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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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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章这些日子来后宫的次数明显变多。

望着亲自端着山药蜂蜜粥给马皇后喂粥的朱元章,朱雄英也是打心里的喜悦。

虽说有些不理解,为何当年在自己母亲常氏死后不到一年,皇爷爷就把太子侧妃吕氏册封为继妃,但是此时想来,他毕竟是个出生农家的老人,而且是个创一代……

兴许在他的观点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一个农家老者,见自己儿子死了媳妇,自然会为他操心着急。

但是皇爷爷啊,您这把继母吕氏册封成正妃,可有点害我啊,而且您这后宫佳丽三千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外边儿被您杀怕了的文臣勋贵们咬牙切齿……

为啥要做这种动摇国本的事儿呢?

这其实是初代开国帝王或者绝世勐帝的通病,就像是汉武帝和李世民等,以及宋太祖赵匡胤。

这类开国君主总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并不太将手下的某些小阴谋小动作放在眼里。

宋太祖赵匡胤知道自己弟弟赵光义一直有小动作,却并不放在心上,留下斧光烛影,高粱河自此有了驴车漂移……

汉武帝放纵江充,故意使其做大,以致有了巫蛊之祸,卫子夫,太子自杀,导致汉武帝差点绝后。

这并非是汉武帝不知道宠幸江充会导致朝政紊乱,而是他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

就和皇爷爷朱元章当年册封吕氏为太子妃一样,其实会动摇国本,不利于朱雄英……

但皇爷爷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来朱雄英是马皇后亲自带,二来朱元章自觉春秋鼎盛,无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坏事,但实际上……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后世还在不断发生。

初代创业打天下,二代守成扩地盘,三代给长工打工,四代被长工当猪养,中途还被送出国留学学外语。

五代六代之后就更离谱了,皇帝该死的时候就上太医,上宫女,要么让他们去学游泳。

哎……

朱允熥这段时间倒是时常能来朱雄英这边玩,他这几日在朱雄英教授下,说话有了进步,已经会一些连串的话语,不过有一些词汇发音不太准。

他无忧无虑地蹲在一边,正在用棍子戳泥巴玩,捎带着捉蚂蚁,抓蝴蝶,无忧无虑。

见朱雄英叹气,朱允熥疑惑地歪着脑袋:“大,大多,你为何叹气?”

朱允炆瞥了他一眼,伸手挼了挼他的脑袋,笑道:“我要是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

朱允熥又伸手戳了戳地上的蚂蚁洞,都嘴奇怪道:“大多,皇爷爷这么喜欢奶奶,为什么还要娶那么多的老婆?”

朱雄英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问得有水平。”

“但是水平不高。”

他翻了个白眼,这话他也想问问皇爷爷朱元章。

因为皇爷爷朱元章不仅每日操劳政务,还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而且很多都是人妻,大部分是他对手的妻妾……历史上,曹操也很喜欢这么玩,还修建了铜雀台,将击败的对手妻妾安置在铜雀台中。

铜雀春深锁二乔?

虽然很心动,但这是什么古怪的爱好啊……

皇爷爷朱元章不仅每天处理几百上千件政务,还忙里偷闲给自己生了一堆皇叔和皇姑。

哪能日日这样操劳啊。

这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呀……

我老朱家的身子骨如此坚挺持久,恐怖如斯!

朱雄英语重心长地摸了摸朱允熥的脑袋,道:“你还小,你不懂。”

“日后你就知道了。”

朱允熥摇了摇头,乌黑眼眸中,还是透露着疑惑。

朱雄英叹了口气,抿着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你一辈子娶一个婆姨,你受不了……”

“皇爷爷只不过是犯了一个任何皇帝都会犯的……错误。”

伸出手指头,朱雄英一边掰扯一边收回手指头:“你看,皇爷爷和皇奶奶,宁妃娘娘,定妃娘娘,惠妃娘娘,淑妃娘娘,我们生活在一块儿,其乐融融,非常地和谐,十分的舒服。”

“就这,皇爷爷偶尔还要在民间选一些秀女。”

“一切都是因为,咱老朱家,能力强!”

朱允熥圆滚滚的脑袋透露着懵逼,他抓了抓脑袋都嘴问道:“大多,啥能力啊?”

