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迈开蹄子,马车慢慢前行。
裴流风有些生疏地赶车,一双黑眸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充满了无情和暴戾。
讨厌谭玉秀,把她解决掉,她便碍不了他的眼。
喜欢孩子,把孩子抢过来,他想怎么宠爱便怎么宠爱。
忽然,得得马蹄声从马车后传来,跟在龙应辰身边的随从小东喊道:“谭二娘子,请稍等一下。大公子听闻你要去公堂,放心不下,带上小的跟上来了。”
大公子?
想起谭玉秀不久前被龙应辰亲自提亲,裴流风冷笑,马车没减速,反而跑得更加快。但他控制得了车速,无法阻止谭玉秀掀起帘子跟龙应辰打招呼,她朝他微微一笑:
“今天你这么有空?”
“二娘子。”
龙应辰策马追上,笑道:“我久病初愈,不敢操心太过,平时其实不忙。”
两个孩子透过车窗打量他,她们和他不熟。
不过,谭玉秀待他温和友好,她们不讨厌龙应辰,齐声叫道:“龙大叔叔。”
骑马比马车快,龙应辰来到马车旁,让马儿保持着与马车相同的速度,茶色的眼漾开丝丝柔和之色,声音悦耳,如流动的泉水:
“大宝、贝贝,下午好。”
“叔叔下午好!”两个孩子说。
“汪呜~汪呜~”
小黑狗不甘寂寞地冒头,被贝贝搂住:“你太小了,可不能掉下去。”
看着小黑狗,龙应辰说:“狗很可爱。”目光移向谭玉秀,他忍住内心的欢欣,“我见过你的孩子几次,没问过她们的年纪,她们大概能上学了。”
“我在家里教她们读书写字,还没有考虑好是否送她们去学堂。”谭玉秀摸了摸龙凤胎的头,“我能教她们的东西,学堂不一定教得。”
“镇上的学堂是不太合适。”龙应辰知道她救了大儒顾鸿锦,“不如你将孩子送去鹿山书院?那里离镇上较近,搭乘马车用不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即两小时,这对谭玉秀来说,太远了。
她摇摇头:“我再考虑考虑。”
龙应辰是愿意为她分忧的,沉吟道:“二娘子可是担心贝贝?”
逗狗的贝贝不解:“担心我干嘛?”
“你是女孩,学堂里读书认字的多是男孩。”龙应辰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等封建观念,耐心解释,“男孩读书能考科举当官,女孩不能,所以读书的女孩很少。”
“为什么?”贝贝看向身边的哥哥,像是第一次发现她和他不一样,她不高兴,“为什么女孩不能考科举当官?”
料不到小丫头会问出这样的话,龙应辰讶然。
风从窗外灌进来,吹乱了贝贝的发丝。
谭玉秀顺了顺贝贝的头发,告诉她:“因为帝王将相全是男人,他们不允许女人成为帝王将相,只允许女人嫁给帝王将相做老婆,为帝王将相生孩子。”
贝贝攥紧了小拳头,对谭玉秀说:
“爷爷说了算,奶奶说了不算,爷爷比奶奶厉害。
“奶奶是爷爷的老婆。
“娘,帝王将相说了算,他们的老婆都要听他们的,是吗?”
谭玉秀点头:“对。”
贝贝笑了,天真地说:“我不做老婆,我要做帝王将相!爷爷不许娘带我们回他家,娘和我们是一家,不要爷爷。帝王将相不许我做帝王将相,我非要做!”
大宝举起手:“我支持妹妹!”
龙应辰摇摇头,觉得两个孩子太幼稚太无知了。
可他曾经也如此幼稚地希望所有人吃饱穿暖,希望所有人不受病痛折磨。
下一刻,他的耳朵里响起谭玉秀认真的话:“我也支持贝贝。”
“娘和哥哥最好了!”贝贝张开双手,把娘和哥哥抱住,期待地望着车外的龙应辰,“叔叔支持我吧!”
“九叔叔支持你!”赶车的裴流风忍不住插嘴,回头瞪了一眼龙应辰,油然生出一股讨厌的情绪。
这个病秧子时不时病重,怎么还活着?
活着也就罢了,他偏要接近谭玉秀一家,莫非也盯上了一双聪明伶俐的孩子,想把孩子拐走?
裴流风以己度人,心思阴暗,刻意忽略谭玉秀区别对待自己与龙应辰的糟心事。
不认识车夫裴流风的龙应辰看向他,一眼识破他在伪装车夫。
寻常车夫可没有这气度。
不过,谭玉秀是高人中的高人,身边有几个特殊的人,不足为奇。
因谭玉秀没有介绍裴流风的意思,龙应辰无视他,笑着说:“我也支持贝贝。贝贝以后需要我帮助,尽管提。”
贝贝拍手:“好耶!”
想到仙来楼是龙应辰的,她的嘴像是抹了蜜一样甜:“我好喜欢龙大叔叔!叔叔又好看又温柔又有钱,我以后要像叔叔一样厉害!”
大宝迷惑了:“妹妹,你又要做女将军,又要像叔叔一样厉害,还要做帝王将相,你忙得过来吗?”
“笨!”贝贝教育哥哥,“帝王将相包括了女将军,女将军不能有钱吗?”
两个小的斗嘴,吱吱喳喳,一路上没歇过。
到了县城,兄妹俩争先恐后地往外看,发出惊叹声:
“县城原来是这样的!”
“城墙好高!”
“人好多!”
于见过高楼大夏的谭玉秀看来,县城不过如此。
当然,她不会破坏两个孩子的兴致,说:“县城的城墙筑得这么高,是用来防御敌人的。”
“敌人在哪里?”
“现在没有敌人,过去打仗……”
问答声混着车轮滚过地面的闷响,她们进了县城,沿着街道逛了一圈,才去衙门看祝保定状告甄胖子、刘铁牛和刘铁柱。
对,祝保定不仅把甄胖子送来衙门,刘家兄弟他也没落下。
相较两家酒楼的仇怨,祝保定和刘铁柱的事情简单多了,他痛斥刘铁柱仗势欺人,请县令把他挨过的二十鞭子连本带利地还给刘铁柱。
刘铁柱的手脚均被打骨折,无法下跪,躺在担架上哀声求饶:“祝掌柜,我会被二十鞭打死的,放了我吧,我手断了腿断了,你还要我怎样?”
“你断手断脚跟我有什么关系?”祝保定把上衣一掀,露出满是血痂的后背,“我平白无故被你打了二十鞭子,那时你怎么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