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马儿跑......”
“.......”
“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田队长带着社员刚从地里回来。
他肩膀上扛着锄头，嘴里吊着自己卷的旱烟，一边往队里走，一边带着社员们唱红歌。
对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唱红歌是仅有的消遣娱乐之一。
一首歌唱罢。
田队长兴致正浓呢，起了个调调，打算再来一曲。
这时候小王小跑着到了田队长身旁，打断了他的歌喉。
“队长，你说咱们生产队什么时候能用上电？俺听说公社那边通电了，到了晚上灯还能自己亮呢，根本不用烧煤油。”
田队长哈哈大笑。
“咱们也快了，再过一周，等沼气充足些，咱们生产队也能用上电了。”
“这次靠谱吗？”
小王对此持怀疑态度。
尤其是想到上次突然发生的大爆炸。
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田队长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次肯定靠谱，我敢用自己的名誉担保。”
想到在市里的时候，曹卫东厂长积极处理问题的态度，以及上门安装沼气师傅们反复调试，认真负责的工作方式，他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
“上次只是意外，现在已经改了，总之......我对沼气厂非常有信心。”
几个人正说着话。
突然有个社员指着前方。
瞠目结舌的说道。
“队......队长，你快看那边......那是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
田队长有些好奇，顺着社员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方暮色的苍穹下，突然升腾起一团小太阳。
它横亘在村落上方，毫不怜惜的挥洒着暖色的光芒。
不！
它不是太阳。
因为它散发的光芒带着无限的温柔，以及无限生机。
那是......
“沼气灯！”
田队长身子突然僵住。
他抓着小王，激动的又蹦又跳。
“看，那是沼气灯！”
“咱们生产队有电了，咱们也能用上电了！”
“沼气设备......”
田队长冷静下来，郑重的说道：“成功了！”
.......
翌日。
两名画报社的记者千里迢迢的从外地赶了过来，想对生产队进行采访。
他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知道了沼气设备爆炸的事情。
对这个新闻格外感兴趣。
由于他们有上级领导部门开的介绍信，老书记格外重视，把田队长叫了过来，让他好好的给记者同志介绍一下。
“田同志你好，我们想了解下沼气设备的情况。”
其中一个记者掏出相机拍了几组照片，然后掏出纸笔，开始询问起来。
田队长心里高兴啊。
昨天沼气发电成功了，他高兴的一晚上没睡，听到有人过来打听沼气设备的事情，于是调油加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话里话外全是夸赞的意思。
“等等。”
画报社的记者越听越不对味，放下纸笔，确认道。
“田同志，就在前几天，你们生产队的沼气设备不是发生爆炸了吗？”
田队长耿直的说道。
“对啊，确实炸了。”
另一名记者接话道。
“听说还炸死了十几头成猪呢？”
田队长摇头。
“没有，就只有四头成猪而已，剩下都是小崽子，而且还都没养肥呢。”
“这个不重要......”
记者打断了田队长，好奇的问道。
“沼气设备把你们猪圈都给炸没了，你咋还老说沼气设备的好话呢？”
田队长这才知道这两名记者同志的来意。
他纳闷的打量着这些记者。
“你们还不知道呢？”
记者们也有些纳闷。
“我们要知道什么？”
田队长说道。
“沼气厂已经给我们赔偿过了啊。”
“赔偿了？”
“对啊，不但给我们免费换了新的沼气设备，而且为了避免再发生同样的问题，沼气厂把所有老型号的产品都召回了，免费更换了新的沼气设备。”
田队长兴致勃勃的说道：
“对了，我们队的沼气设备已经能用了，我带你们去看看。”
记者们眼前一亮。
这也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新闻呢。
两名记者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
过了国庆。
天很快就冷了下来。
尤其是通泉市这种被北方城市。
到了晚上。
寒风好像带刺一样。
直往骨头缝里钻。
但是这个时候，通泉沼气厂仍然灯火朝天，工人们干的热火朝天，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生产线二十四小时不停。
离着老远就能听到机器轰隆隆运转的声音。
幸亏通泉沼气厂远离市区，周围也没有居民区，不然非得被人投诉不可。
此时此刻。
乔思乡正陪着曹卫东视察工厂。
他们走到生产车间，就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
工人们齐声含着口号，正卖力干活着。
乔思乡由衷的感叹道。
“曹厂长，您看看这些工人，和以前的变化真大，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们厂子了......还是您的手段高明。”
虽然已经深夜了。
工人们却仍然不知疲倦的在巨大的机械组件中穿梭往来。
就如同勤劳的小蜜蜂一般。
生产车间中弥漫着机油的味道。
掺杂着工人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只是听着，都让人生出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
而这只是通泉沼气厂的一隅而已。
实际上。
在组装车间、质检车间、研发车间。
都有工人在紧张忙碌着。
乔思乡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眼前的场景了。
但每每见到这一幕，都让他打心眼里感到震撼。
曹卫东接手厂子之前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场景啊。
那个时候工厂几乎是一盘散沙，工人们一下班就跑了。
加班？
绝对不可能！
面对乔思乡的赞叹，曹卫东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这不是我的功劳。”
“其实大家本来就有强烈的意愿把工作做好，我就是把大伙内心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而已。”
“所以说还是大家优秀。”
乔思乡说道。
“您就别谦虚了，您做的这些事我们前任厂长没有做到，我们这些厂干部也没有做到。”
“您刚接手我们厂一个多月，厂里风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啧啧.......真是太神奇了。”
他啧啧感叹着。
一顶一顶的高帽子往曹卫东头上戴。
语气中几乎极尽浮夸之能事。
曹卫东不喜欢听这些有的没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乔思乡的阿谀奉承。
“好了，还是跟我说说厂里的情况吧。”
“好嘞。”
乔思乡从行军包中拿出小本子，给曹卫东汇报起来。
......