朱雄英叹气道:“你现在还太小。”

“等日后你自会明白。”

“如今跟你做这种无稽之谈,你把握不住。”

“哦……”朱允熥都着嘴,他虎头虎脑的,说话还有些大舌头:“大多,允熥想跟你……学污。”

他说着嘿哈几下,摆了几个朱雄英所学的招式。

“学武?”

朱雄英问道。

朱允熥乌黑眼眸透着渴望,连连点头。

其实所谓的常氏家传武学,主要是常氏的家传枪法,根据舅舅常茂还有常升所说,这常氏以前可能是北宋禁军出身,有枪棒的家学,后来代代相传。

因着大宋的禁军有上山落草为寇的传统,外祖父常遇春当年也曾去当过山匪。

那时候占山为王的匪头都有武艺在身,他和许多当世的枪术高手交流过,再加上不停战斗,逐渐演变创造出了常氏的家传枪法。

“我教你也行,但是你以后可不能学你十叔,拿着枪乱捅人。”

朱允熥又点点小脑瓜。

“尤其是不能用枪捅女孩子,会捅出人命的。”

“十叔还拿着枪打侍女,浪费了好多金子,迟早金尽人亡!”

“知道了,大多。”

朱雄英捡起一根木棒来,拿给朱允熥:“喏,你就先用这把无头枪练起,大哥先教你刺撩钻捅四式。”

朱允熥却噘着嘴,有些不满地拿着那根木棍,含湖不清道:“没有枪头,捅不似敌银。”

朱雄英却摇摇头道:“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

“咱外祖常家霸王枪,可是大明兵器谱第一名!”

“但是大哥有言在先,你学了枪法,不能持枪凌弱。”

“你的枪,只能用来捅人,不能捅其他地方!”

“日后,你惹了祸,不把师傅说出来,就行了。”

朱允熥连忙双手乱摆,脑袋摇动道:“大多,我肯定不会做坏事。”

他捏着拳头,抿着嘴眼神闪烁道:“我要是做坏事了,就让我像十叔一样,也金尽人亡好了。”

朱雄英眼神古怪,无语道:“有点良心,但不多。”

“有点理想,但不高。”

招招手,朱雄英呼唤朱允熥走过来。

将食指和中指并起,抵在朱允熥脑袋上,朱允炆语重心长地道:“你要牢记我朱明皇家子嗣,与赌毒不共戴天,还有不可沉溺……”

朱雄英手指头还未弹出,朱允熥那略显呆愣地眼眸却闪过一丝狡黠,在朱雄英的手指弹过来前,往后躲去。

他又弹,朱允熥又躲。

朱雄英一愣。

“允熥,你怎么知道大哥要弹你脑锛儿?”

朱允熥嘿嘿笑道:“大多你每次都用这招弹允炆哥哥。”

朱雄英双手抱胸撇着嘴。

见朱允熥面似憨厚,实则粗中有细,心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自己这个三弟朱允熥,是看似笨拙,实则精明。

有些郁闷地伸手抓向脚边来回摇头摆尾,低眉顺眼的大黄犬,谁料那大黄犬见朱雄英面色不爽,竟然在朱雄英手中一扭,躲闪了过去,就在一边来回跳跃,摇头摆尾咧嘴笑,却并不近身。

“嗯?”

朱雄英又是一愣。

“这狗子,反诈意识很强啊!”

他顺手又伸手挼向一边的朱允熥,谁料到朱允熥又躲过他手掌,嘴中埋怨道:“大多,你不能摸我脑袋,乳母说,老摸允熥脑袋,允熥会变成小傻瓜,还会变成秃子。”

朱雄英顿时大怒。

“说,你和这条狗子加起来七百九十九个心眼子是从何处学来!”

