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有盐有红薯,这一餐是丰盛的,一家三口吃了个半饱。
贝贝摸着肚子,许愿道:“菩萨,我、娘和哥哥要天天吃饱!”
谭玉秀失笑:“我们会吃饱的。”
把两个孩子赶去散步消食,她把家里能用的木桶、被褥等物找出来,该洗的洗,该晾晒的晾晒。
这些东西是原主的娘、大姐、大哥大嫂瞒着她爹给的,可原主心智受损,宛如傻子。像刀子、碗碟等日用品,不知被谁偷了,水缸也让村里的熊孩子打破。
阳光勐烈,谭玉秀干活,大宝和贝贝睡午觉。
等到兄妹俩醒来,家里依然破,却干净整洁了许多。晾晒的被褥衣服干透了,谭玉秀让两个孩子换掉身上的脏衣服,把衣服拿去洗。
正晾晒衣服,一个老太太挎着篮子过来。
她瘦小,白发比黑发多,脸色木然,看见了谭玉秀,眼里才冒出一点光彩。
这是谭玉秀的母亲,张佩芬。
“秀秀,秋娘说你清醒了,不傻了……”
张佩芬放下篮子,抓住谭玉秀的手仔细地打量,浑浊的眼泪流淌,哽咽道:“我苦命的儿……”
谭玉秀前世是一个没妈的孩子,不太懂和妈妈相处,柔和地说:“我很好,娘别难过。”
情感表达这事,张佩芬也不擅长。她抹了泪,拎起篮子:“这是米、腊肉、鸡蛋,还有一串钱,你吃好点补身子。吃完了跟娘说,娘想办法……”
两个孩子怯生生地道:“奶奶。”
张佩芬没纠正称呼,抱了贝贝,又抱大宝,天色擦黑才离开,走之前不忘提醒谭玉秀找里正立女户:“你知道,我和你周伯娘关系好,有她在,里正不会为难你。”
显然,她知道谭大力和陈红杏打的歪主意,却奈何不得夫妻俩。
一夜好眠,谭玉秀睁开眼。
俩孩子睡得正香,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忙活一番,接着昨天的进度收拾屋顶。
东方升起红太阳,气温渐渐升高。
“娘!”大宝的声音响起,带着焦急的情绪。
“娘在这儿呢。”谭玉秀说道。
大宝跑出来,看到娘蹲在屋顶上干活,松了口气:“我以为娘不见了……”
村子里有孩子被改嫁别人的娘丢下,大宝嘴上不说,心里害怕谭玉秀不要他和妹妹。
“厨房里有吃的,赶紧吃。”谭玉秀笑道,“娘把活干完了就下来。”
茅草屋顶天天晒太阳,得收拾收拾,不然下雨了会漏水。
没多久,贝贝起床。
谭玉秀说:“洗脸漱口再喝粥。”
大宝脸红了。
他没洗脸也没漱口,连忙去给妹妹示范:
“脸要这样洗,牙要这样刷。
“娘昨天教过我们的,你得记住……”
贝贝狐疑:“我记住了啊,你干嘛还洗脸漱口?难道……”
大宝生怕丢了脸,立刻解释:“我是怕你记不住。”
……
村里,张武夫妇准备出门干活,谭玉秀一家三口来归还篮子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一篓子刚在河里抓的虾。
夫妻俩收了虾,锁了门,特地陪谭玉秀找里正。
里正是古代王朝管理乡民的小吏,负责征收赋税、排查户口等差事,同时还得落实好朝廷政策。古代规定八十户或一百户为一里,里正管的便是这百八十户平民百姓。
在任里正叫吴一天,住着青砖瓦房,院子用矮墙围起来,家门口有鸡有鸭有鹅,养了黄狗和狸猫,比谭家还富。
说起来,吴一天跟谭青山是好友,可两人都想做里正,一个选中一个落选,就这样翻了脸。
原主小时候被吴一天抱过,如今他儿孙成群,见了谭玉秀,目光里依然含着怜意:
“你爹对你也是狠心,赶走你,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立女户是吧?
“你有爹娘兄弟,条件不太合适。
“可你有孩子,无田无地,又被逐出家门多年,立女户想来不难。
“不过,依我看,你找个老实稳重的单身汉嫁了,好过立女户。”
吴一天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看低女人,认为女人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杜秋娘白了他一眼:
“人家是找你立女户的,你干嘛劝人家嫁人?
“玉秀她二哥二嫂昨天来找她,正是要逼她嫁人!
“她听了我男人的话,才来立女户的!”
吴一天咦了一声:“阿秀,你爹要你嫁?”
谭玉秀垂下眼帘:“不知道。我爹把我赶出家,记恨着我呢。”
杜秋娘拍了拍她的肩,说:“里正,你甭为难玉秀,赶紧给她立女户。”
吴一天不开心:“我是阿秀的世伯,怎会为难她?”
他爱惜名声,生怕杜秋娘把为难孤儿寡母的罪名按他头上,双手一拍:“阿秀,嫁不嫁人随你,立女户这事,世伯给你办妥,好叫你安心!”
谭玉秀露了笑脸:“我与世伯虽然没有血缘,可是世伯对我比我爹好多了!”
这话吴一天喜欢听:“那可不,我心肠是软的,跟你爹不一样!”
他的老婆周氏看一眼谭玉秀,面向他:“老头子,你今天要去县城是吧?帮我带衣服和酸菜给大孙子,你二孙子说想进酒楼做小工,你不如顺便把这事搞定……”
“这么多事全让我做……”吴一天滴咕。
自己的儿孙有出息,再看看谭玉秀,吴一天咧嘴一笑:“等着吧,快则今晚,慢则明天,你就能当上女户。”又问,“孩子叫什么名?”
大宝和贝贝都是小名。
谭玉秀昨夜给两个孩子起了大名:“孩子跟我姓,哥哥叫嘉禾,妹妹叫允贤。”
让孩子叫吴爷爷。
孩子照做。
吴一天瞧着俩孩子漂亮的脸,笑呵呵:“都是好孩子!名字也起得好!”
俩孩子叫周氏:“吴奶奶。”
声音甜甜的,哄得周氏拿了两颗松子糖给兄妹俩吃。
虽然吴一天和谭青山是对头,可周氏和张佩芬经常凑一起说话。
她送谭玉秀等人离开,转过头就看见四儿子吴病站在窗子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宛如鬼魂。
周氏的心咯噔了下,想起一桩旧事。
当年,吴病和谭玉秀谈婚论嫁,打算做夫妻,可谭玉秀突然大了肚子,孩子爹不是吴病,他被人嘲笑……