞不可的方向。
因为,倒最后就算查不到结果,料想以族长的心性,断然不可能就此放弃。
他要给族人,给游家堡一个交待。
余家是非动不可。
可以说,此事既然发生了,必定中大禹下怀。
如此一来,就算是游鱼猜到了真相,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而且。
就算抛开这些不谈,即使大禹之计策是真,游鱼将它公之于众,那又如何。
不光有证据不足,目前来讲,他只是个完成任务的小喽啰,大姐夫月余时间已经查出了些猫腻。
万一到最后余家也插手了,事情还是改变不了。
“总之,余家之事只走个过场,两旬一过,即是查不出余家动手的证据,大姐夫依然可以带着我安全回族。”
这件事族长心中清楚得很。
年前对余家采取报复,给家族一个交待,到时,作为查出这件事情的自己,也会随着因合握立功而免去罪过,四下皆好。
合握之事倒没什么问题。
但当然。
这也不是懈工的理由。
游鱼知道,无论族长如何看待,他都应该尽最大可能找出真相。
也许族长并不会转移矛盾,非将这口气撒回去不可。
所以以己度人容易出问题。
因为合握一事,游鱼此前已经乌龙过自己一回了,他可不想再次把算盘拨错,把自己玩进去。
总之不能大意。
“大姐夫今日将这些告知给我,为我分析大禹南方形式,恐怕,他对此事也是有些不同想法。
明日我将这些推断悉数告知给他,与他交换意见,如果可以的话,这趟河洛城之行,最好可以不去......”
转身吹灭灯火。
服下一颗恢复伤势的药丸。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