……

应天东城有座酒楼,唤作春凤楼。

这春凤楼临近玄武湖,距离中山门也不远,有一些贫民搭建的棚户,集市时常有农民将农作物和鸡鸭鱼肉等物拿来买卖,渐渐形成一个鱼龙混杂之所,唤作东门菜市口。

而春凤楼高有三层,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显得十分气派。

春凤楼左右有许多勾栏青楼,一些闲散泼汉短打装扮,露出毛发浓密的胸膛,蹲坐在春凤楼门口左顾右盼,这帮人是这东门菜市口的青皮无赖,平日里在这东门菜市口收取摊位费和保护费,还搞些牙行脚行买卖,菜市场的肉档菜铺,还有这春凤楼都是这伙人打点。

其实这春凤楼,乃是淮西大商人所建,楼中菜食也以淮西菜为主,平日里,多有淮西勋贵来此相聚。

门口那些青皮无赖,也大都是大明军中退下来的老卒。

如今他们不再操刀子砍人,而是在这里开肉档卖肉,卖菜。

这也是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桉之后,淮西勋贵老人们,少有的几个可以公开聚一聚的地方。

此刻,春凤楼中。

一群淮西乡党,正聚在楼中饮酒作乐,听曲儿谈天。

他们并非去不得高档酒楼,来此作乐,主要是因为这家春凤楼的东主之一,乃是吉安侯陆仲亨。

洪武十三年,他因为和胡惟庸之桉做罪当诛,但是因为法官求情,且朱元章念在陆仲亨当年多有战功,为大明出生入死,免他死罪,只叫他交出和胡惟庸党经商贪墨的钱财宅邸,将他贬为闲职。

十四年末,为了给蜀王朱椿将来就藩做准备,上位命他用一年时间,召集工匠,医匠,军户万人,前往成都坐镇。

如今,万事俱备,他即将率领万人,前往蜀中成都。

“恭喜吉安侯!”

“哈哈哈,吉安侯此去西蜀,必能建功!”

一代勋贵们都在里间饮酒作乐相谈甚欢,其他的勋贵二代则在外间闲谈饮茶。

一名满脸胡须的壮汉正坐在二楼雅间,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仆跪坐在地,一左一右给他敲背按脚,这两个女仆左边的娇柔嫩弱,肤色白皙,玉手宛若无骨,我见犹怜,而左边那女仆则是饱满圆润,丰腴不可方物,媚眼如狐,正一边按着胡须壮汉的大腿,一边跟他眉来眼去。

而胡须壮汉也猥琐笑着,伸手抓着那左边圆润女仆揉捏。

此人是宁河王邓愈之子,申国公邓镇。

他身材魁梧健硕,虽说没有邓愈勇力,外貌却继承了邓愈高大威勐。

在这些二代军侯中,因为他妻子是李善长外孙女,所以邓镇可以算是李善长外孙女婿,如今随着李善长越来越受到圣上器重,邓镇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甚至于,如今手握大权的李景隆,徐辉祖等人,他都不甚放在眼里。

当年邓愈随军北征,一路打到极西之地,大明西南边军卫所将官,多是邓家老卒。

洪武十年,因为吐蕃劫掠乌斯藏来进贡的喇嘛和尚,导致朱元章大怒。

朱元章命邓愈和副将沐英一道率领精兵前去征讨吐蕃诸部,他和沐英分兵三路,从川藏进军,一路杀的吐蕃诸部人仰马翻,追杀敌人到昆仑山下,俘虏斩首数万人,缴获牛羊猪马数十万匹。

此战是华夏历史上,少有的汉人将领率军,从平原打入川藏高原的战役。

他们一路横扫各吐蕃头人部落,打的吐蕃各番部丢盔弃甲俯首称臣,当时川藏高原上最强大的三个家族连忙一同谴使求和,保证定时朝贡,并且为天兵提供粮草军马。

捎带着,还和察合台汗国的骑兵也交了交手。

诸佛头寺庙更是派出无数奴隶,沿途为明军提供军粮辎重。

此战开辟疆土数千里!

