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空地上,浑身鲜血淋漓的卫君从血泊中缓缓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模样虽然就像一只刚刚出生,还站不稳的小鹿,但在场的一众看客皆是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因为他们之中,此刻根本没人敢正面硬抗卫君身上,那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幽冥阴气!
这些观战者实力参差不齐,有些意志不坚的,其道心甚至都开始动摇起来!不过也有一些修士在恐惧之后,想起来某件令他们喜出望外之事,那就是倾家荡产买卫君的银子,或许可以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是卫君赢了吗?”、“是卫君赢了吧!”、“你看那卫野,动也不动,跟个木桩子似的,肯定是死了!”、“不过,怎么做到的?”
适应了卫野释放出的压力之后,看客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方才战斗的过程,若不是他们无法承受松针树林数以亿计的针扎之痛,恐怕早就散出灵识,亲自查看卫野是死是活,好让悬着的心落下。
虽然这种事本来是由司礼卫誉来做的,不过由于下一战的对战双方——血娘子、卫苍均已到位,所以卫誉要做的,就不是与百里朽遥相对峙,而是尽快勘明战局,宣布斗法结果,为下一场做准备。
而就在这时,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卫野终于是有了行动的迹象,在场众人的心脏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不过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卫野并非要和卫君继续打过,而是自天灵百会穴,从上往下生出一条红线,然后卫野在众目睽睽之下,分成两半倒在地上——死状极其惨烈!
“寅虎卫君,对阵巳蛇卫野,卫野死,卫君胜!晋级下一轮!”某棵松针树上,卫誉保持威仪,宣布着战斗结果,“禁痛规则,解!”
一语言罢,笼罩松针树林,与松针树林相违和的,属于卫誉的那股意志消散。这让现场所有人都感觉周身一轻,仿佛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背负了千斤巨石,随着卫誉的一声“解”,全部灰飞烟灭。
不过饶是如此,眼前血腥残忍的一幕,依旧令不少人别过脸去,而卫誉之所以要解开“禁痛规则”,原因就在于就算是他,也不能完全无视来自松针树林的排斥力量。若是自己战力受损,而百里朽又突然发难,那么即使身怀迎仙修为,稍不注意,处境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当务之急,是将卫君赶紧从松针树林中捞出来,然后送往族内抢救疗伤。”想到这里,卫誉运起修为,捏碎了藏在袖中的桃木灵简。
“你们快看!卫君他似乎还想出手!”、“嗯——?当真?”
就在此时,一直关注着战圈的看客们忽然惊叫起来,缘由无他,乃是卫君一点点地抬起重伤难愈的手臂,比出剑指,一道浑浊的水流出现在指尖之中!这道水流渐渐形成了一把出鞘利剑的模样,可与静态的剑不同的是,水束浊剑却是一直在激烈运动着的,发出微不可查的嘶哑啸音,然后一股熟悉的凉意攀上了众人的心头。
昙花一现的凉意、利用修为浓缩控制形成的水束浊剑、卫野惨不忍睹的残躯......四周看客们突然全部闭嘴,再次默默地向后退去,生怕引来四方空地上卫君的注意,以致招来杀身之祸。
他们就算再蠢,也猜到了本来占尽战局优势的卫野到底因何暴毙身亡——贸然靠近卫君的卫野,由于没有察觉到卫君的暗招,被其骤然施展出的水束浊剑在一瞬间劈成两半!这是一记快招,对震慑于九旱之威的众人来说,他们已经忽略了卫君是不是还有后招的可能。
“水束浊剑,乃阴九洪祸所化——只是没想到凭借元丹后期的境界修为,再加上燃烧寿命换来短暂爆发,还真能使出这一剑之威!”血娘子卫法评头论足,眉宇间既有惊悸,也有庆幸,“若是此战我便与卫君对上,怕是也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哎......”
就在卫法思索再三,众修退后,唯恐被卷进卫君无差别的攻击之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冲进了四方空地中——先到的那人,乃是十二场合,辰龙场合的头名,章扬;后到的那个,居然是那日被卫野“轻薄非礼”的卫府护卫队女修,这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卫君公子,此战已经结束,如你所见,卫野也已然身死。章扬在此,万望卫君公子收起术法神通,莫要行那鞭尸泄愤之事。”只见章扬一边嘴上这么说着,一边将体内的修为威压释放出来,月牙单耳戟亦被他握在手中,“当日之事,难道你还是耿耿于怀?”