上个月通泉沼气厂下令召回所有已经发售的设备，这在市场上引起了极大的波动。
尤其是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
通泉沼气厂的口碑更是一落千丈。
好在曹卫东及时干预。
不就是打广告吗？
不是曹卫东自夸。
在坐的各位都是乐色！
曹卫东几篇软文硬广打出去，硬生生的把沼气厂的口碑拉了回来。
再加上沼气厂【劣质产品销毁大会】以及客户口碑的发酵。
客户们都认识到。
原来通泉沼气厂是一家有责任心，有担当，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企业。
再加上这时候，某个南方的画报社发布了一篇新闻报道。
他们实地调查了发生沼气事故的生产队。
惊讶的发现。
沼气厂全额赔偿，并且免费配备了新的设备，而且质量还不错。
在这篇报道刊报之后，又有部分客户怀特忐忑的心情下单了。
结果......
真香！
这年代无论广告打的再怎么响，最终还是要回归产品本身。
振华与通泉合并。
一个有先进的技术，一个有先进的技术。
互通有无。
产品质量有了质的飞跃。
客户们用的非常满意，简直赞不绝口。
再加上他们知道【劣质产品销毁大会】的事情后。
对沼气厂的产品更加信任了。
订单向雪花一样飘向沼气厂，甚至比发生沼气事故之前还要多。
要是以前通泉的工人可能会发憷。
生产不完。
完全生产不完啊。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兄弟单位振华沼气厂的支持，再加上曹卫东许诺的高薪，工人们干起活来充满了干劲。
生产车间的主任更是提出来把工人们分成两个班次。
昼夜不停的加班加点赶生产。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场景
.......
乔思乡十几岁参加工作，是老油条了，自感觉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看人的眼光也一向准。
对于曹卫东他是不看好的。
开什么玩笑？
一个县办单位的厂长，没啥背景，只有满腔热血，就想把企业搞好？
这不是儿戏嘛。
但事实却狠狠给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子。
不服不行啊。
人家接手通泉沼气厂不久，就真把沼气厂给盘活了。
工人们自发加班？
生产的设备供不应求？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盛况。
现在乔思乡是彻底服气了。
他觉得，通泉沼气厂真的有可能做到国内第一的沼气厂，甚至向外输出，帮着国家赚老外的钱。
乔思乡笑呵呵的把厂里近期的情况同曹卫东做了汇报了。
曹卫东满意的点头。
乔思乡继续说道。
“我认为咱们应该成立销售股，趁着沼气设备初步打开了区域市场的势头，将辐射的区域进一步扩大。”
“现在厂里搞后勤和搞业务的同志就很不错，可以把他们调过来跑销售。”
对于这个提议曹卫东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曹卫东说道。
“我有一套薪酬体系，对于拓展区域的销售有额外奖励，你回头跟徐爱国要一下。”
“还有，徐爱国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工作，咱们两个厂子合并后都是一家，你可以安排销售股的人跟着他多学习学习。”
乔思乡点头如捣蒜。
“这事明天我就去安排，您看还有别的指示吗？”
“别的指示没有了......”
曹卫东笑眯眯的，心里已经盘算起另一件大事了。
……
“什么？你想要把振华沼气厂和振华石油厂合并，成立一家新的国营单位？”
纪县长瞠目结舌。
曹卫东说道。
“对的，新厂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做振华能源厂，主要经营沼气、石油这些新型能源。”
“自古以来能源就是国家的命门、工业发展的血脉，两家厂子合并，一手抓新型能源，一手开发老牌能源，这样更能专注做生产，帮助国家早日实现现代化。”
纪县长琢磨了半天，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他就是有些不敢答应。
因为这事涉及的实在是有些广。
算上分厂职工人数，沼气厂已经拥有一千五百名工人了，这基本上就是市办国营单位的标准了。
如果再加上振华石油厂三百多名职工。
曹卫东手下差不多就拥有小两千名职工了。
这种规模完全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县城可以驾驭的。
说不定曹卫东会被更高级别的领导看上，从而调走。
那他发展万安县的梦想就彻底破灭了。
但是纪县长又不想当面拒绝，于是说道。
“这样吧，你去福乡县问问，石油厂毕竟是福乡县的国营单位，要是刁县长同意我就没有问题。”
“您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一言九鼎。”
纪县长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刁县长也不傻。
他肯定知道两家厂子合并带来的影响。
有很大的概率，合并之后的振华会被省城看上，从而直接要过去。
因此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纪县长美滋滋的，对着曹卫东打包票。
曹卫东跟纪县长要了封介绍信，直接坐车杀向了福乡县，然后也没有停顿，直接进了刁县长的办公室。
刁县长正在处理文件呢。
他抬起头，笑着说道。
“小曹同志回来了？你是无事不能三宝殿啊，这次有什么事情找我？”
曹卫东笑嘻嘻的说道。
“我打算把石油厂和沼气厂合并，让资源最大化的利用，创造更好的价值。”
“现在万安县那边已经同意了，就看您这边了。”
刁县长一愣。
“老纪同意这个要求了？”
曹卫东面色改色心不跳，笃定的说道。
“对啊，这是纪县长亲自给我开的介绍信，特意让我回来问问你的意思......诺，你看俺。”
刁县长接过来反复看了几遍，嘴里小声骂骂咧咧的。
“妈的，这还真是老纪开的介绍信，这个家伙不知道这样做的影响力吗？”
曹卫东笑眯眯的催促道。
“万安这边都同意了，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