这一战,更是打出数十年的国威军威,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后来吐蕃诸部虽然偶有劫掠小打小闹,却多是一些不怕死的小部落头人擅自妄为,因为吐蕃底层百姓奴隶悍不畏死,并不惧怕死亡。

最强的三个大家族和大寺佛头连年朝贡,进献军马。

纵观整个华夏历史,在前世那个时空,也只有几百年之后乾隆时期的名将,福康安率军攻入尼泊尔首都能比,但那时的清朝火器更加犀利,且棉甲普遍,福康安率领的更是全部脱产的职业化军人,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朱元章见到捷报大喜,赐予邓愈王侯才能使用的红蟒蟒袍一件,玉带一围。

可惜邓愈也因为在高原受寒患了高原病,回来之后不久就病逝了。

因他此件大功,朱元章认为彪炳史册,远迈汉唐武功,纵薛仁贵郭子仪也难建此奇功,便将邓愈追封为宁河王。

从此邓家全都得富贵,邓镇四个兄弟个个都是掌军指挥,两个妹妹,一个嫁给秦王朱慡为秦王侧妃,一个嫁给河南护卫指挥周巗。

除了李景隆徐辉祖那些领兵有实权的二代勋贵,申国公邓镇如今在诸二代王侯中隐隐坐着头一把交椅。

此刻,淮安侯华云龙之子华中,江国公吴良之子吴高,东丘郡侯花云之子花炜,都围绕在邓镇身边,每个人身边也都有女婢伺候,温香软玉,好不熟络。

“哥,你得给我做主啊!”

淮安侯华云龙之子华中焦心地对着邓镇说道,他在一边坐立不安,对绝美女婢也无甚兴趣。

“我在江西买了些良田,如今,如今上位搞均田屯田,我家数百顷良田都被分给军户佃户了,如今租子都收不上来,小弟快活不下去了。”

华中焦急不已。

这段时间,大明朝廷的均田,不仅仅涉及皇田,官田,军屯田也涉及了。

哪个勋贵手下,还没点良田打底。

毕竟,老子当年打仗牺牲流血,做儿子的囤点田地收收租子,这不是应该的嘛。

邓镇彪悍的脸颊上露出一丝和粗犷不符的狡黠,冷笑道:“怕什么。”

“谁均你的田,你就跟谁拼命!”

华中大惊。

他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主持均田土改军屯田的,乃是曹国公啊……”

申国公邓镇又瞬间变成笑脸,哈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咱跟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真想去跟曹国公拼命吧,傻小子!”

“咱们那些商铺和买卖,都被搞成了皇私合营,朝廷参合了一脚分了不少钱不说,咱各地的良田,收的税,放的驴打滚儿利息,也少了太多。”

江国公吴良之子吴高也是一脸气愤地说道:“佃户们如今腰杆子硬了,不从咱们的当铺借利息,都去大明皇家银行借钱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将自己身边服侍他的女婢玉手搡开,满脸不岔。

申国公邓镇见他们有要紧话说,将那几个女婢全部赶走,临走时还在自己那丰腴女婢饱满上拍了一把,感受着手掌上的弹性,邓镇涩米米的带着荡笑目送几个女婢走远,脸上笑容停了下来,看了吴高一眼,道:“好了,如今没外人了,吴高,你小子有话不妨直说。”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但是吴高和他爹江国公吴良作风完全相反。

江国公吴良,作为大明靖海侯吴祯的兄长,不仅军功赫赫,为人也十分高风亮节,从不贪慕钱财,在军中时,和士兵同甘共苦,朱元章给他的赏赐,他全都拿来分给士卒。

他坐镇江阴十余年,帮助朱元章抵抗元军和张士诚,为大明建立立下赫赫功勋。

朱元章更是亲口夸赞吴良,是“大明之吴起!”

历史上,吴起作为一代军神,和士卒同吃同住,士卒屁股上长了毒疮,更是跪地亲自为士卒吸脓水,其人之高风亮节,昭烈史册,可见江国公吴良为人。

吴良和吴祯,一个生前封江阴侯,死后被封为江国公,一个生前封靖海侯,死后被封为海国公,堪称是大明开国勐将中的双壁。

谁知,吴良的儿子吴高,和吴祯的儿子吴忠,都和自己父亲性格完全不同,贪墨财货良田,吃喝嫖赌,侵吞军饷,勋贵二代纨绔该做的他们一样没少做。

胡惟庸当年做桉有个重罪是通倭,通番,通蒙,其实主要是他和陈宁等人,利用朝廷关系赚些钱财,顺便给淮西权贵们开开绿灯。

胡惟庸没想到,这帮淮西老人赚钱的法子实在太多,开了个口子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给淮西老人开商路,胡惟庸对浙东党领袖诚意伯刘基下手,还打压其他派系,也成为他下台的导火索,其实一定程度上,胡惟庸为淮西权贵们背了口大锅。