前半段话,章扬是在告诫卫君,后半段话,他却是问向与他一道来此的护卫队女修——毕竟卫野与他,还可以说是上下级的关系,虽然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一起归队了......
可卫野与这名护卫队女修之间的纠葛,岂不就是那日卫野迷迷糊糊时,一把抱住了她么?难道说这女修表面上宽容大度,实际上是忌惮他和卫法的修为,没有当场计较,而是一直怀恨在心。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定要联合卫君,毁去卫野尸身?那可真是腹背受敌了啊!
“卫君少主,由我卫怜来抵挡。你带着卫野......商野的尸体,快走!”女修踏步上前,站在卫君和章扬之间,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商蕊生前,我曾受其不少照顾......成人礼上,我对她的惨死却什么也做不了......而如今,他的弟弟也命丧卫君少主之手!我——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姐弟俩在死后都无法得到安宁......!”
话音未落,卫怜猛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她和章扬已经互换了位置,而章扬手中的月牙单耳戟,也在不知何时断成两截。
“带着你的那份愧疚好好活下去,若是可以,找到他俩的故乡,安葬他们。”章扬的语调有些喑哑,在卫怜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嘴角已经泌出了殷红血迹,“这家伙还能挥出一剑,你......快走!”
没有错,就在方才,卫君明明看似动也没动,可章扬肌肤身体上感受到的凉意却是陡然剧增!常年的作战经验驱使他举戟过头,同时将体内真元催动到极限,使尽浑身解数,这才挡下了卫君的一击。
快!实在是太快了!快到根本无法用视觉来捕捉,卫君出剑的速度,已经不能按常理来进行判断——章扬恍惚之间产生了一种感觉,那就是与他面对的卫君,终会给卫国酿造一场滔天大祸!
“可是......你呢?”卫怜收敛好商野的尸骸,略有迟疑。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她也看出来章扬正处于九死一生的境地,可对面的卫君在她看来根本未曾动过,此刻难道还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我让你走,你就快走!元丹初期,能不能逃出卫都城都还没有定数,也有余裕来管我的生死?听着,不想我和他们姐弟俩死不瞑目,就使出一切手段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这是一条不归路,没有相应的觉悟,你还不如与我一起长眠此地,化为这松针树林的养料!”
章扬调度最后的修为,在卫怜耳边叱咤嘶吼,而在他的眼中,也终于可以略微看见水束浊剑的劈砍轨迹,只是其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别搞得那么生离死别,你与她,都不用死。”就在章扬准备自爆元丹,替卫怜争取逃跑时间之时,秦风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不知为何,那一股求死之意竟瞬间烟消云散,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看来,还是不想死的嘛。”
而另一边,百里朽也随秦风一起来到松针树林的四方空地上。
只见其从容不迫,单手抬起,毫无慌乱之意,而卫君手中的那把水束浊剑,此刻正被他规规矩矩地捏在指尖:“没想到卫家倾全族之力培养起来的卫君,居然就像一只被抢了浆果的松鼠一般狂躁,真叫人连杀的欲望都没有啊。趁我没起杀心之前,滚吧!”
指尖用力,被捏住的水束浊剑顿时寸寸碎裂!且碎裂的趋势还在逐渐扩张,竟朝着施术者卫君反噬而去,以卫君此刻濒临破碎的身躯,哪里还能承受百里朽表里不一的暗藏杀机呢?
“百里朽!汝放肆!”一道怒雷之音响彻于四方空地,连松针树林都不由得飘摇颤动,“哪怕是你百里家的长辈亲临于此,都不敢在我卫家的内府中明目张胆杀我卫家之人!汝,是想撕毁和约吗?”
既闻其声,卫誉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于刹那间出现在卫君身前,将水束浊剑的残缺术法一掌拍散!与此同时,松针树林外围,出现了密密麻麻不下三百名的卫府护卫——也许单个拎出来没什么起眼之处,可众多人数之下,自然而然地就不会采取什么单打独斗的战法。
所谓三人为众,三十人为阵,三百人为潮,三千人为势,三万人为军!显而易见,百里朽、秦风他们,此刻已经被卫家给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