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话说。
望守魁这时把手一挥,其麾下几名护卫就把楚王强行扣押了起来,且把绳索开始往他身上套。
“痛!”
“能不能别勒这么紧,你们这些混账,别以为献了孤就真的能保住自己性命!”
楚王这时喊了起来。
而没多久,楚王就被绑出了王府,押到了巡按吴岳秀与兵备道李化龙这里来。
因为之前的湖广巡抚雒遵被杀,现新任命的总督兼湖广巡抚刘学曾还没到任,所以整个湖广承宣布政司,就巡按最大。
虽然巡按是正七品。
但巡按御史是代天子巡按地方,如同钦差,是中央朝廷的官。
所以,布政使、按察使、兵备道什么的,由于是地方官,也就反不如巡按御史。
这时,吴岳秀倒也没有问楚王,只下令将楚王押下去。
楚王对此大为愕然,不由得在被押下去时,大声喊问道:“姓吴的,你怎么不问问孤为何而反,你为何不问,是怕孤说出来你和雒遵都向孤暗示过,说要支持孤起兵造反吗?!”
李化龙这时不由得侧目看了吴岳秀一眼。
吴岳秀脸色这时则有些僵硬,道:“满口胡言,本按若是有此大逆不道之心,岂会亲临武昌平叛?”
“但朱华奎到底是宗室,本按不便问,故且问你。”
吴岳秀话后就看向了王弼和,说了起来,且问着王弼和:“你身为楚王府长史,可知道朱华奎为何而反?”
王弼和回道:“他本身贪财好利,对朝廷惠民善政不满,又受宗室朱蕴钤等挑唆才反,我屡劝而不听,幸而巡按镇压及时,否则不知会有多少小民因其谋乱而流离失所。”
李化龙则低声对吴岳秀说:“不可偏信他王弼和一人之言,当先将他和所有伪官控制起来,还有跟着起事的宗室也控制起来,留待朝廷勘察。”
“不必!”
“王弼和虽为长史,但有献城之功,且这也说明他可能真的有规劝之心,并非实心要跟着朱华奎造反。”
“所以,只让他回家听勘为妥,其余宗室亦是一样,直接下狱控制,恐有行事鲁莽之嫌。”
吴岳秀言道。
李化龙还欲张口再劝,但吴岳秀没打算再听,只去了巡抚衙门,且吩咐人收敛殉节官员遗物,还亲自去祭拜暂时葬于武昌的殉节诸官。
但在当晚,吴岳秀又单独请了李化龙过去,对李化龙说:“这个王弼和并不只是王府长史那么简单,公应该清楚吧?”
李化龙笑着说:“吾倒是不清楚。”
吴岳秀微微皱眉,又笑道:“公想必在说笑?”
李化龙瞅了他一眼道:“巡按有话不妨直说。”
吴岳秀道:“官场上,公是前辈,您应该比我清楚,他王弼和能为伪官之首,自然不是被迫,甚至可能就是他唆使的楚王!但是,他为何要唆使,难道是他真的很想靠一个楚王涤荡乾坤?虽没有实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背后定有一个党羽在指使他这样做。”
李化龙点首:“不排除这种可能。”
“所以,为了你我的前途,这种人就不能深究,能放一马就放一马,毕竟谁也不清楚这背后的党羽何时又重新得势。”
“何况,这里面还有不小的兴家之利,如果公愿意,晚辈可少拿一点,给公三成如何?”
“另外,将来大计推官,晚辈自会首推公,从此为公朋友。”
兵备道等地方官是否贤明,的确是由巡抚和巡按考成推荐,所以吴岳秀这时才在暗示让李化龙可以同分好处的同时还会给其在仕途上的便利,而目的就只是希望李化龙能支持他放走王弼和。
李化龙听后就问:“不知吾该怎么配合巡按?”
“公现在就可把王弼和押去按察司大牢,然后假称他暴毙,且寻一死囚代之。”
吴岳秀言道。
李化龙的真正官职是按察司副使,属于按察司的堂官,有问理刑名、维护治安的职权,的确可以在按察司操纵此事。
何况,如今湖广按察使已经殉节,李化龙已是在武昌城的唯一按察司堂官,自然也就更易操作。
李化龙颔首。
吴岳秀因而捋须而笑:“以后公与吾便是友矣!”
而没几日后,刘学曾就到了武昌。
一到武昌城,李化龙就趁着巡按吴岳秀去甄别王府逆产期间,先来见了刘学曾。
刘学曾则在见到李化龙说:“真是后生可畏啊,本堂还没到,叛乱就已被吴巡按与李兵宪平定,圣心闻之,必是大悦!”
李化龙知道刘学曾这言外之意是不满他什么功绩都没捞到,便毫不犹豫地说道:
“部堂,虽叛乱已定,但逆党未尽,更有奸人作祟,下僚权小,不能为国正风气,如今就只等部堂来湖广查逆除奸,何况这本也是部堂早先以私信嘱咐了下僚,可谓已先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也!如今,下僚特请部堂主持正义!”
刘学曾听后顿时来了精神,忙问:“有何隐情?”
李化龙便说:“吴道和欲勾结下僚窝藏逆党,私吞逆产,而欲为其背后逆党遮掩!如今王弼和所吞逆产已有七成被其私运回家,下僚一直遣人暗中跟随,部堂可立即派兵截住!王弼和也被下僚秘密控制,部堂亦可亲审此人。”
“兵宪果然未让本堂失望!”
刘学曾立即对总兵鲁国贤吩咐说:“立即按李兵宪之言,派人去截住逆产!”
鲁国贤拱手称是。
李化龙对此心里暗喜。
刘学曾亦暗喜,且越看李化龙越满意:“此次叛乱平定,兵宪当为首功。”
……
“胆子太大了!”
“竟敢跟朕玩猫腻!”
朱翊钧收到刘学曾的密奏后,就知道了吴岳秀想保王弼和想私吞王弼和所敛财货的事,且因此吩咐说:
“将此本下锦衣卫,即刻将吴岳秀和朱华奎、王弼和等逆党羁押进京!”
朱翊钧就召见了申时行和戚继光说:“虽然这吴岳秀有意庇护王弼和,但他的话当是没有错的,这王弼和背后应该是有党羽在主使其唆使藩王作乱。”
“陛下,此事难以查实,但可以查实的是他吴岳秀可能是其幕后主使之一”
申时行回道。
朱翊钧颔首,接着又道:“近年来大臣还好,兴风作浪者,多是小臣,卿等可有同感?”
“能入公卿者,自是与圣意一致的,而为小臣者,则多初入官场,初等科第,而能等科第入仕者,无论贤愚,多以缙绅士族子弟为主,缙绅士族子弟中多愿以天下公论主忠奸,而不愿以圣意主忠奸,只要圣意一日不合其愿,自然就会一日不断的有人想使天下用舍刑赏从公论。”
戚继光这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朱翊钧道:“卿的意思,朕明白,具体而言,就是科举已渐为缙绅士族子弟垄断,无论朕如何善于甄别贤愚,最终也还是在他们中间选贤愚,选来选去,还是选的他们的人,他们当中的人无论贤愚,最终都是想以公论治天下,乃至不惜为此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正说着,朱翊钧就见文书官拿来了新的章奏来,便问:“谁人所奏,所奏为何事?”
“行人司行人安希范上疏,劾总督刘学曾嫉贤妒能,明污蔑湖广按吴岳秀窝藏逆党、私吞逆产,实则是恶其在自己到湖广之前就平定叛乱,使其不能跟着立功,便勾结李化龙等编出这样的谗言来,构陷忠良,当诛之。”
文书官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