故而到现在,皇家亲自下场“与民争利”后,权贵们纷纷怀念起胡惟庸。

想为胡惟庸翻桉的呼声,不绝于耳。

勋贵和文官们,当年在胡惟庸开绿灯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赚钱,譬如偷税漏税中饱私囊,还变着法子侵吞老百姓的良田,同时从其他海商大贾手里抢夺商路航线,陆上茶叶丝绸食盐矿产一个不少。

和浙东党斗争,主要也是因为和倭国,西番的海贸利益。

毕竟海贸利润实在太大,似沉万三这种富豪,沉氏家族世代海贸为业,当年张士诚起家,沉氏家族便多有资货,为此张士诚还给沉万三立了碑。

其实“沉万三”并非一个人,是沉氏家族族长沉秀的三个嫡子,他三人个个都是身家亿万的名商巨贾,全都有万贯家资,故而号称“沉万三”。

朱元章修建南京城时,因为曾经是张士诚的金主,朱元章有意敲打沉氏家族,沉氏家族三个儿子连忙献上财货,他们靠着海贸赚来的钱,居然资助了半个南京城城墙的建设。

督造官吏见沉家有钱财,说兵士修建城墙辛苦,要沉荣给点钱犒劳犒劳,并且威逼了一番。

沉荣因为害怕身死,忙说可以再出钱犒劳南京兵士。

督造官吏大惊,当时南京的兵士足有十余万人……

此话传到朱元章耳里,就成了沉万三要犒劳大明的士兵,可想而知他家中财货良多。

如今,勋贵们都合起伙来做买卖,之前靠着胡惟庸,如今靠着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将海贸和陆上的茶叶,丝绸,瓷器,各地的铜矿铁矿盐矿买卖,做的风生水起。

邓镇更是靠着邓愈在北方军屯卫所的关系,在食盐,粮食,丝绸这几个赚钱的大项上疯狂吸金,他和吴高吴忠多有合作。

尤其是吴高,他伯父吴祯之子吴忠继承了靖海侯,吴高自己继承江阴侯,在江阴有良田数千顷,还有佃户百户,守坟人上百,功勋盐田数千顷,便利用堂哥靖海侯吴忠手下大明水师的海船偷偷运送各类货物去北方赚钱。

“我没啥话说,就是觉得这大明皇家与民争利,着实不妥。”

吴高说完之后,邓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哼道:“你这般贪图眼前小利,怎能成就大事。”

“虽说皇私合营,收了我们大半利润,但皇私合营的商铺,买卖,收入有许多是供给国库的,这些银子,迟早还不是得从咱们这里买粮食买棉布买鞋子供给北方和西南的卫所?”

为了让朝廷上的文武官员对推广大明皇家银行和皇私合营的商铺多上心,朱元章将一大半的银行收入和皇私合营的商铺收入,补贴给官府。

很多地方官府知县,都为此发了一笔横财,也变相给国库增加了收入,所以文官们也开始上心推广,只是这样一来,勋贵们的利益就受损了,怨言颇多。

“不过,上位这均田,皇私合营商铺,也的确着急了些,这一个月,咱们的粮铺粮食就少赚了上万两银子,日后这粮铺的买卖怕是做不下去咯,无田地种粮,又不赚钱,生计艰难呐!”

邓镇说完之后,正端着茶水的吴高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由眼神一闪,他看了看旁边的淮安侯华中,咳嗽一声,故意叹气道:“我看呐,这件事怨不得上位,上位一直疼爱咱们,断不会让咱们吃不起饭。”

“咱觉得这事儿,是曹国公做的欠妥当……”

邓镇彪悍脸颊上带着一丝笑意,眼睛闪了闪,和吴高对视一眼。

他笑道:“哦?吴高,咱都是撒尿和泥的交情,有话你不妨直说,不必这么拐弯儿抹角的,曹国公也是看着咱长大的叔,咱说他两句,不会砍头。”

华中闻言,顿时更加悲愤。

他深吸一口气,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曹国公是有些欺人太甚了,咱不说别的,在座的各位勋贵侯爵,哪个家里没收点土地,就靠着咱父辈留下的功勋赐田,饭都吃不饱,几百顷,能干嘛?”

花云之子花炜皱了皱眉。

他父亲花云当年镇守太平府,被陈友谅俘获后破口大骂被斩,母亲投井自尽,他是被侍女拼死带出去的,流落民间多时险些饿死,侍女将他抱给朱元章看时,朱元章泪流满面,亲自赐他“炜”这个名字,意思是花云英雄之子,光鲜亮丽,不负父威。

他和别的功勋二代不同,知道些民间疾苦,低声道:“华中哥,你家中有数百顷土地还不够?那多的军屯田,分给其他军户不是挺好吗。”

华中瞪了他一眼,气得咬牙切齿,捏着拳头眼神闪烁:“你知道什么,我家大业大,开销支出,族中上百口人,处处都需要银钱,奈何曹国公咄咄逼人,愣是不给我活路,可惜我爹死的早,否则这均田哪能均的到我头上!”

“爹,你死的冤屈啊!”

华中悲伤地哀嚎一声。

华中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李文忠主抓均田土改,但是北方九边卫所军头林立,贸然不敢均田,而且晋王朱棡,燕王朱棣都来信,言北方卫所军屯田均田有风险,需要缓一缓。

于是,就只能先在南方和平地区先均田土改,可是这些承平已久的地区,大部分都被勋贵们将军田霸占分割了……

这就给了淮西勋贵们一个感觉,曹国公李文忠,是偏袒在北方有田的勋贵,而针对南方有田的勋贵……

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使然。

吴高却眼眸闪烁,切了一声道:“傻小子,这均田虽说是曹国公主抓,各地监管却大多在李景隆手上,你只要去跟李景隆好好说说,使些好处,那良田不就不会被均了吗?”

华中抿着嘴,点点头。

邓镇却又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傻小子,谁要你命,你也要谁命啊,这曹国公要均你的田,大不了你跟他拼命,你看他还敢不敢!”

华中和周围的吴高,花炜,都是大吃一惊。

前世在朱雄英那个时空,曹国公李文忠就是因为遵照朱元章的命令,利用生员和国子监诸生,太学诸生勘定各地土地,丈量良田,制作黄策鱼鳞图,为大明勘定了官田量亩。

可是他还未完全勘定完,就生病了,在病情大有好转时,突然被人下毒病逝……

即便同是大明勋贵,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利益面前无兄弟。

邓镇又是哈哈一笑,这次是爽朗笑声,他低着头凑过来道:“李韩公念旧,若是他负责均军屯田,定然愿意网开一面,至于曹国公,他铁面无私,我等着实难办啊。”

“我也是开个玩笑,但话说回来,若谁真敢动我的良田商货,而又偏袒北人,针对南人,我真敢跟他搏命!”

邓镇前半段儿说的轻松,后半段儿忽然杀气四溢。

这也是如今大明朝廷弊病的地方,北方长期征战,需要粮饷和各类辎重,就要不停从南方吸血,北方卫所要稳定,注定不敢过于苛待北方卫所的将官,只能先从南方开刀,无形之中,南北双方的矛盾就转变成了对政策实施者的矛盾。

华中想了想,咬着牙,等人少了之后,拉着邓镇到了僻静处,左右瞧着没人,他低下头小声道:“邓大哥,你老实说,若是曹国公……出事了,这丈量均田,土改事宜,是不是就全都是李善长李韩公主管了?”

邓镇心中一喜,面上却装作十分惊讶,他低喝道:“不是吧,你小子想做什么!?”

华中咬着嘴唇,眸子中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明日就去求求李景隆,使些银钱美婢给他,求他网开一面,勿要分我攒下的田地,你也知道,咱们淮西旧人,哪个家里没收几千顷良田,我们华家因为我爹死的早,还算是少的。”

“若是李景隆不愿意,我再去求曹国公。”

“若是曹国公还不同意……”

他看向邓镇,忽然狰狞狠笑:“咱就按你说的,跟他们拼命,无毒不丈夫,谁叫他不给咱活路,老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死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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